第16章

要说农村人为啥期待过年。

不光是过年前后是难得的农闲，更是因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他们才能吃上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村里才会杀年猪，家家户户才能分到宝贵的肉！

去年由于去年国家号召大炼钢铁，家家户户的铁锅都贡献出去了，连着队里的农具也跟着上交上去，地里的活计被耽误了，收成不行，队里几个领导一合计，索性就加大了新一年的养猪力度，这年头的猪还不是那么娇贵，给点秕谷秕壳、野菜野草还有糠麸糟渣就行。

他们大队今年一共养了十头猪，其中七头是任务猪，头阵子公社就派人给拉走了，剩下的三头就是会在明天按人头统一分配的年猪了。

“……老田的意思是咱们明天先宰两头猪，叫咱大伙先把阵子秋收忙活出来的亏空补补，还能提前做点能存得住的腌肉、咸肉啥的。至于剩下的那头，就还跟去年似的，等小年再宰，到时候还能再分点新鲜肉。”

邱丽娟说着关于这三头猪的安排，怕大伙儿不理解嫌这样费事，就又解释了一句：“这三头猪是咱接下来一年的嚼头，这样安排也是想让咱大伙儿能合理分配这些肉。要是全赶一天杀年猪分猪肉的话，大伙儿处理这些肉也麻烦，包括其他生产大队那边也肯定都得是差不多时间杀年猪，到时候时间也是挺紧张。”

一听说明天就能杀年猪分肉，大伙儿心里都高兴得不得了，对于这三头猪是一起宰，还是分开宰表示都无所谓！只要这肉能分到手就行。

再说，这要是分两回杀年猪呢，不就等于能吃两回杀猪菜？那必须同意啊！

“今年来咱队里的杀猪佬不会还是去年那个吧？去年那个手艺不行，骨头上的肉都剔不干净，还是姓刘的那个杀猪佬干活利索。”

“等会儿回去别忘了去宋老蔫儿家一趟，明天杀猪队里的杀猪菜肯定是他掌勺，得让他提前准备好酸菜！”

“杀猪菜里的酸菜能不能用豆腐李家的？她婆婆腌的酸菜在咱大队也是数一数二的！”

“……”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对明天的期待，谁都顾不上理会一旁的徐寡妇。

再一次被打断输出的徐寡妇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再闹腾，生怕再让大伙儿想起她儿子偷窥女厕所的事，也怕揪着苏南来不放会得罪向来照顾她们娘俩的邱丽娟两口子，到时候再影响明天分肉。

去年就是因为她儿子之前去女厕所被队里发现，年底分给她们娘俩的肉那叫一个瘦啊，一点肥肉都没有！

想到这，向来疼儿子的徐寡妇不免有些糟心，心里也更怨恨起了苏南来。要不是她当年下狠手……不，是下狠脚，她家大壮早娶上媳妇也不至于天天去趴女厕所啊。

徐寡妇想着，不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南来。

“徐婶子，你是不是脸蛋子过敏得发烫发痒，想让我帮你止止痒啊？”苏南来察觉到了对方并不友善的目光，扭着手腕子问着对方这话，仿佛只要徐寡妇回答得不叫她满意，就……

徐寡妇被打得多少有点肌肉记忆了，下意识缩着脖子闭着眼地往后躲，生怕叫自己本就肿着的脸上再挨对方一巴掌。

对此，苏南来毫不在意地笑了，用她始终没变过的温柔声音又问：“徐婶子，老宋家和我们家啥关系，我家阿北的亲爹到底是谁……你再给我说说呗。”

徐寡妇：“……”

刚刚被打了几巴掌都没服软的人，此时此刻却被苏南来轻声细语的问话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徐寡妇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回事，她只觉得苏南来此时此刻的眼神和语气实在是可怕，可怕到……徐寡妇的心中升出一个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可能……赵金花会不会没有说谎，她是不是真的是让苏南来……

这个念头，让徐寡妇不禁打了个寒颤。

徐寡妇做梦也想不到面前的人是个从末世“周游”回来的狠人，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啥叫末世。

她只知道苏南来是真的不好惹。

至于刚在心中升起的猜测……

不好说不能说也不敢瞎说。

徐寡妇是真有些后悔招惹苏南来了，可如今后悔也晚了，现在是人家不愿意放过自己了。

面对苏南来此刻的逼问，徐寡妇心里那叫一个悔啊，只能支吾了片刻，最终不得不认命地回答道：“你们和老宋家啥关系也没有……你家宋望北的亲爹是宋有牛……”

“原来婶子你都清楚啊。”苏南来十分有耐心地听着对方说完，并给出了总结语，“看起来，徐婶子你是对我有意见，故意说出来的。”

“我不是！”徐寡妇吓得高声否认，硬生生在自己刻薄的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讨好道，“南来丫头你瞧你说的，婶子咋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可能会对你有意见的。刚刚说的那些话……那些话都是婶子胡言乱语，你别见怪……”

“一缸酸菜。”

“？啥？？？”

面对徐寡妇的茫然，苏南来一本正经地又说了一遍：“给我一缸你腌的酸菜，这事在我这就算翻篇了。”

论腌酸菜，四外五村加起来也没有徐寡妇腌的酸菜好吃。

徐寡妇的婆婆是延边少数民族出身，腌菜腌酱都是一把好手，一身的手艺都传授给了从小就在老徐家当童养媳的徐寡妇。

村里人也都知道她做的腌菜好吃，可她为人抠搜，谁也别想占她家半点便宜。

一缸酸菜，够徐寡妇心疼一年的。

苏南来不会做腌菜，包括各种腌制的酱啥的，她全都不会做。

往年家里吃的这些腌物都是宋望北回家探亲期间腌出来的，今年他没办法回家过年，自然也腌不了，可她所处地区冬天除了腌菜几乎没啥可吃的新鲜菜，所以……

“再来一缸辣白菜吧。还有你家里腌的那些酱啥的也都给我盛几坛，最好是豆瓣酱，捞面条还是得炸豆瓣酱最香。”苏南来也很喜欢吃辣白菜，包括这回在县医院吃得捞面也多少有点不过瘾，手擀面还是得吃五花肉炸酱的，圆圆也喜欢吃。

徐寡妇：“……”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

赶在人群散去，邱丽娟关注到这边前，苏南来和徐寡妇约定好了明天会把腌菜送过来后，徐寡妇就顶着自己被打肿的脸，和被差点掏空家底儿而疼得不行的心离开了。

人群散去，邱丽娟捧着用瓦罐装着的热乎饭菜同苏南来进了里屋，连忙关切地问道：“徐寡妇没难为你吧？她这人向来是欺软怕硬，南来你这回也算是支棱起来了，虽说打人不对，但像徐寡妇这样的人就该给她个厉害瞧瞧，省得她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地跑来招欠儿！”

这话说得苏南来心里熨帖，只是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仿着从前那样，垂头说道：“主要是她又提起我家阿北和老宋家的事……”

“早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能有啥关系！”邱丽娟想也知道徐寡妇是说了这事，不然以苏南来的脾气是做不出当着那么多人就动手的举动的。

邱丽娟知道苏南来向来不愿意提老宋家，就只骂了徐寡妇几句后，低头将带来的饭菜放到了苏南来支好的炕桌上，说道：“这大冷天的，要不是食堂晚上不开饭，我也懒得做饭。这不，晚上我也就蒸了十多个菜饽饽，想着这玩意儿省事，连着明天早起的饭也都有了。”

“给你拿了六个过来，绝对够你们娘俩吃到明天的。”

“还是婶子做菜实在！就这六个饽饽的分量都够我在县医院那两天吃的了。”苏南来不是奉承对方，而是邱丽娟从前给红军做过饭，那时候她总怕队伍里那些年轻战士们不好意思多吃，就刻意把干粮做得分量又足又大，一份干粮就能够管饱，到今天她也没改掉这做饭习惯。

像是眼前这几个菜饽饽，个个都有成年男人巴掌大小，里面还被塞满了馅儿，一个个看上去是圆圆鼓鼓的，寻常人的饭量也就能吃下俩。

苏南来估摸了一下自己重生后越来越好的饭量，觉得自己一顿差不多能吃三个半？四个倒也能吃得下去，但可能会有点撑。

想着自己随着吃进肚子里食物的增多而跟着慢慢恢复的力气，苏南来又觉得，撑点就撑点吧，总比饿着强。

邱丽娟可不知道苏南来如今的饭量有多大，本来想着说拿三四个过来就肯定够她们娘俩吃的，但又这样给人送来不够敞亮，索性就拿了六个取个吉利，也省得苏南来又得照顾孩子又得烧火做饭的。

“我也是想着多拿几个省得你再做了。回头要是还想吃就跟我说，我再给你送！哦对了，明天咱队里杀年猪，你记得早点来，还能分点猪血灌血肠吃……”

邱丽娟在同苏南来说完关于明天杀年猪分肉的安排后也没多留。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他们大队又地处偏僻。

这黑灯瞎火的，丈夫又留在公社不回来，邱丽娟到底是不放心闺女一个人在家，在嘱咐了苏南来记得把门栓好后就匆匆离开。

目送着邱丽娟离开，苏南来的心里充满了对明天杀年猪的期待。

嘿嘿嘿。

小猪猪。

……

跟睡着的闺女在炕上并排躺了会儿，又吃了个菜饽饽后，苏南来才想起院门还没锁，慢腾腾地起来穿上棉袄准备去锁院门。

院子的外锁被撬坏了，从外头锁不上了，得抓紧买把新锁头才行……苏南来边心里想着这事，边没怎么费力气地单手拿起了被竖放在地上的木头门闩，给院门从里头锁了起来。

嗯，力气大概恢复了两成左右。

苏南来活动活动手臂，觉得按这个恢复速度，自己应该能在过年前后就将身体素质恢复到末世时的状态。

当然，她力量的增长和啥末世小说里的异能没关系，纯是一种生态本能的优胜劣汰，是身体在末世经历无数天灾的过程中，为了能够生存而随着环境变化得到更强适应的那种类似生物进化的状态。

在末世时，几乎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得到了增强。

五感、力量和强壮的体魄，都是苏南来在末世中不断进化、锻炼出来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灵魂的重生还能将在末世时炼出的身体能力慢慢塑造回来。

这或许要感谢系统？苏南来回忆着自己重生前系统对自己说会给她一个重生礼物的话，心里默默感谢着可能不会再出现的系统。

有了这份力量，她就能更好地守护自己的小家了。

当然，如果明天能多给她分点猪肉肯定能让她恢复更多的力量……嘿嘿，苏南来努力扒拉着自己记忆里关于去年分肉的场景，想着她家好像是分到了一斤半猪肉和一根大棒骨？她有点记不清了。但无所谓，只要是肉就行，不管是肥还是瘦，她都爱！

想到邱丽娟离开前答应说要分给自己的猪血，苏南来越发期待，睡着前还惦记着这事，心说自己明天得早点起，好去猪圈那边的空地占个好地方。哦，还得带个盆，留着装猪血用……

她家圆圆最喜欢吃猪血肠了！

……

所以……

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才刚早上六点半……

猪圈这边就已经来了这么多人？！

苏南来：有仇不过夜，当场就报。

徐寡妇：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