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野!”
学校后门的墙面上,一条长腿挡住了我的去路。
鞋子踩在白灰的墙面,她的言语里带着挑衅:“你,是楚娅的哥哥?”
我走到哪,她便倒退几步走着,跟着我到哪。
连名带姓这么喊我,我知道来者不善。
来回的学生们似乎知道这个女生不好惹,并没有选择多管闲事,径直绕过我的身边进校。
脸上的妆容媚俗。她没有穿着校服,反倒穿着一条超短裙,整套衣服看起来像是英伦风。
“什么眼神,你这么看着我们霖姐!”
如此不自重的表现,我冷声问:“有事吗?”
她似乎很享受把自己的腿抬起踩在墙面,“是你让楚娅不要跟我们来往?”
倒退几步,我间隔出“安全距离”:“你自己堕落,不要毁了别人前途。”
面前的女生环抱着双手冷笑道:“梁煜野,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么清高?之前,我有个妹妹追过你,你看都不看她一眼,掉头就走,是吗?来,今天你好好看一看她长什么样。”
一招手,身后的女生像条小狗一样小跑上前,她的后背被一推,跌足在我的面前。
女生哭得瑟瑟发抖坐在地面,我紧皱着眉头选择无声将视线瞥向壁面的影子。
心中的怒气已被逼到了嗓子眼,我只能将双手抄在口袋,连连后退。
“喂!你爸妈没怎么教你尊重女生?扶她起来啊!”
被周围女生称为“霖姐”的人,又不管不顾走到我眼皮底下,轻佻的眼神……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如果不入你的眼,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生追着我?你这眼神,是贬低我的意思?”
还是这般第一次被女生们包围,她们的轻笑声刺耳,逼得我开口说了一句:“能贬低你的,只能是你自己,你自己觉得你是个什么东西,没人能阻拦。”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想毁了一个人挺简单的,你知道吗?梁煜野。我看不惯那些逆着我意思的人。”
“你想怎样?”我问。
将我视作玩物似的,她偏头带笑:“有本事……把我的腿,用你的手拿开,那我就考虑考虑,不再找楚娅麻烦。”
楚娅说她是留级的学生,可她究竟是什么年龄,竟然能将这些话脱口而出,似是脸不红心不跳。
周遭的空气都让我觉得充斥着戏虐的味道,从裤兜里抽出手时,我又毫不犹豫地收回手,抬脚用力踢在她的鞋跟上,劈开了自己能走的路。
“怜香惜玉都不会!”
拖拽着我衣袖之时,满身抗拒的厌恶,我将她推倒在地面。
“雨霖!”
深沉有力的男音出现在脑后,我的脑袋在刹那间被摁在了墙面。
誓要将我头骨挤裂的手劲,奋力挣扎,却拗不过身后男人的力气。
“你特么把她推开了?”
被迫面对面时,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耳光,扇在了我的脸颊。
“唔——!”
耳鸣声不断,耳道内一瞬间像是塞满了异物,疼痛,却又麻木……
头似有千斤重,抬不起一分。
地面的尘土上,悄然绽开了一朵朵梅花。
滚烫的鼻腔,腥甜的喉嗓,朦胧又模糊的声音围绕在身边,那些人惊慌失措地,上一秒还对着我面孔狰狞的男人,亦是落荒而逃。
——
踉跄着步伐,鼻血将近半小时无法止住血。
恍惚间,我听到医生模糊的声音,她指着屏幕说了几个字,我问:“耳膜穿孔了吗?那我是不是能报案了。”
“小朋友还挺懂,那就不要随便打架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干呕,却又尝到喉间不断来回的血腥味。
“你叫梁煜野?”医生问。
“嗯……”
医生让我在办公室门口的座椅上等待。
头枕在座椅,望着天花板如月色般清冷的灯光。
如果今天不是我……是否楚娅一不小心逆着这些人的意思,就会如我此时一般被欺负?
辛亏……不是她。
肩膀被人拍了拍,我抬头。
“梁煜野,去拿药吧,医药费已经有人帮你付了。”
我起身,隐忍着不适:“谁?”
医生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一眼,她的双手放在白大褂是口袋里,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快去吧。”
——
医生替我清理了耳道,只能先用抗生素滴耳液和吃药抗炎治疗。
询问了收银处很多遍,他们不愿透露为我付了医药费的人是谁。
报案后,公安还是打到了家中的座机,替我喊来了爷爷,做了笔录。
爷爷在调整三轮车的车链子时,我蹲下身道歉:“爷爷……对不起。”
他身上出了一身汗,衣衫已湿透。眼神却还是露出对我的心疼:“孩子,到哪……你都要保护好你自己,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
鼻尖泛酸,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天空。
爷爷语重心长说道:“孩子……你看,我和你奶奶,在这个年纪,其实也和这辆三轮车一样,前进得慢,爬坡又很费力……还容易掉链子,零配件啊……都锈了。”
“爷爷,你放心,就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爷爷慈祥地笑着,并没有因为前因后果而责骂我。
父亲梁肆源去世后,爷爷很久没有展颜露出过笑容,气管炎反反复复。
“咳咳咳……”
“小野,坐上来,我们回家。”
还是和儿时那样,我坐在小凳上,爷爷载着我回家。
这一回,我扶着爷爷坐在凳子上,“爷爷你坐着,我来!”
——
听说这个季节,正是秧苗吸收阳光水分,努力生长的时刻。
袅袅炊烟,在农村最是迷人。
夜晚有一点动静时,每家每户的狗都会吠叫不停。
爷爷在过道咳嗽的声音此起彼伏,耳朵不适又浅眠的我起身开门,为爷爷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爷爷……喝点水吧。”
鼓着腮帮子,爷爷四处找垃圾桶。
“我给您拿。”
爷爷赶我回屋,“小野,管自己去睡,爷爷这里脏。”
每当我问爷爷,为什么一旦咳嗽就到过道来,宁愿喂蚊子,在外头咳一长串。
爷爷总是同个回答:“我就是怕吵醒你奶奶。”
——
每当新学期来临时的前几天,总觉得风是湿润润的。
那条胡同里的鸟儿,喜欢在墙头那儿排成一排,叽叽喳喳。
胡同尽头的楚娅蹲在地面,手持着冰棍的木棒向我挥手,“凉月哥哥!快来帮我!”
“你玩什么……”
她笑得拘谨:“我怕龙虾夹我手。”
拿着龙虾的身子,我直接从高处扔进了河里:“这样拿着就行了。”
“嘶——”楚娅倒吸了一口气。
“哥哥,我是想放生,但我想的是把它慢慢推下台阶,再……放到河里。”
“这样更快。”我说。
“是……是很快。”
她又看向我:“你不舒服吗,哥哥。”
“还好。”
扯了扯我的衣袖:“你为什么要穿一件长袖哇?”
“我怕晒。”
眨着眼,她问我:“男生还有这种讲究?”
“走吧,你的小嘴巴怎么这么能说,比那鸟儿叫的还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