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医院的护士们显然很摆烂。

她们不仅没有清理上一任患者的遗物，连垃圾也没有清理。

上一任患者大概是个女孩子，四周精致的发饰和裙子胡乱地摆着，不少都被丢到了地上，还有的被人恶狠狠地剪出了几个大洞。

那些美好和梦幻的蕾丝要么破碎，要么沾满了呕吐物与秽物，永远地待在阴暗的角落里。

夏言躺在病房的床上，虽然因为长久没有接触到阳光，床上似乎有一些经年不散的霉味，偷懒的护士们显然没有经常开窗通风，空气中似乎能闻到一些屎尿与血液混合的气息。

不过每当他的手抚摸到玉佩时，就仿佛又来到了春暖花开的世界，他一低头就能嗅到那带着露珠的花朵的香气。

“真好啊，房间不会漏雨，墙皮不会掉下来，听说等会儿铃声响了，楼下的病人还可以去食堂吃饭！”他开心地小声和玉佩分享。

“等会儿我带你去食堂吃饭，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好久都没有去食堂吃过饭了！”

玉佩在他手心微微地发热，他几乎能感受到那个朋友就在他的手边，便在温暖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悠扬的铃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护士们的脚步声。

周扬蹲在房间的角落里，正在回忆自己这一路上来的经历，猛地被吓了一跳。

他所住的病房四处贴满了诡异的蜡笔画，用着不同的色彩涂满了整张纸，走近一看，才会发现那纸上画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眼睛，每个眼睛都重叠在一起，贴在房间各处。

他坐在床上，就仿佛被无数个眼睛围着一般，只有在角落里，他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消散一点。

想到要逃出去，他尝试去扒过窗户，发现楼下的窗户虽然不像楼上封得那么死，但是却被锁着，只有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

更可怕的是，刚进来的时候，他没有看到门外还有两个女护士在巡逻，当他一打开窗帘，那两个护士便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朝他看着。

这里护士的妆都化得格外浓，如果不是体型，光看脸几乎会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吓得赶紧拉上窗帘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往窗帘的缝隙里看上一眼。

更可怕的是，他的病房去食堂要穿过一个有着落地玻璃窗户的走廊，经过那个走廊同样可以被那两个护士看到。

万一……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那两个护士还在盯着他呢？

然而此时此刻，他也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往食堂走去，一路上感觉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经过那个走廊的时候只敢低着头。

当他到食堂的时候感觉脖子都麻了，忽然听到一个人热情地朝他打招呼，“嗨，朋友！”

这一声热情的招呼，在安静的食堂突兀异常。

一时之间，所有的病人都停了下来，端着餐盘面无表情地朝他们看着。

数十张因为长期吃药而惨白的脸。

周扬想到那两个护士，这里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的表情，都是惊人的相似，在高度的相似中透露出一种诡异感，他吓得赶紧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两个人一起坐到食堂的角落里，周扬看着那碗时不时飘出来一个米虫，而且颜色诡异的粥，半天拿不动勺子。

夏言拿着勺子，像是喝咖啡一样浅浅尝了一口味道，居然像是认可般地点了点头，“味道还不错，就是感觉不太健康，不能给阿玉吃。”

周扬震惊的差点把勺子摔掉，这能吃吗？正常人哪里会吃这个！

“哥们，你是为什么来这里？”他忍不住问道。

这牛逼的肠胃，这惊人的品味，这种人要是在现实中捡垃圾流浪都活得下去啊，而且估计还活得挺乐哉的，怎么会和无限游戏签约来到这里？

夏言思考了下，指了指脑子说道：“我想治病。”

当他被确诊了精神病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要与这个社会脱节，被这个世界抛弃，当他找不到工作，在出租屋里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那个神秘的游戏出现了。

它说，只要完成副本，就可以获得积分，积分能换取一切想要的东西。

夏言一开始只是想要一口食物，想要活着。

可是，当他看到周围这么仿真的场景之后，他意识到，这个游戏或许能带给他更多。

比如：一个正常人的身份，一个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的权利……甚至更多，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

还有他的玉，他苦恼地看向四周，必须要马上把这个副本通关了，在这个副本里，他的玉连一个床位都没有，还只能吃这种东西。

周扬看着他的眼神又变得神经质起来，同时对一块挂着红绳的石头喃喃自语，生怕他的病又发作了把旁边的护士引来，赶紧转移话题，“哥们，关于这次副本，你有什么思路没？”

“你肯定还记得我们刚进游戏的时候的那个温馨提示吧？在这里待的越久，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们必须赶紧逃离这里！你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夏言有点神经，但是前面他不知道误打误撞还是怎么，竟通过了医生面前的陈述病情。

甚至周扬后来回忆起来，总感觉夏言当时对他说的话并不是一味地发疯，而是有些暗示的意味。

他内心里其实又觉得这个疯子还有点靠谱。

夏言惊讶地看了看他，然后拉起他的名牌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自闭症，那正常了，听说自闭症会干扰自然行为能力。”

周扬：……

周扬倒也不恼，毕竟你不能和一个神经病较真，他继续好声好气地说道。

“哥们，现在在楼下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既然我们暂时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如一起收集线索，这样逃离出去的几率还会更大一些。”

夏言点了点头，“可是你的行为能力好像有点问题，逃出这里需要什么线索？”

“直接从这里出去，然后再从大门那里出去就可以了。”

周扬：……

好像有问题，又好像没有问题。

原来和精神病说话是这样的体验。

他忍不住说道，“哥们，你说的这么轻松，干起来可不简单啊，大门门口那里 24 小时有人守着，想要出去只能从窗户翻出去，但是，我们这窗户的钥匙都挂在护士长那里，而且，大门外面还有两个巡逻的护士。”

他想起了那个一边走一边传出钥匙晃动声音的护士长。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那个电棍。

夏言认可地点头，“是的，而且大门外面不仅有护士。”

他抬手一指，指着围墙上那个黑色的东西，“看到那个没有，报警系统，假如有人从围墙翻过去，就会立马报警。”

“想要走出去不被发现，只有拿到铁门的钥匙。”

至于怎么拿到这两把钥匙才是问题。

周扬当然不会认为他们乖乖吃饭、好好治疗，那群像鬼一样的医生就会放他们出去。

……

这样带着困扰吃饭，周扬本没什么胃口只想随便吃两口，那个拿着电击棒的护士长却恶狠狠地走过来，吓得他只得三两口扒完，连脏东西都不敢挑出来，只得尽量吃干净的部分。

吃完了饭，两个小护士又端上几个托盘，每一个铝质托盘上面都放着两个透明的杯子，一个装着些花花绿绿的药片，一个装着一杯水。

“病人，该吃药了。”护士长冷着脸走过来，现在两个人都不一直盯着她那画得夸张的妆容看了，老是忍不住盯着她腰边的钥匙。

“我可以选择少吃一点吗？”周扬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药片，只感觉腿莫名有点软。

“医院的基本流程倒是有和病人讨论药物用量，但是一般正常发药，抗拒就强制服药。”夏言笑嘻嘻地走过来，随便抓了一把吞下。

甚至还饶有趣味地嚼了两下这花花绿绿的药片，像是嚼糖豆。

“喂！”周扬瞬间也忘记旁边的恐怖护士了，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不怕这些东西有毒吗？”

护士长看着夏言的喉咙轻轻一动，把药片咽了下去，那僵硬多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分扭曲，可是夏言的表现又实在没什么问题，她那张扭曲的脸又冲着周扬喊道，“什么有毒，我们是正规医院！正规药物！”

药物可能是正规的，但再正规的药物这么多也是致死量了。

夏言拍了拍周扬的肩膀，“以我曾经有幸入住过几天精神病院的经验来看，你不吃药护士是不会走的。”

他吃完药，仍是笑得阳光灿烂，“护士姐姐，带我回病房吧。”

说罢扭头朝护士长那边干呕了一下，“好像药吃的有点太多了，再不休息我就要吐出来了。”

周扬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乖乖把药吃了下去，两个人各自又被护士带回了自己的病房。

夏言缩在床上，用大部分被子裹着玉佩，他已经有些困了，于是他轻轻地吻上那炙热的玉，“晚安。”

当他进入睡眠状态时，他没有看到，黑暗中的玉正隐隐约约地散发着蓝色荧光。

很快到了半夜，此时的医院，一切静谧异常，只有偶尔几声异响像是病人痛苦的低吟。

巡视的护士长在无人的走廊里来回走动着，不知道为何，她此时此刻还画着浓艳的妆容。

而且，她几乎不用手电，仅仅只靠着走廊边微弱的通道灯行走，一双眼睛如同猫头鹰一样在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巡视。

忽然，她的高跟鞋在一处停了下来。

嘎吱，嘎吱。

她的脖子直接扭转了 180°，脸朝身后看去。

那里是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