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徐寡妇见苏南来不吭声只看着自己笑的样子，是既心虚又恼火，原本想好要说的话也在对方的注视下忘了个干净，只能强撑着场面，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既然人县里公安的领导都说咱大队好了，那望北家的，你可不能做拖后腿的那个——”
“徐婶子说这话是啥意思？我男人在外面保家卫国，我这个做家属的肯定是要向他学习、共同进步，总不能像……呵，真要说拖后腿的，不应该是爬咱村里女厕所被抓着后到现在还得负责挑大粪的人？哎呦，我也是忘性大，这回去县公安咋就忘了跟公安说这事呢——”
苏南来盯着徐寡妇，一字一句道：“这光挑大粪可不算惩罚。偷看女厕所这种行为可是耍流氓，得抓起来送去改……”
“村里的事向来村里解决！你他娘的动不动就找公安根本就是坏规矩！”没等苏南来说完，徐寡妇就蹦得老高，恨不得冲上来给苏南来嘴撕破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偷窥村里公厕被抓着后得天天挑大粪的人，是她儿子！
徐大壮自打当年被苏南来踹了一脚，那玩意儿就跟吓着了似的，自此就支棱不起来了，再加上他天生小儿麻痹，三十好几的岁数也说不上媳妇，久而久之就滋生了去队里女公厕爬墙头的变态癖好。
被队里的妇女抓着好几回，可架不住他就是过过眼瘾，支棱不起来也做不出那种真正耍流氓的事，而徐寡妇又是个能撒泼耍浑的人，队里索性就给他看管起来，不许他在公厕附近晃荡，并且为了惩罚他，更是以满足他想上女厕所的心愿为由，把队里谁都不乐意的挑大粪挣工分的活儿交给了他。当然，是让他夜里去挑大粪，还是有人在旁监管那种。
听到苏南来提起这事，大伙儿也想起了徐大壮之前天天趴厕所的变态行为。在场不少婶子大娘小媳妇的都被他偷看过，想想就来气！
村里的事的确大多都村里解决，但在场人不免想，要是县公安能给徐大壮这偷看女厕所的行为彻底管住，那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这，原本还想替徐寡妇说和几句的人也都不吭声了。
苏南来看了一眼被孤立还不自知的徐寡妇，嘴角勾起，带有十分嘲弄意味地笑着说道：“徐婶子您可真会给我扣帽子，刚还说我给咱队里的风气拖后腿，这会儿又说我找公安同志是坏队里的规矩……怎么到您这嘴里，我干啥都不行也都不对呢。”
“你不拖后腿、不坏村里规矩，你能把你婆家人全都送进县公安？！”徐寡妇被对方的话气得火冒三丈，用在场人都忍不住皱眉的尖锐声音喊道，“这四外五村上哪儿有你这样把自己男人亲爹妈当贼抓起来的媳妇！还风气好呢，这要是娶进来的媳妇都学你这样，那咱们大队不如都直接搬去县公安住！”
这话一出，大伙儿神色各异，唯有被针对的苏南来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她先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徐寡妇在说完这话后一脸得意，以为掐住自己命脉的样子，后猛地上前几步，迎着徐寡妇挑衅般的眼神，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脆生生的巴掌抡圆落在徐寡妇的脸上，力道大得当场就让她被冻得有些惨白的脸上有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晕，也差点没给她人扇倒在地上。
扇完人，苏南来甩了甩手，笑盈盈道：“婶子，您说您这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闹笑话嘛。啥子婆家人、亲爹妈？我丈夫的亲爹、我家圆圆的爷爷，叫宋有牛。”
苏南来看着徐寡妇，字字句句都没提老宋家的人，却足够让在场人明白她打徐寡妇的原因，和对老宋家人的态度。
“可惜我公爹去世了，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恨不得从坟头里爬出来，再跟我刚那样似的，狠狠给你来上两巴掌叫你清醒清醒！”
徐寡妇是个迷信的，听了这话多少有些心虚，可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听听苏南来又说道：“但没关系，他不能亲自给徐婶子你个教训，我可以替他教训你。”
苏南来说话和做事向来是温温柔柔的，从来没见过她跟人呛声或动手，也就不免让大伙儿认为她是个近乎软弱的性格。
如今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出去，哪怕打完后再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还是温柔得可以，但也还是叫大伙儿吓了个够呛，甚至觉得这样更可怕。
众人心想，这望北媳妇只去趟医院再回来咋就跟变个人似的，前脚刚给老宋家抓进去，后脚就又给徐寡妇个耳刮子……这，不敢惹不敢惹。
苏南来没理会其他人的神情变化，只看向被自己一巴掌打懵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着就要原地撒泼的徐寡妇，十分稳准狠地又是一巴掌——
“……你个小娼妇别以为有个当兵的男人撑腰就能动手欺负人！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又一巴掌。
“他宋二柱子别以为改了个名就能连亲爹妈都不要，他就是天煞孤星！连带着你个扫把星一起连亲爹娘都被你们克得蹲笆篱子去了，还不许人说……”
再一巴掌。
几巴掌下来，一旁看热闹的大伙儿都麻了，偏偏徐寡妇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在那嘴硬。
众人：“……”
多少是有点活该了。
对于苏南来毫不留情面，也毫不顾忌在场那么多人旁观的暴力行为，众人也终于意识到苏南来这次回来后于性情上的转变——她这是不打算再像从前那样，因怕惹麻烦、怕被人说闲话，而继续委屈自己了。
想明白这点，大伙儿也都不敢再待在她家院子里看热闹了，全都麻利儿溜回家，打算回去跟家里头也都念叨念叨这事，免得以后家里也有人跟这徐寡妇似的，还拿苏南来当从前好脾气的泥人，觉得她好拿捏，再撞枪口上。
这时，邱丽娟姗姗来迟，手里还拎着给苏南来热好的饭菜。
看着大伙儿扭身要走的架势，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邱丽娟下意识客套了一句：“这就回去了？不过今天儿是挺冷，这还没下雪呢，等一下雪一上冻，这外头可就待不住人了……”
邱丽娟边跟大伙儿错着身寒暄着，边低头跺了跺脚，再一抬头就先让徐寡妇被抽肿的脸给吓了一跳：“哎呀妈呀，这啥啊！大壮妈你这……你这是吃冻梨给你整过敏还是咋了，这嘴咋都肿成这样了呢！”
大伙儿：“……”
徐寡妇：“……”
不是，这啥眼神啊，还吃冻梨过敏……
她明明是让嘴巴子给抽肿的！
……
咳！
邱丽娟咋可能看不出徐寡妇是让人打了呢，只是考虑到人都还在苏南来家院子里站着，怕对方撒泼耍无赖再给苏南来添堵，故意装不知道罢了。
大过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邱丽娟装作没看到徐寡妇一脸想要自己给她做主的样子，默默避开了对方的眼神，转身对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大伙儿说道：“正好大伙儿都在，我就替我们家老田跟大伙说一声他今晚上跟赵主任都先不回来了——”
大伙儿并不关心村里的大队长和治保主任回不回来这事，听了这话也没止住继续往院外走的脚步，只想着队里的两位领导都得明天才能回来，那明天估计就能偷偷懒，等他们回来以后再上工。
在这个沉默的空档，徐寡妇正想一鼓作气地嚎上一通，好逼一逼旁边摆明是在装傻充愣、转移话题的邱丽娟给自己做主呢，就听见邱丽娟比她早一步地放了个大雷出来：
“嗐，这天太黑不好骑车，他俩只能在公社对付一宿。
“所以，请来的杀猪佬也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才能来队里杀猪了。”
众人：“！！！”
杀猪？！你要说这个，我们可就不着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