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上六点半，天蒙蒙擦亮，小辛庄生产大队的队员们就早早等候在猪圈旁的空地，不畏严寒地开始了杀年猪前的准备工作。
负责养猪的刘大妮早在头几天就知道要提前先杀两头年猪分肉的安排，并在知道信儿后就忙活起了杀猪前要做的事。
刘大妮捶着肩膀头说道：“早两天我就开始给这两头猪‘溜肠’了，给这猪就饿得哼哼不停，吵得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觉！”
“没睡好觉？我有个好招——”一旁负责烧水的李桂香笑着调侃道，“等猪肉分到手，你就把这猪肉拴在床头上，这天天闻着这猪肉香，保证你能一觉到天明！”
“嘿，你这人！”
李桂香和刘大妮关系好，俩人说说笑笑着边干活边逗着话。
正说着呢，李桂香就十分眼尖地看见苏南来从不远处走来，连忙朝她招手：“欸，望北媳妇过来了？咋没带个板凳过来！快过来，这大队长和治保主任都还没回来呢，这杀猪还得等会，先上我们俩这坐会来！”
“嫂子，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啊……”被喊住的苏南来一时间有点想不起对方是谁，但看李桂香和刘大妮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喊句嫂子准没错！
苏南来坐下后，用十分符合自己以往人设的腼腆模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我这来得就够早的了，结果一过来才发现我是最晚的一个，也不知道还能帮点什么……”
李桂香是个敞亮人，没等苏南来话说完就摆了摆手道：“嗐，就这点活也费不了啥事，你就跟这坐着等一会杀猪分肉就行了！”
说话间，她又往灶里添了把柴火，一改刚刚的大嗓门，只微微仰头徐寡妇那努了努嘴，压着声音问苏南来：“咋，听说你昨天跟徐寡妇动手了？她是不是又说啥难听话了？”
“……”苏南来明白了，心想这又是个想看热闹却没赶上，只能找自己转播的乐子人。
不过乐子人好啊。
苏南来想起徐寡妇昨天明明说好会在早上把腌菜送过来的承诺，和到现在自己人都过来等着分肉却连个腌菜叶子都没见着的架势，就知道徐寡妇这是想赖账。
正好这会儿有人好奇昨天的事，苏南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看向不远处强装镇定的徐寡妇，对她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后，表示：
“哪儿呀，我就是和徐婶子闹了点误会，昨天就已经把事情都说开了——”
不等李桂香表态，苏南来就直接点名徐寡妇：“徐婶子，你说是吧。昨天咱俩握手言和的时候，你还说要送我点你亲手腌的腌菜呢。”
的确想赖账的徐寡妇：“……”
……
在当着大伙儿，把徐寡妇挤兑得不能不咬着牙应下送腌菜这事后，苏南来只觉得心里畅快得不得了，正盘算着这腌菜到手后该咋吃呢，就听见人群中传来的躁动声。
扭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从远至今的手电筒亮光。
——田丰年和赵树立带着杀猪佬从公社回来了！
杀猪佬一来，大伙儿全都激动得不得了，一窝蜂地拥上前去迎。苏南来也不例外，跟着人群就围了上去。
她想看看杀猪佬是咋杀猪的——小辛庄这地方背靠深山，山里是真有野猪的。上辈子闹饥荒的时候，队里组织的冬猎队就遇到野猪群，田丰年就是惨死野猪脚下的。
田丰年是个好同志，苏南来想救他，就得先把野猪解决了。
这提前学学杀猪技术也是为以后遇上野猪能直接上手分猪肉……咳，学无止境嘛。
在其他人看来皮糙肉厚还骚气的野猪，在苏南来这里却是能让她大快朵颐的好食材。家养猪味道再好也没办法敞开肚皮吃，真要想吃个痛快还得是抓着一只就能嘟噜出一串的群居野猪……
“南来？想啥呢，是不是刚杀猪给吓着了？哎呀别害怕，想想中午就能吃上的杀猪菜就没啥可怕的了！”
看着苏南来愣神的样子，邱丽娟还以为她是叫杀猪这血忽淋拉的场景给吓着了，安慰了几句后，又将分出来的一小盆猪血塞给她，小声说道，“这分肉还得等会儿，你先把猪血放回家后再过来，这人多眼杂的，你拿着盆让人看见不好！”
看着眼前被抬到搭好的台子上准备褪毛的猪，和刚刚邱丽娟偷偷分给自己的一小盆猪血，苏南来这才匆匆回神，点头示意对方自己明白了后就扭头离开。
回去路上，天已然大亮。
苏南来望着看似很近实则需要走很远才能到的深山静林，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在几乎所有人都去围观杀猪等待分肉的今天是她进山捕猎的最佳时机！
没有人会关注到自己，并且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就绝对能在山中能有所收获，还能不耽误中午回去食堂吃杀猪菜。
但，身体还没能恢复到最佳状态，苏南来不敢冒险。并且邱丽娟也还等着自己把猪血放回去后带着这会儿应该已经睡醒的闺女一起去领肉……
算了，再找机会吧。
苏南来恋恋不舍地看着宛如宝藏般的山峦，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
回到家，苏南来先把盛着猪血的盆放到了屋里背阴的地方，这玩意儿不用咋处理，邱丽娟把该放的调料都放好拌匀了，拿回家再搅合几下就等着它自己凝固成冻儿就行。
苏南来把盆子放好后，就进屋看了眼闺女，见她还迷迷瞪瞪的，就知道她这是生病那几天在医院睡习惯了回到家就总觉得还没睡够，慢慢也就能缓过来，便也没强行叫醒她，只给她穿好衣服后又裹了层小被窝把脑袋裹好后就按照传统的“背孩子”的方式背着闺女出门了。
来回折腾这一通，再回去猪圈的时候，大伙儿都开始排队分肉了。
队里的分肉标准是12岁以上能跟着上工挣工分的就按人头均分，12岁以下还不能挣工分的就按人头的一半分。
这年头也没个避孕手段，谁家没有个三四五个孩子，以及四五六个孩子生的孙子。真要是大人小孩都分到同等分量的肉，那别说三头猪了，就是三十头猪也不够大伙儿分的。所以，大伙儿对这个分配标准也还算是认同。
这两头猪去掉下水和棒骨后，加起来也就只有二百斤的分量，平均到每个人手里的大概能不到两斤？和去年差不多，但比起去年，今年到底是多养了也还能再多分一头猪，等到小年还能再分一回肉。对此，大伙儿都挺满意。
苏南来也很满意。
不仅仅满意于她和闺女俩人和去年一样分到了差不多一斤半不算肥也不算瘦的五花肉，和对留守军属特殊照顾的一根棒骨，更满意的是……按人头分肉，老宋家连大人带小孩一共12口人，能分到至少十斤肉！
嘿嘿。
他们人虽说被抓进县公安了，但份额还在。苏南来觉得自己应该学习老宋家上辈子对待她那样，当仁不让地发扬担当精神，替他们“保管”他们的猪肉！
心动不如行动！
苏南来兴奋地搓了搓手，边四处寻找邱丽娟的身影，边小声对被自己背在身上的闺女说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闺女，咱家马上就能多出十斤肉了，你说咱娘俩咋吃好呢？妈觉得还是炖红烧肉香，回头还能剩下点剁馅儿包饺子！熟猪肉馅儿的饺子可好吃……欸，邱婶！”
话没说完，苏南来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邱丽娟的身影，顾不上馋饺子流口水，连忙边喊邱丽娟，边背着手扶着闺女小跑着追了上去……
刚走到跟前，还没等苏南来说明来意，邱丽娟就先左右看了看，见大伙儿都在那头排队等分肉，没人注意到她们俩，她不禁冒出来一句：“南来你来得正好——”
邱丽娟边说边背对着人群塞给苏南来个大油纸袋子：“这是按老宋家人头分出来的肉。赵金花不老跟你面前摆婆婆谱，说你家的东西就等于是她的东西所以拿啥都不算偷吗，正好今年他们这一家子都在县公安蹲着不能过来领肉，你就把分给他们的肉当成自己的拿回家！”
苏南来：“！！！”
还有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这不叫我得来全不费工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