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聂展淮只来得及高兴了一半，就看见纪霏打开了防盗门，两只手吃力地提着行李箱越过门槛，“喂喂你干什么去？”

“那是我自己的事。”纪霏拉着拉杆走向电梯，把聂展淮晾在了一边。

聂展淮这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敢情他口干舌燥地游说了半天，银行卡不要钱一样地送出去，纪霏这是在看马戏团表演呢？

“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聂展淮的语气一下凌厉了起来，一把夺过纪霏手里的箱子扔到一边，抓着纪霏的肩膀把他扳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纪霏十指颤抖着攥紧了，又无力地松开，深吸了口气，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帮不了？”聂展淮冷哼一声，“嫌钱给的少，我说了，你自己开个价。”

“对不起，我不缺钱。”纪霏声音打着颤，后槽牙一阵一阵发冷，“你找谁去和你演戏都可以，但是我，我爱莫能助。”

聂展淮听着他说话，的两道剑眉挑了起来，冷笑着点了点头，“纪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他妈还有这么个犟驴脾气呢？跟我摆谱拿乔，你说话做事，最好考虑一下后果，别让自己后悔。”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别抓着我，让开。”纪霏一句话都不想和他掰扯了，挣脱聂展淮的手，过去搬倒在地上的行李箱。

聂展淮顿时横眉立目，跨过去拦住纪霏，狠狠抱住他，不顾反抗，把他拖回了屋子里，“嘭”地甩上门，把纪霏扔在了沙发上。

纪霏发着高烧，被聂展淮用蛮力硬生生拽着，一倒在沙发上，脑子里维持平衡那根弦就失去了东南西北，眼前一圈圈发晕，越想挣扎着站起来，就越发天旋地转。

聂展淮抄着胳膊，冷冰冰地俯视他，心头的怒火却控制不住地升腾了起来，“纪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讨价还价也是要有限度的，别做过了火。”

纪霏终于撑着坐了起来，扶着额头，指尖的传来滚烫的触感，不住地打着寒噤，头皮一片片发麻，心里带着剧痛的怒意也再压制不住，“谁……”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带，尾音抖了一下，“谁跟你讨价还价？你这么有钱，随便甩几张银行卡出去，有多少‘小草莓’上赶着往你身上贴，你就算有十个大哥，不也给你哄得妥妥帖帖的？”

“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房间里的气压骤然降低，聂展淮目眦欲裂，怒火腾地窜到了房顶，房间里的气压骤然降低，“你他妈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你活够了是不是？！”

他的吼声在整个房间里回响，纪霏坐在那，抬头看着他，牙齿一个劲儿地打架，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大概是理智的回光返照，聂展淮竟然在怒火的巅峰硬生生刹住了车，已经两步跨到纪霏跟前一把拎起了他的领子，看着纪霏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惊慌，聂展淮喘了几口粗气，最后狠狠放开了他。

聂展淮在偌大的客厅里暴躁如雷地徘徊了几步，终于强逼着自己走到纪霏旁边坐下，浑身热的不行，扯开西装扣子，把昂贵的高定西装泄愤一样地扔出三米远。

使出了小时候逼迫自己不打架斗殴的力气，聂展淮指节握得咔咔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强行心平气和的话：“纪霏，我们这样互相吼没有意义，我希望你配合我这一次，你为什么不愿意？你帮了我，我会感谢你，你有什么要求，我也可以尽力满足……你好好考虑一下。”

纪霏隐忍着呼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竟然今天才明白。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在这里说话，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你，你不如想个别的办法，你不敢让你哥知道你在外面找……找……”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脸上火辣辣地疼，“你就算跟他坦白又怎么样？你什么时候不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就那么怕你哥？”

“你他妈知道个屁……”聂展淮忍不住爆出粗口，理智像浇了汽油一样再次开始熊熊燃烧，“我要是能让他知道，还用得着找你？”

他又变得不可理喻，纪霏闭眼扭头，拒绝交流。

“纪霏，就算买卖散伙了，你也不至于就翻脸不认人吧？咱们怎么说还有过一年多啊？”

纪霏垂下眼睛，头痛欲裂的眩晕感来势汹汹，像潮水一样洗劫了他的整个精神，聂展淮的声音就在耳边，却怎么也听不清。

他陷入沉默，聂展淮脸上那强行撑出来的那点和颜悦色终于土崩瓦解，“我软话也说了，硬话也说了，你再要还是这副态度，就太不知好歹了。”

纪霏扶着额头，实在不想和这个人再相处一秒了，指了指门口，有气无力：“出去。滚出去。”

聂展淮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让你出去！让你滚出去！”纪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嘶哑地吼破了嗓子。

聂展淮一声不吭地迈了过去，猛地拽住纪霏的衣领，凑到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死死咬着牙，“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跟不跟我去？”

纪霏晕乎乎地睁开眼，对上聂展淮那双凛厉的眸子，带来四十度高温的病毒在那一瞬间支配了他的神经，他“呵”地笑了一声，“去你妈。”

聂展淮的手先是奇迹般地松了开来，下一刻，再次紧紧揪住纪霏的衣领，把他猛然推翻在沙发上！

***

聂展云不经常到A市的分部，但每次来都要待上一个周左右，一是视察分部事务，而是看看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偶尔也会带着妻子和孩子过来住几天。聂展淮虽然怕他哥，但他毕竟从小被聂展云带大，尤其是父母去世后，他哥就成了他为数不多的亲人，有一次听嫂子抱怨不方便，他二话不说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处高档住宅区买下了这座公寓。

聂展云站在楼下，朝着远处张望，有点着急，昨天说好十点，这都十点半了，还连个车尾气都没见着，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不安，可紧接着，聂展淮的车就自证清白一般地出现在了视野里。

轿车找了个停车位停下，聂展云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过去，聂展淮已经从驾驶室里出来，随手关上车门，说了声：“哥。”

聂展云有些埋怨地道：“这么晚才来，又怎么了？”

聂展淮穿的挺随便，但身材高大，眉目英挺立体，往车边一靠，一旁有两个十几岁的女生结伴遛狗，眼睛快练出斜视了，手里的薯片怎么都找不到嘴在哪。

“哦，堵车了呗。”聂展淮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撇撇嘴，“你要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喏。”

“嗯，”聂展云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盯着漆黑的副驾驶窗子，用眼神问聂展淮为什么还不下来。

“我说了，他不好意思。而且他现在有点发烧。”

“什么？病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聂展云顿时皱起了眉，但话刚说一半，副驾驶门就从里面打开，一条修长的腿缓缓跨出来，纪霏裹着围巾，下了车。

聂展云把隐含着热切的目光投向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瞬间眼眶中几乎涌出老母亲的泪水——多少年了，他这个弟弟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

不同于昨天那身风衣搭配睡衣的行为艺术，纪霏今天显得正常多了，除了围巾稍微厚了点，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只是脸色有点过于苍白了。

“纪霏，这是我哥。”聂展淮抱着胳膊，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着纪霏。

聂展云忙笑着向纪霏道：“你好纪霏，我是聂展云。”说着把右手伸向他。

纪霏没有血色的手缓缓和他握了一下，声音里的沙哑和疲惫藏也藏不住：“咳咳……你好，聂先生。”

“别这么见外，叫我哥就行了。”

聂展云发觉对方手掌心里全是汗，而且冰凉冰凉的，他责怪地朝聂展淮看了一眼，道：“展淮，纪霏生病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都这样了，我没去看望纪霏，反而让人家到我这来，你让我怎么过得去？”又对纪霏说道，“纪霏，你也不用不好意思，病了就直说，在家里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最怠慢不得的——不过你来都来了，外面风大，屋里开了空调，咱们赶快上去吧。”

聂展淮耸了耸肩，心道你一定得和“弟媳妇”会晤，他来见你和你去看他结果不都一样？

从走进电梯，到走进聂展云家门，聂展淮懒懒散散一言不发，纪霏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盯着地板神游天外，而聂展云则用难以掩盖的激动目光盯着纪霏看，眼睛连转都不敢转一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这个比哈雷彗星还珍贵的弟媳妇就大变活人消失不见了。

聂展云昨天见到纪霏的时候，就被这个男人俊美的面容打动了，这样一张脸，美丽而不浮薄，清雅而不青涩，任何人看到都很难不产生愉悦的心情。只是他当时就存了几分怀疑——这么不可方物的一个人，怎么就能随随便便让聂展淮捡到了呢？说这里面没有什么交易，他其实心里打了不止一个问号，更何况聂展淮从前没少干这种事，还屡教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