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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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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寒玉与元珩今夜下的是象棋。

上回元珩下棋输给了郑寒玉,许是近日看了不少棋谱,棋艺突飞猛进。

只是元珩棋品不好,他骨节分明的手执着棋子,指腹摩挲着棋子边缘,却迟迟不肯落子。郑寒玉等的心急,低声催促他一声。

元珩轻笑,终于肯将棋子放下,只是他将棋子下在左侧后又生了悔意,抬手将棋子移到右侧。郑寒玉见他的手竟明目张胆地在棋盘上游走,抬头嗔了他一眼,轻轻拍了他的手一下,以示警告。

元珩厚着脸皮装作没看见,只是到底松了棋子,郑寒玉这才寻到时机分析棋盘局势。而这厢郑寒玉正蹙眉思索,那厢元珩却端起了茶盏,闲适地品了一口茶,恬不知耻道:“还记得阿玉初进宫时,采了不少花烹花茶、蒸花糕,甚是美味。”

郑寒玉疑惑:战局正酣,元珩好端端地怎么提起花茶不花茶来了?

“只是桃蕊、杏蕊虽好,终不及玉蕊。”

郑寒玉手一抖,手中棋子差点儿砸到棋盘上,她含怒瞪向元珩——这厮竟说这般不着调之言干扰她!

而元珩笑意愈深,他方才饮茶饮得急,唇上一片晶润,在烛火下泛着暧昧的光泽,见郑寒玉抬眼看他,元珩似笑非笑地抬起右手,用拇指指腹随意抹去唇上水渍,而后拾起案边巾帕,将拇指、中指与无名指细细擦拭干净。

郑寒玉闭了闭眼,耳后红了一片,元珩几日前还跟朵天然去雕饰的白莲似的,岂料到了今日便成了个妖孽……也不知是无师自通还是孜孜不倦……

郑寒玉分了神,元珩便愈加放心大胆地戏弄起她来,他手下之将本已过了楚河汉界,却不知为何缓缓退了出去,郑寒玉不解,正蹙眉思考,却没成想元珩又急急攻了进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只得弃车保帅。

不多时,郑寒玉便溃不成军,她丢了手中棋子,自知轻敌,认输道:“陛下好手段,我自愧不如。”

元珩虽意犹未尽,但郑寒玉已显疲态,他便顺从地收了手,顺便收拾了残局。

郑寒玉体力不如元珩,她今日乘了一日马车,又与元珩下了两刻钟棋,此时腰酸背痛,瘫倒在榻上。

元珩半跪在榻上,体贴地为她捏起了肩膀。郑寒玉微眯着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当今圣上的服侍,忽而想到一事,她开口问:“陛下,您今晚喝的汤药是什么?”

元珩与她“下棋”前,喝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莫非元珩患了什么疾病?

郑寒玉觉察身后之人动作一顿,她从被衾中起身,跪坐在元珩身前。元珩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道:“不过是清热去火的药饮罢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郑寒玉已对元珩说谎时的细碎动作了如指掌,因此她一看便知元珩未说真话。

呵,又打量着骗她。

郑寒玉眸光微动,长长“噢”了一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陛下今日与从前大不一样,大约便是那碗汤药的缘故罢。”

元珩面露茫然,而后才觉出了郑寒玉的意思,正欲开口解释,郑寒玉捂住他唇,眨了眨眼故意道:“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用药滋补也是常理,我懂,我懂。”

元珩抬手捉住她捂他嘴的手臂,郑寒玉敏捷地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药饮多了还有伤身之虞,陛下切莫饮鸩止渴啊……”

元珩急了,口不择言道:“那分明是避……”

“避什么?”郑寒玉见他终于说了真话,缓声问。

“避子汤……”元珩声若蚊蝇。

“陛下喝避子汤做甚?”郑寒玉大为不解,她只知这世上有供女子避孕的避子汤,还有供男子喝的?且元珩喝这避子汤,是不愿与她有孩子么?

莫非元珩提防郑家,不欲让她生子,又忌惮阿兄,不敢明令她喝避子汤,便只好自己偷偷喝……元珩这皇帝做的倒是有几分憋屈。

元珩见身边之人一会儿拧眉沉思,一会儿恍然大悟,看他的眼神戒备中还夹带着几丝同情,便知郑寒玉又想岔了,他牵过被衾拢在郑寒玉腰后,无奈道:“章太医道你元气不足,万一有孕母体必然大损,而避子汤性寒,于你有害无益,我才向他讨了这药方自己喝。

“这药……稳妥么?”郑寒玉狐疑道,她虽然感动元珩这般为她着想,可也担心元珩若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喝得断子绝孙了,日后史书不会编排她无子又善妒罢……

元珩听她此问心中一暖,他就知道郑寒玉心中有他,故而温言道:“阿玉不必担心,我常年习武,虽是药三分毒,但这毒性对我无甚影响。”

“那便好。”郑寒玉点点头,又指向元珩的左膝,“陛下总戴着这蔽膝,是旧伤未愈么?”

她与元珩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据她观察,元珩便是晚间入眠时,也会戴着这蔽膝,他二人下棋时亦是如此。

元珩一愣,左手下意识抚上膝盖。“并不是。”他摇头道,“我彼时所受的伤并不重,如今步行骑射皆与从前无异,只是阴雨天时常有隐痛,戴这蔽膝是为了御寒。”

郑寒玉放下心来,她今日累极,没过多久元珩便闻见她入睡后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殿外下起了雨,夜色已深,雨势渐大,雨水从琉璃瓦上滚落,在廊庑飞扬的檐角下汇集,打在殿前的莲花纹青砖上。

郑寒玉睁开了眼,帷帐之中并非一片黑暗,帐外有烛光透过层层轻纱,因此郑寒玉立刻便觉察到,元珩不在榻上。

她伸手触摸身侧,身旁被衾的一角已然微凉,元珩离开已有一会儿了。

郑寒玉掀开垂落的帐纱,又小心翼翼地将帐纱放下,只留一点缝隙——元珩正屈膝坐在窗下贵妃榻上。

烛光昏暗,而外头雨声嘈杂,因此元珩并未注意到郑寒玉的动静。

他面容隐在黑暗之中,郑寒玉看不清他神色,那条蔽膝被他解开拎在手中,而他似乎正垂目凝视着他曾经受过伤的左腿,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像。

郑寒玉悄悄看了他片刻,又躺回了榻上,缓缓舒出一口气。元珩……似乎尚有许多事瞒着她。

片刻之后,她闻见元珩有意放轻的脚步声,于是悄悄翻了个身,面朝里侧,装作正在熟睡的模样。

耳边响起丝绸摩擦的轻响,是元珩掀开了纱帐,郑寒玉紧闭双眼,屏住了呼吸。他上了榻后似乎看了她片刻,而后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

元珩在她身边躺下,郑寒玉缓缓睁开了眼,而后她觉察到元珩似乎离她近了一点,一只手臂绕过她腰际,他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属于元珩的热意驱散了这个晚春最后一点寒凉。

郑寒玉身躯一僵,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地狂跳起来——罢了罢了,元珩的秘密她一桩一桩骗他说出来便是。

左右他们的时日还长。

……

翌日,日丽风清。

元珩散朝后欲回后殿寻郑寒玉,却扑了个空——郑寒玉并不在紫宸殿。

殿内白榆恭敬回道:“今晨薛夫人入宫,皇后方去了命妇院。”

元珩颔首,既然郑寒玉不在,他索性去前殿批折子。只是方路过屏风前的书案,都走出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书案上有一卷书,郑寒玉晨间走得急,那书卷还是摊开的。

看一眼,又一眼,再一眼。最后元珩执起书卷细看。

这是一本《茶经》,茶圣在书中道,煮茶时茶汤中可用葱、枣、橘皮、茱萸等物并煮,使茶味愈香。吸引元珩注意的,是书页空白处的批注,有人批道:不若春用干枣并苦菊,夏用莲子配薄荷,秋用橘皮佐金桂,至冬日,红炉煮酒足矣。

注者颇具雅趣,但这并非郑寒玉的字迹。郑寒玉偏爱行书,若私下注书寻乐,绝不会用如此端方的正楷。

元珩目光下移,一行新的字迹映入眼帘。

既如此,则春煮蒙顶,夏饮碧涧,秋品团黄,冬则醉卧窗下即可。

字迹飘逸,这才是郑寒玉的字。元珩越看心中越觉不对,将书翻至扉页,其上写着“濯清”二字,字迹潇洒,似乎要跃出纸张,与郑寒玉之字别无二致。

元珩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濯清”是崔洵的字。他未曾见过崔洵,但于凌烟阁中见过他的画像,字如其人,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呵,崔洵的香囊,崔洵的书。元珩将书卷放回案上。

无所谓,崔洵已死,郑寒玉现在是他的皇后,他不介意。

只是元珩瞪着那书许久,到底唤周随取他批奏折的朱笔来,面无表情地在书卷上写下了几个字。

晚些时候郑寒玉从命妇院见过阿嫂归来,甫一进殿便瞥见她放在书案上的书卷多了一点红渍。

走近一瞧,纸页之上她的批注下方多了几个红字:阿玉所言甚是,明日在太液池煮茶可好?

字迹遒劲而张扬,却偏偏要与她的字紧紧贴在一起。

一看便知是谁的。

不想让阿玉怀孕所以简单交待两个人的避孕措施,不舍得阿玉喝药所以让元珩喝,但其实直到现在似乎也没有男性服用的避孕药。

古代女性怀孕生子是一件无法避免而极其危险的事情,更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与工具化,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但本文只是一个轻松小甜饼,所以我一带而过了,在此说明~

各位读者宝宝一定要捍卫和保护身体权与生育权哦~

第19章 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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