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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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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象这东西,你若信,它便是真的,你若不信,它也真不了,我奉命卜下这一卦,于我而言,本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于卞京一带百姓而言,不过是天气干燥,反正湖水还未干涸,水源还未断绝。”

他的声线温润,不似于同龄人的飞扬蓬勃,给人一种淡然的感觉。

“众位却硬将他说成国家问题,倒让在下好奇了,你们在朝为官数载,便是靠这般夸大其词以蒙混过来的么?”

“胡说!”平王斥道:“民,乃国之根本,还请九钦天莫要这般不屑一顾,强词夺理,否则,我看蒙混的人是你吧?”

授九眉头微挑,继而道:“强词夺理?正如王爷所说,这时节旱事已成规律,只不过今年比之以往长了些而已,我只不过是负责算出何时有雨就引得诸位这般议论纷纷,难不成在此之前每年这个时候,你们都要在朝政殿上这样与老钦天争论么?”

“我们且就事论事,”安南王道:“谈及降雨一事,何必提及往年不相关的。”

“就事论事?”授九望了他一眼,说:“那依你们的意思……”

“便是九方阁中专养这等偷奸耍滑之人,再把他们搪塞进朝廷作乱咯?”重彧接着他未说完的话,道:“这九方阁在江湖上也是各门各派的领头之一,如今却送了一个这样的人来朝中,各位是说九方阁故意的了?故意荼害我大宣?”

重彧直直地看向安南王,道:“王爷您莫不是不知道,九钦天他师出九方阁吧?”

安南王一噎,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这边停那边接,竟是把他堵得无话可说,那白术也是进来添乱的,亏他还以为这孩子怕是转性,不与他们厮混了。

而白术与明钧意暗里偷笑,这个老头一和重彧杠上,就是一场好戏,何况今日还多了个授九。

平王冷笑一声,“重相和九钦天当真是巧舌如簧,叫人束手无策,这一唱一和的,让人有理也说不清呐……”

重彧淡淡道:“怎么就巧舌如簧了?难道平王爷比司占司比九钦天还会么?那可真就是奇怪了,你为什么不来算算何时有雨呢?我还是那句话,行的话我给你腾位置。”

重彧在心里向年钰说了声对不起,但又表示对他的的日常心请十分理解。

平王爷幽幽地盯着重彧,阴阳怪气地道:“重相今日倒是好生奇怪,是非还未分清,就移位帮着他人说话,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所苟且,着叫人误会地很……”

重彧一噎,差点没骂出来 。

他还没回过神来,授九开口,“王爷还是三思后再开口得好,重相少年时领各军,征沙场,平战乱,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天下之人有目共睹,如今却让你们说成了苟且之人,究竟是你们早有意排挤,还是你们认为陛下识人不清。”

平王一顿,喝道:“休得歪曲文意,挑拨离间!”

“王爷好大的气魄!”

重彧将那墨袖同样一拂,一股凌厉之气悄然而生,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他语气发冷地道:“挑拨离间?我看是你居心不良!”

堂间大臣当即一众头皮发麻,大气不敢出。

如授九所说,这位相爷当年也是个手握兵符,征战四方的主,鬼门关不知闯过多少遍把命拉回来,更是生死间捏枪走过的人,虽说他自愿上交了兵符,平日里也和和气气的,从没见他跟谁红过眼,便自发地以为这重相也是好处的,可触了他的逆鳞,未必好说话。

这才大梦惊醒,大宣的兵士几近都是与他出生入死过的,重家又是世代的将军承袭,天皇老子也要敬让三分,难保有一天,他一个不高兴,那锵锵铁骑踏过的便有可能是这繁华卞京,或是他们的项上首级。

到这里,朝政殿上顿时寂静。

“这司占司乃是开国先祖德奉帝开设,世代为我朝占卜国运,鞠躬尽瘁,保我大宣国运昌盛,如何到了你们这就说成了奸人集居之地,九钦天更是陛下一手提拔,有才无能,难道你们比陛下更清楚吗?”

“九方阁与朝廷想一力和归于好,如今门下之士却几番遭你们羞辱,本相倒好奇,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看你们真是闲得不得了了,区区一件小事也足够让你们在此争论不休,究竟是他人心怀不轨还是你们心有不甘?”

他的声音几近发阴,压得众人不敢动也不敢说,只有一阵一阵的冷汗往外冒。

“朝堂之上,国家之重,岂容尔等撒野!”

“陛下明鉴!”安南王脑袋往地上一磕,哀声道:“臣一片忠心为国,日月可鉴!”

“呵…”白术轻笑,“这堂上的各位,谁不都是一片忠心为国,日月可鉴?”

安南、平二王此时也有些后悔莫及,他们依着旨意敲打这位新钦天,谁知半路杀出一个重相来,惹了一身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搬了块大的。

重彧冷笑。

柿子拣软的捏,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就着这一件事也能拉扯处这么多奸臣来,什么巧舌如簧、挑拨离间、不安好心,说到底不都是他们心里不痛快想要借此敲打授九罢了,也不斟酌斟酌自己几斤几两,就算要给九方阁一个下马威,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行了,”看了一早上的闹剧,天子终于舍得开金口了,“朝政殿里纠纷成什么样子?”

这才各自安分下来,安南王几人仍跪在地上。

“有雨无雨,后日申时,自会知晓,若九钦天所言不实,朕自当不会顾及与九方阁的情义而袒护,今日便到此,散朝。”

宣皇拍了拍明晃晃的龙袍衣摆,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

明谙琛似是留想下来与他们交谈,但望望前头的宣皇,也不敢自作主张。

重彧收起了那副要吃人样子,一边眉挑的老高,拍了拍袖子,拢着手,冲还跪在地上的几人道:“几位还不起吗?还是打算把这朝政殿跪透?”

安南王起的头,见他迟缓地爬起身来,深深地望了眼仍无动作的授九,负手离去,其他人这才忙不更迭的起身。

明钧意望着他们走出殿门,叹了口气,“这下百里辰和年钰可要遭罪了?非要被狠狠地批一顿才是。”

重彧若无其事地从他身旁走过,“放心,虎毒不食子……我先走了。”

明钧意诧异,“诶?你就这么走了?不上去叙个旧?”

重彧负手扬长而去,直接忽略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不走难道留着过年?”

但明钧意貌似从他的背影里悟到了剩下的一句话:没什么好叙的。

重彧这个人有时候真是心大得很,可有时候又别扭得很。

白术走上来拍了拍他,“走了,授九被陛下叫走了,要叙什么旧等以后再说。”

一连几日,卞京官员不少都纷纷准备了礼打算送到新钦天手中,唯独相府什么动静也没有,直到几天后重相被邀请赴宴,事情才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重彧在书房里看话本子,似乎正津津有味时三冬敲了敲门进来,道:“爷,刚才有人来传话,说七殿下他们备了宴为九钦天接风洗尘,请您一定到场。”

重彧恍若未闻,半张脸埋在书后,三冬没能觑着他的脸色就不敢走,原地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咚”的一声,书掉了重彧这才大梦初醒般恍恍惚惚抬起头来,“啊?……哦哦,我知道了,会办的你放心下去吧。”

三冬退出来时还在想,他到底听没听见是个什么事?

六月初五,端午节,好日子。

明钧意定的地和点儿,在京湖旁一个不甚出名的竹楼里,地点偏僻清幽,夏日里又清爽,还可以旁观湖上的龙舟赛。

重彧其实是不大想去的,但都应下来了又不好得反悔,在楼梯上折头又折头,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席间都是熟得玩泥巴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他反倒成了最后一个,挑帘而进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身上,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

“都看我做什么?没见过一样,我也没迟啊?”

做东的明钧意坐在上首,授九坐在他的左手边,白术坐在他的右手边。

重彧胡乱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开始找起来空位。

瞿汤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重五,这儿!特、地给你留的!”

授九不着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位置,又不着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重彧将此全部收入眼中,脸色“唰”地一拉,心道:他这是几个意思?!

他反倒没这么别扭了,两步上前直接坐了下来,面不改色地让人添茶。

明钧意这才让人陆陆续续地把菜上齐了。

几人都说了几句客套话给授九敬了酒,轮过一圈来时,所有人都看着捏着筷子的重彧,他正用功地剔了鱼刺,砸吧着嘴,一抬头又对上众人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

“这次又都看我做什么?”

瞿汤干笑了两声,低声问道:“这鱼好不好吃?”

重彧点头,“外焦里嫩,酸甜可口,甚合我意。”

瞿汤又道:“那你都吃了那么多了,也给你旁边那位夹一块表示表示啊?”

重彧更莫名其妙了,“他有手有脚地为什么要我夹?而且他有洁癖的,不吃别人夹的东西……你瞪我做什么?我说的只是事实。”

他对面的年钰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桌下踹了他一脚,重彧又看向他。

年钰道:“吃不吃是人家事,但远道而来即是客,又是我们的旧友,不用你敬酒但你也得表示表示吧?”

重彧虽然十分不想看到自己夹进授九碗里的菜又被他拨到一旁晾着,但经不住两人的“暗箭”,只好讪讪地答应了,特意换了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顶着授九的目光放进了他碗里。

瞿汤又碰了碰他,“说点儿什么?”

说点儿?什么?

重彧环视过屋里一圈,大刺刺地问道:“怎么四殿下没来?”

咳嗽声在屋内此起彼伏,似是以此聊表心情。

倘若把授九搁在中间,一边是少年的重彧,一边是四殿下明清玦的话,那么中间除了授九就没人能活下来了。

授九年少时对明清玦有救命恩情,故而后者视其如手足,待他十分亲厚。

彼时重彧少年意气,对授九言听计从,将其放在自己心窝子供着都怕烟熏到他似的,自然看明清玦哪哪都不爽。

瞿汤扶额,抓着他的手臂气若游丝地道:“不是这个表示啊……”

重彧“啧”了一声,直截了当的扭头问授九,“你需要什么表示么?”

授九:“……皆可。”

重彧浑不在意地一挥手,带掉了桌上的被子摔落在地,碎成了一堆瓷片,没喝完的茶水溅在了两人的衣摆上。

他心中暗道不好,这下非得被授九削了一半不成!

他一边连忙说着“抱歉”,一边下意识躬下腰去要帮他擦衣摆上的茶渍,却被人抵住肩膀按回位置上坐好。

授九从袖中抽出一方茶白的手帕,自己细细地擦过了,“无碍,让下人来收拾吧。”

重彧觉得也是,两人平起平坐,同样官居一品,谁也没落了谁,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紧张,还这么自觉地去帮他。

真是莫名其妙。

一顿饭吃到末尾,重彧也有些撑了。

百里辰好动,从来坐不住,早在窗边守着了,一见龙舟赛开始了,连忙招呼其他人过去看,只有授九和重彧两人坐在位置上没给他赏脸。

两人一个不别扭的不喜欢凑热闹,喜欢凑热闹的又别扭着。

龙舟赛确实热闹,在屋里也能听见外头震耳的呐喊助威声,在着人声鼎沸中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六月骄阳似火,烤灼着大地,人墙围了京湖两三圈,挤的不可开交。

相府的马车退到了偏僻的地方,重彧只能独自穿过人流,逆着方向走去。

“重彧。”

这一声入耳,似冬雪化在周围,驱除了烦人的燥热与拥挤的人流,汇聚到他的四肢百骸,成了一片泛着甜意的清凉。

重彧回头看去,一眼就能见到授九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他,一袭白衣出尘,端的是儒雅无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眸里目光柔和,不骄不躁。

他那双眼眸真的是占到了便宜,年少时他每次认真的看着重彧时,黑得发沉的瞳孔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用几息时间,重彧就能缴械投降了,心都要软了,顿时说什么是什么。

重彧收敛了心绪,定了定神,道:“天气燥热,人群拥挤,九钦天既然不喜欢人多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出了一身汗。”

“多谢重相好意,只是……”授九轻一颔首,抬眼定定地看着他,“你……一别多年……”

重彧一愣,随即心里的什么别扭和不舒坦都烟消云散了,他蓦地笑了,眉眼弯弯一如当年又不同于当年。

“未曾两宽,也未必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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