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完衣服尺寸和鞋码，刘颖又简单交代了一些内容：

“你们手里的饭卡里已经预充了50元，可以中午和家长先去吃饭，吃饭的地点在食堂的1楼和2楼，每层都有商店窗口，可以给饭卡充钱。

“今天中午和晚上的饭都是盒饭套餐，但同学吃饭要用饭盒，不锈钢的，这个我们明天会统一分发，吃饭的地点按班级分的，今天随便坐，明天我们会去认领桌位。”

“如果有什么生活用品没有带够的，食堂后面就是小卖店，每天中午和下午两个时间开放，你们用得上的东西它都有。”

“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许管家长要太多的钱。我再重申一遍：身上不许出现太多的现金！

在这所学校，你们所有的消费都可以用饭卡解决，不要带太多现金，以前寝室有过丢钱的例子。丢了钱别怪我没有提醒。

还有，饭卡丢了要挂失，否则你的钱就白充了。”

说完这些，刘颖盯着同学们。

“以上的内容我以后不会再重说了，你们都听清楚了么？”

所有人都点点头。

“说话！”

“听清楚了……”

刘颖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去报告厅给新生家长开会。

“行了，今天上午的事情结束了，下午自由活动，晚上六点半在教室集合。再说一遍，时间是六点半，听清楚了吗？”

大家又点点头。

“说话！”

“听清楚了……”

就在她准备走出教室的时候，一个女生轻轻打开前门，露出半张脸。

“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全班同学都屏住了呼吸。

这位同胞，

估计要凉。

刘颖的表情平静得吓人。

“你进来。”

女生战战兢兢地走进教室。

刘颖盯着她，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迟到？”

女生小声解释：“我爸下错高速了。”

“这不是理由，”刘颖紧绷着脸，“真正的原因，是你根本就没有重视开学这件事。”

女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刘颖的音调开始上升。

“你迟到，是因为你抱有侥幸的心理，觉得开学晚一点无所谓，觉得反正晚到一个小时也不会被退学。那我现在问你，如果启真中学规定八点到校，迟到的人不能在这里读书，你爸爸还会下错高速口么？”

虽然这句话是个问句，但她显然不需要女生回答。

“你爸爸既然能开错车，那为什么不能提前两个小时出来呢？”

“为什么不能在昨晚提前过来呢？”

她越说越气愤。

“如果！我说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迟到一个小时，那我们学校设置8点报道的意义何在呢？”

丁程心想这老师也真是没谁了，人家又不是故意开错路的，至于这样问题轰炸么？

忽然嗓子一阵痒，他就悄悄从书包里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水。

女生的脸已经通红了，泪水在眼眶打转，“老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刘颖瞪着她，“你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社会！”

听到“对不起社会”的时候，丁程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噗——

这老师的脑回路，实在是，太清奇了。

全班同学充满同情的目光转移到丁程身上。

包括刘颖刀子一样凌厉的眼神。

“你要干什么？”刘颖就差冲下讲台把他撕了，“你想造反还是起义？”

丁程接过前桌小丸子的纸巾，一边擦脸擦衣服，一边拼命咳嗽，“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又看见他邻桌张中华的大背头，刘颖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烧。

完了。

这届真够要命的了！

“你，还有你！”她用手里的文件袋指了指张中华和丁程，好像用手指他们都会脏了自己的手。

“你们一个臭鱼，一个烂虾，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别找不痛快，听见了没有？”

“臭鱼”和“烂虾”赶紧听话地点点头。

刘颖又转向抹眼泪的女生，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很生硬。

“至于你，你自己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吧，校卡和名牌在讲台上，不知道的事情就问其他人，我不会再说一遍的。”

说完，她绕开女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教室里的学生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刚才被她骂哭的女生擦擦眼泪，茫然地搜索了一下空座，25个座位，刚好丁程后面的座儿是空的，她默默走过去，坐了下来。

“嘿，”一个前排男生跟她喊了一声，“你饭卡和磁贴还在讲台上。”

不等女生重新走过去，那个男生就像跳跳虎一样取好饭卡和名牌送到她眼前。

“谢谢，”那女生哭得双颊发红，和男生微微笑了笑。

“小事儿。”男生又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座位。

女生收好卡片，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入学第一天，就让班主任堵在门口臭骂了一顿，滋味儿肯定不好受。

丁程和张中华都转过头，同情地看着她。

大概是一同被批评的缘故，几个人的心里竟然生出一股革|命感情。

张中华递给女生一包纸巾，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没事儿没事儿，你这都不算批评，看看我，就因为忘了剪头，她差点儿让人拉出去把我给斩了。”

他表情夸张，语气也好笑，女生的心情好了一点，擦擦鼻子，有点委屈地解释，“我爸爸真不是故意的，他都急坏了。”

“咳，你别往心里去，是她自己脾气差，而且还逻辑混乱，”丁程说着，又板起脸，模仿刘颖的语调，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说的话不会再说第二次，你们都听清楚了么？”

他学得神似，张中华和几个学生都笑得前仰后合，连木头人梁一诺都不禁莞尔。

女生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声音有些哑，朝他们笑了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夏天，是抚顺的。”

看她恢复了平常，俩人开始一唱一和地自我介绍。

张中华：“我来自【大城市】铁岭。”

丁程：“我来自【鸡架天堂】沈阳。”

张中华：“我叫【臭鱼】。”

丁程：“我是【烂虾】。”

张中华：“班主任要求我们：【夹起尾巴做人，别找不痛快】。”

丁程：“我们的口号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俩人相声一样的表演逗得夏天咯咯直笑。

被刘颖劈头盖脸地骂完，她有一种绝望的预感，觉得整个高中生活都会是煎熬的、水深火热的，可看着眼前这两个活宝，她对未来的期待似乎也没有那么悲观了。

嗯，痛苦会有的。

但快乐也一定会有的。

多年以后，夏天真的成为启真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每次当她想要严厉批评某个学生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在高中开学第一天，前排的两个同学是如何安慰她的。

她总会记得，十六岁的丁程，笑嘻嘻地对她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那少年的笑容温暖明亮，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整个人都在发光。

后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去寝室楼，臭鱼同学和烂虾同学给夏天复述了一遍注意事项，三个人又调侃学校的各种奇怪规定，聊得不亦乐乎。

男女寝室楼中间隔着一片枫树林，分别的时候，夏天找到了自己的几个室友，有赵芷玉、苏扬、还有丁程的前桌小丸子。

男寝离教学楼更远一点，丁程看见单独行动的梁一诺，想招呼他一起走，但这家伙的背影已经拒人千里之外了，他懒得碰壁，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

启真的男寝有四层，一层是自习室和公共浴室，洗漱房和卫生间都是公共的，在各个楼层的正中间。

二层是新生住的楼层，每间寝室的门口都堆着行李，有很多家长站在走廊里聊天，声音很嘈杂。

还没到243寝室，丁程就已经听到姥姥熟悉的声音，姥姥正站在门口，和一个学生家长热闹地聊着家常。

她穿得实在太鲜艳，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能抓住别人的眼球。

张中华偷偷跟丁程笑道：“你看那个家长，像不像巴啦啦小魔仙？”

丁程瞥了他一眼，“那是我姥。”

“……”

张中华咂咂舌，双手抱拳，“兄弟，是在下失言了。”

“没事儿，”丁程望着姥姥，无奈地叹一口气，有点儿忍辱负重的意味。

“我姥还有个外号，叫【老仙女】。”

张中华又开始咧嘴乐。

看见大外孙子走过来，姥姥连忙朝他摆摆手，“哎呦，我大外孙子过来了！”

丁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慢吞吞地走到老仙女旁边。

姥姥抓着丁程的胳膊，把刚才聊天的家长介绍给他，“这个是你同学江雨的妈妈。”

他扯了一个微笑：“阿姨好。”

“你好。”然后江雨妈妈笑盈盈地望了望丁程，又指向屋里正在擦柜子的一个男生，“江雨，这是你室友，丁程。”

江雨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笑，“你叫丁程啊。”

丁程点点头，知道他为什么想笑，心说你要是叫我【烂虾】也不错。

姥姥拽着他走进屋里，他的床是3号，在上铺，舅舅已经给他挂好了蚊帐，正在铺床。

启真每日都要检查寝室卫生，寝具是方才领取的，一薄一厚两种棉被，还有被单和枕头，都是蓝色|网格的花纹，蚊帐都是白色透明纱布，比较廉价的那种，因为熄灯制度，不允许学生装床帘。

在姥姥的介绍下，丁程又像个听话的乖孩子一样，和几个室友及家长打了招呼。

介绍到6床的时候，那个家长正趴在地上，胳膊伸得老长，擦拭床下的灰尘。

等她终于从地上坐起来，姥姥很兴奋地跟丁程说：“这个阿姨家的孩子叫梁一诺，岫岩的，还是姥姥的老乡呢！”

这家长丁程当然见过。

她就是在太原街商场楼下，被传|销般的假大学生骗的一家人中的女主角。

他强忍笑意，很做作地说了一句，“阿姨好。”

女主角把沾满灰尘的抹布放在地上，回头对他笑了笑，开口就是标准的东北话。

“这孩子一看脑瓜子就灵，怪不得数学拿一等奖，以后肯定是个高材生，错不了！”

呀嘞呀嘞，您昨晚还把我当坏人呢！

丁程在心里偷乐，忽然生出一阵疑惑。

哎？

她怎么知道我奥数一等奖的事儿？

……

丁程瞄了一眼姥姥。

……

行了。

没跑了。

就是身边这位六十多岁的朋友。

丁程真想锤爆自己的头。

怎么就这么不理智啊！

早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拦着她，让她在家呆着啊！

因为外孙被夸，姥姥特别开心，又和女主角客套了好几句。

丁程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去帮忙整理床铺和柜子。

寝室的空间不算大，四张上下铺，只有一张桌子，贴着窗。相邻的床铺之间隔着一个四开门的铁柜，分别对应各自的床铺。

丁程把毛毯和衣服放进柜子里，鞋盒摆在床下，还有洗漱盆和两箱水果。

女主角的儿子端着一盆清水进屋，姥姥赶忙喊道：“小程，快来认识一下这个小同学！”

就是那个木头人呗！丁程实在不想应付，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我们已经认识啦。”

姥姥不理会外孙的冷淡态度，满脸慈爱地看着梁一诺，“这孩子，真好啊，全县第一名，看着就踏实，是个有心的孩子啊。”

被老仙女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梁一诺脸色微红，把水盆放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帮母亲洗抹布。

有一条定律是：当一个母亲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话题最后总跑到她家孩子身上。

但是，当两个家长一起聊天时，谈话的内容就会变成——互相夸奖对方孩子，同时贬低自家孩子。

于是，两个不太热情的孩子，加上两个特别爱说的家长，话题逐渐走向了车祸现场。

梁一诺母亲看着儿子闷头干活，有点儿遗憾地说：“我儿子脑瓜子不聪明，就是肯学，唉，笨人只能多用点心，使蛮劲儿，要是像你外孙似的就好了。”

丁程姥姥连忙反驳：“学习态度才是最关键的，孩子认真、肯用心，比什么都强，像小程这种，唉，脑瓜儿是够用了，一天到晚净扯屁，静不下心，还是稳当点儿好。”

梁一诺：……

丁程：……

梁一诺母亲：“咳，太稳当也不好，脑袋瓜子不转轴，都能给人气死，我儿子小时候净让同学骗了，有一回把裤衩儿都骗走了，还是得机灵点儿好啊。”

梁一诺：……

这事儿，就不用提了吧……

老仙女：“还是别太机灵了，脑瓜儿够用就行了，得全面发展，我外孙就是脑子发育得太过头了，其他地方都不行，上初一还尿床呢！”

丁程：？？？

这您都说？

梁一诺母亲：“这都不算毛病，主要还是得脑子好使，我儿子大冬天跟人打赌舔门，你说说，这不就是少根筋吗？正常孩子谁能把舌头冻门上？”

梁一诺：……

老仙女：“我外孙就是脑筋太多了，净寻思捉弄人，总闯祸。有一次他往人家脑袋上贴口香糖，把那小男孩儿头发全粘一块儿了，不能洗，只能剃头，给人家孩子弄成个小秃子。

还有一回，上小学的时候，不知道这孩子胡扯八道说了啥，反正差不多十五个小孩儿，都跟他一起吃书。说不用复习，蘸点儿酱油，把纸咽了就能考满分，整得好几个同学都进医院了，他差点儿被学校开除。

你说说，这孩子一天天的，好事儿不干，净出幺蛾子！”

其他家长也被她说得直笑。

丁程把脑袋贴在柜门上，恨不得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下去。

完了，这黑历史全都给抖出来了。

面子没了。

全没了！

好在后来另外几个家长加入讨论，丁程原地自杀的念头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因为班级只有十二个男生，243和244两个寝室刚好只住了6个人。

说来也挺有趣的，室友们对彼此的初步了解，竟然来源于各自家长的吐槽。

江雨妈妈说：“我儿子不吃青菜，牛奶都是天天逼着他喝的，唉，不爱长个儿，愁死人了。”

刘浩南妈妈说：“我儿子总不洗脚，这回到学校可得让室友们多监督。”

陆川爸爸也跟着说：“我儿子有起床气，早上起床，脸拉得跟驴似的。”

……

丁程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话题会变成家长们的批|斗大会，但能提早知道室友们的怪癖也挺好玩的。

因为看见老乡比较亲切，也可能因为梁一诺沉稳安静，姥姥总想制造机会，让丁程多和他接触。

其实姥姥也有自己的私心，外孙性格太开朗，做事情不靠谱，交一个稳当的朋友也能改改他的性子。

于是，当梁一诺端起脏水盆出门换水的时候，姥姥急忙对丁程说道：“小程啊，拿着盆，跟小梁一起去，你们小哥俩以后要一块儿生活三年呐，得多聊聊天啊！”

梁一诺母亲也跟儿子说：“最宝贵的就是高中同学的感情啊！你们小哥俩儿得好好相处。”

在家长过分热情的“撮合”下，“小哥俩”尴尬地走出屋子。

走廊依旧很吵，俩人并肩走着，谁也不吭声。

丁程用余光瞥了瞥身旁的木头疙瘩，见他正端着水盆，看着路，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聊聊天”的意图。

丁程掐灭了心里最后一根“好好相处”的小火苗。

得，保持沉默吧。

沉默是离别的笙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243离水房很远，差不多走完一半路程的时候，一个男生忽然从寝室漂移出来，在丁程后脑勺一拍，

“儿砸！”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撩闲的家伙是大鱼。

丁程把手里的空盆罩在大鱼脑袋上，按住锤了一拳，“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

“不孝的东西，”大鱼顶着塑料盆踹了他一脚，“你老子在1班，你怎么敢去4班啊？”

“你丫找死吧！”丁程抓着大鱼的一条腿，伸脚去绊另一条，直接把他摔在了地上。

大鱼手拿着水盆在丁程眼前一挥，趁机把脚抽出，从地上爬了起来。

丁程先是往后一躲，然后又伸手去抓盆，“把盆儿还我，赶紧的！”

“你能抢着就行！”大鱼说着就往屋里跑，推上寝室门，“活该你拿盆砸我！”

丁程差一点儿就跟着进去了，用身子撞了几下门，“你有点儿出息就把门打开，赶紧的！”

“不开不开我不开！”大鱼对着门上的玻璃小窗摇头晃脑。

“开门！”

“不开不开就不开！”

“......”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周若愚，你是不是皮痒痒，找削啊？”

听见那女人的警告，大鱼立刻从一条活蹦乱跳的锦鲤变成一条死鱼，乖乖地打开门，把盆递到丁程的手里。

【该！】丁程跟大鱼做个口型。

大鱼白了他一眼，咧咧嘴。

大鱼妈妈蹲在地上整理行李，跟门外的丁程喊了一声：“小程啊！你们寝室干净吗？有没有蟑螂啊？”

“还行阿姨，”丁程老老实实地回答，“目前还没看见蟑螂。”

说实话，丁程挺害怕大鱼妈妈的，她是一个有洁癖的母亲，同时还是个护士长，这两种特征加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孩子们的噩梦。

他还记得初中时第一次去同桌大鱼家做客，大鱼妈妈给他准备了一次性的拖鞋和餐具，还要求他们吃饭前洗三遍手，整整三遍，加上杀菌效果极强的洗手液，把指甲缝里的肉都洗得生疼。

成为铁哥们之后，大鱼告诉丁程，他俩之所以能做同桌，还是他妈妈跟老师强烈要求的。

在初中开学的时候，大鱼妈妈就已经用肉眼筛掉了班里绝大部分的男同学，比如指甲长的、有头皮屑的、衣服不整洁的、脸上皮肤太差的、以及鞋子上面泥点儿太多的……

总而言之，最后勉强符合她条件的，只有丁程一个男生。

听完这个事情之后，丁程起初还有点儿荣幸，但后来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

可怕。

这妈妈太可怕了。

……

“没有就好，”大鱼妈妈听了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那东西很脏的，而且还特别容易传播，灭不掉的。”

丁程心想要是自己说寝室有蟑螂，她肯定会把自己灭掉……

“那阿姨，我先去水房接水了。”

“嗯，你去忙吧，”大鱼妈妈好像又看见了什么藏污纳垢的死角，赶紧跟儿子嚷道：“大鱼，快给妈递几个棉签儿，这床缝里全是灰！”

大鱼乖乖跑到柜子前帮他妈找东西，顺便朝门外丢了一句，“中午一起去食堂！”

丁程“哦”了一声，转过头，发现木头人竟然还站在走廊里，默默看着自己。

“可以走了么？”木头人难得开口。

丁程没想到他会等在原地，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你一直等我啊！”

木头人没吭声，把放在脚边的水盆端了起来，继续走路。

丁程跟了上去，因为有点儿心虚，他轻咳两声，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你刚刚怎么把盆搁地上了？”

木头人看了他一眼，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

“因为端着太累。”

丁程：谁能管管我姥的嘴啊？

木头人：谁能管管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