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没耽误太久，一起回的包间。

进门前本以为会被多注意想着怎么避嫌，进门才发现压根没什么人注意。

他们两个，像八竿子打不着的平行线，对段方景是如此，对平常慢热大大咧咧的蒋楠笙更是。

两个人各自绕回座位。

“出去一趟消食了，又饿了。”但蒋楠笙还是把注意力分到自己身上，没让人过多看出段方景的异样。

明明自己才是最惧怕视线的那个。

这会儿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但热闹丝毫不减，女生们随便闲聊着，男生则围着桌子凑了一堆，玩起了“酒桌文化”。

“没剩什么了，”唐雨看着转桌，“我去叫服务员再给你上碗面。”

“啊——没事，”蒋楠笙哪是真饿，不过只是不想让几个知情地问段方景出去的原因，揭开开始前说好的约定无法履行的结果，“那边不是还有，转一下桌随便吃点就好。”

不过段方景似乎也没吃太多，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

蒋楠笙往旁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刚想悄悄问上一句，再旁边酒杯落桌的声音响起，“咚”的一下。

就近几个人一齐朝那个方向看去。

？

苏文新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聚不上焦，一看就是醉了。

“我去，他这是喝了多少？”蒋楠笙看看他又看唐雨，“我们出去总共没半小时吧？”

“别提了，”唐雨凑近，用手背挡住嘴，小声说，“段方景出去，王磊没了‘PK对象’，转头开始‘攻略’苏文新了。”

段方景抬眼默默看了眼：“……”

仗义，辛苦了兄弟。

……

“不说这个了，我去给你再点点吃的。”唐雨挪开椅子打算起身。

“哎！”蒋楠笙赶紧拦，“真不用，晚上少吃一点——”

苏文新突然摇摇晃晃挤到了她跟段方景中间坐下。

？？

苏文新举着杯，左右互相看看，最后停在蒋楠笙面前：“烦。”

蒋楠笙：“……？”

这是……闹哪样？

“别理他。”唐雨嘴硬着，无奈叹了口气，还是暂时放下了出去的念头，留下盯着这个“醉鬼”。

“看起来还好。”蒋楠笙看着举杯敬自己的男生，似乎还行，没完全醉，能认出来谁是谁——

下一句：“我敬你！祝你一路顺风——”

？？？

……白夸了。

蒋楠笙哄着一样先拿过自己装水的杯子和苏文新碰了一个：“我过几天才走。”

说完，她指指段方景，猜测后者是不是想说的是他：“他明天走，你是不是在跟他说……”

“不是，就是你！”苏文新否认，手拿不稳的一摆，杯里的透明液体腾空抛起条抛物线，带着淡淡酒香，“烦，去那边一定要注意身体……”

苏文新这人平常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只是不善表达，借着酒劲，反倒没了那份少年的傲娇，什么都能表达出来。

和他旁边那人一样。

蒋楠笙看过去，段方景绕开视线看天花板转移。

他有吗？他才没有。

蒋楠笙笑笑，转而耐心应着嘱咐：“嗯，好好好……”

唐雨白了一眼，嘴上碎碎念：“说我唠叨，你不也一样。”

“这就对了，”离得近的原因，吵闹的密闭空间里，苏文新只听见蒋楠笙的回答，打开话匣继续说着，“一定要好好训练……”

蒋楠笙连连点头，接下她的每一句：“嗯嗯嗯——”

“好好改造……”

蒋楠笙下一个“嗯”都出了声，好在反应足够快停下：“嗯？住嘴吧你，我这是……进去了啊。”

……

“哎呀，你少喝点少说两句吧，”唐雨急得一脑门汗也没拉住人，拉着苏文新指王磊，抢他的酒杯，“还说不让他喝，我看你也没管住自己。”

“别抢！”苏文新把早洒干净的空酒杯护在自己怀里，眼睛醉的几乎睁不开，“我不放心吗……”

蒋楠笙顺了顺好友的背：“放心，我会注意——”

苏文新又喃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猜你去，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因为岑念……”

蒋楠笙神色一顿。

段方景平静听着的表情也有了变化。

岑念这个名字，他现在已经很熟悉了，况且昨天还见到过。

他听过学校里各式各样或真或假的传言，看过这个人在赛场上针锋相对的打法，也被她叫住，听在她口中喊出蒋楠笙的名字，帮她讲出那些她不敢开口的话。

两个人看似对立，可模棱两可间，又仿佛仍包含着彼此了解的友谊。

很复杂的关系。

段方景不清楚那些传闻中蒋楠笙没说出口的隐情是什么，但大致能够想到，如果再在赛场遇到，蒋楠笙一定会拼尽全力，像在证明什么。

想着，他表情未变，一双眼睛却早已染上担忧，看着她的右肩。

那种不留余力的打法，换正常人都不容易吃的消的。

怕她加重肩膀负担，又觉得她不会希望在这种场合被提到。

“当当当当——朋友们，账已经结完了，”何思远突然的推门打断了一切遐想，他提前出去把单买了，“大家玩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家，一个人A多少我晚点发群里。”

“可以啊土、土、、”王磊醉的有点磕巴。

“？”何思远眯眯眼：“你要不还是闭嘴吧，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形容词——”

“……土财主！”王磊一个熊扑搂住英勇结了账的男生，“求抱大腿——”

何思远被他撞得倒退几步，装模作样吐了口“血”：“噗——内、内伤……”

围的近的几个同学纷纷被他俩的搞怪逗笑，收拾东西说再见的声音逐渐聚拢。

不愿提到的话题被恰好引开。

唐雨把苏文新扶起来想拖他回家，奈何她一个只顾学习常年不锻炼的女生哪撑得起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走两步晃三步的。

“我来吧。”

“我来吧。”

一男一女的声音不分先后。

听到声音，两个人互相朝对方看。

段方景：“？”

蒋楠笙：“？”

“地址发我，我送他回去。”段方景示意，不放心她的肩膀，先开了口。

“没事，我们两个没问题的，”蒋楠笙不以为意，“你明天不是还要回家吗，早点回去收拾行李。”

“可……”段方景紧盯她的肩膀。

看得清他视线定位的位置，蒋楠笙自然发觉到了，赶紧绕到苏文新右边，用左臂掺着他：“我扶这边，放心。”

暗示的都这么明显了，段方景也不好再说什么，哑声回了句：“好。”

蒋楠笙笑哈哈的，朝他摆了摆手：“提前给你拜年，一路顺风哈。”

注意力却一直护在苏文新左右，把大半重量分到了自己身上，让唐雨轻松点。

段方景跟在他们身后。

唐雨身上的重量少了不少，走起来没那么吃力了，她把苏文新的手臂搭自己肩上，找到话题和蒋楠笙闲聊上了：“说起这个，礼礼，过年来我家吧，和我一起。”

蒋楠笙拖住苏文新手臂的手片刻停顿。

段方景注意到她的侧脸表情随之一变，但随后很快恢复，笑笑回答：“谢谢，不过不了，我还是留家里吧，房子不能空人。”

委婉着，却给出了一个不容再说的理由。

“啊？”唐雨拖住苏文新，撇撇嘴，“那你今年又一个人啊？”

“没有啊，”蒋楠笙笑笑，“不是还有我外公了吗。”

“哎呀，你别吓我了……”

女生小声的说话声盖进散场的吵闹，没有把“外公”当作已经阴阳相隔的灵魂，只是多了无尽心疼。

散场之后，一行人在门口道过再见和新春祝福，各自回了家。

段方景一起把苏文新塞进出租车，目送着车辆驶远后才离开。

他听唐雨说过蒋楠笙去年春节在医院过了的事，当时她情绪波动又大，拒绝了一切朋友来探望过节的提议。

至于今年……她肯定是不愿意去她爸妈那里过的，依旧又会是她一个人。

段方景形容不上自己的心情。有点别扭，说不上具体哪里难受，可心口就是像被石头压着，闷闷的。

回家的车票定在明天最早一班，到家后段方景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他东西不多，一个小背包就足够。

唯独北方的天气要更冷些，他想了想，多拿了件厚毛衣，准备到那边下车后换上。

还有身份证，坐车要用到，回清北还可以顺便把护照办了，去莫奈的人员名单已和那边的大使馆沟通过，护照会申请的快些。

“叮——”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准备的差不多了，段方景坐到床边，顺手拿过来看。

是蓝色软件抢票成功的消息，提醒他已抢到“2017年2月1日”由清北开往宜禾的车票，请尽快确认后点击付款。

回家后光顾着想东想西收拾东西，都把这事给忘了。

虽说这几天的车票相较春节前后一天要更好抢些，但到底是春运期间的车票，每一张都难得可贵。确认时间在屏幕上一分一秒跳动着倒计时，好不容易抢到的票，立即确认付款，无疑是这一刻最恰当的选择。

不过此刻对他而言已然用不到，从清北直接飞莫奈俨然更加明智。

段方景却走了神。

1号……是蒋楠笙跟国家队出发去戴高准备集训的日子。

而在此之前，她要一个人留在家里，一个人过完这一年的结尾。

那枚不同于自己竞赛获奖拿到的奖牌到底没被它的新主人舍得收起，摆在了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时间不停，一点一滴过。

曾被蒋楠笙偷偷拍过的证件照，安静被他攥在手里。

男生的指尖停在手机上方，久久未动，在屏幕熄屏时间即将到来时，终于有了动作。

灯光昏暗的房间，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瞳孔，记录下了整个按下灰键的过程。

「订单——成功取消」

没人知道，这天某张“清北-川禾”车票取消的结果，究竟是手误点错，还是他本人脑清醒做出的决定。

只有本人清楚。

当晚，学生们热烈迎接寒假放松的晚上。

学校大群都少了闲聊，不用上课和作业，大多都去忙了自己的事。

所以无人在意，有人曾经点开记录，搜索到校方公开的正规渠道的抢票群，更换了自己的抢票日期。

而后，悄无声息的。

「‘F.’已加入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