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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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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路过基地的拐角时,撞倒了一个研究员。

他确认自己提前闪躲了,但那研究员走起路来也像是睡着了,被他一吓后径直摔在地上。

“嘶......”研究员揉着自己的头发,虽然回过神来,可依然是浑浑噩噩的模样。他随手拢了两把资料,费劲地爬起来,对着克劳德笑了笑,脚步虚浮地继续往前走。

“喂,你掉东西了。”克劳德捡起飘在自己身边的几份纸质文件和相片,捏在指尖时随意扫了一眼。相片大概是一家人的合照,三个人都挂着笑脸,但边角处已经有些弯折了。

“啊,啊......谢谢。”男人接过这些文件,把它们放回文件夹里,接着迷迷糊糊地走掉了。

克劳德叹了口气,那家伙看起来像几天没合眼了,他甚至觉得走掉的只是一具空壳,里面的魂已经散了。

他回到了神罗安排给他的屋子,坐在冷硬的椅子上耷拉着头,视线游离着落在地上,愣神间隐约闻到了花香。那香味像是从屋子的某个角落散发出来的,又像是从神罗的统一换气阀里飘出来的,清淡地骚动他的鼻底。

气味在屋里显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间狭小的屋子初次开门时尘扬漫天,显然不是一直有人打理的状况,也不曾安置过香氛。在克劳德寻找香味来源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他想现在会来找他的人大概只有那么一个,犹豫了一会才去开门。

一开门,克劳德的视线就被萨菲罗斯的身形霸占了个严严实实。萨菲罗斯堵在门口,遮住了走廊的光线,背光的正脸晦涩不明,克劳德第一眼只来得及看到男人虚合的双唇。

他有些心绪不宁,转而想要合上门扉,萨菲罗斯一步上前,肩膀便牢牢抵住了门槛,身躯离克劳德只剩一指的距离,胸腔扩张时几乎能抽空这道狭缝。

两人在阴影中相顾无言,克劳德后退出男人投下的阴影,这才看清了萨菲罗斯的表情。萨菲罗斯低垂着眉眼,眉头似乎轻微地蹙起,脸上不夹杂半分笑意,展露出沉闷的底色。

“我会去跟路法斯谈判,关于合作。”萨菲罗斯说道。“方舟可以庇护圆盘,如果他们管好自己的话。”

萨菲罗斯在说什么?克劳德侧过头去没有作答,脖子梗出筋脉的形状,是为了他吗?他不需要萨菲罗斯这样做。

“这里的空气很差,克劳德,你不感到闷气吗?”萨菲罗斯弯下腰背,把头搭在克劳德的肩上,脸颊隔着发丝磨蹭着克劳德的脸颊,声线嘶哑而松弛。“我们该出去转转,就像之前那样。”

“...别再说了,萨菲罗斯。”

“这两天没有云雾,是最适合观星的天气。”

克劳德用舌头抵着上颚,在萨菲罗斯的亲昵里绷着身子,直到最后也没回答。萨菲罗斯似乎并不在意,他轻吻着克劳德的侧颈,自顾自地当作克劳德默认了。“那,等我回来。”

男人的脚步回音消失在走廊,走时没有给他关门。克劳德自己关上门,脑子里翻过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萨菲罗斯、神罗、尼福尔海姆的幸存者还有他自己,这些东西全部翻搅在一起,像水一样抓也抓不住,甚至他连思考这件事本身都让他疲惫不已。

没过一会,屋门再次被叩响,声音急促得像是玉珠落盘。萨菲罗斯走了才没多久,克劳德不认为男人会这么快回来,他再度打开门,可门外空无一人,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大半条走廊都能一览无余,一股清冷的气流徐徐灌入他的屋子。花香的味道更加明显了,克劳德困惑于香味的来源,于是向宽敞的走廊里看去。走廊昏暗狭长,他在晃神间看到走廊尽头有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瘦小的身体陷在宽大的椅背中,竟然有几分像是爱丽丝。

对了...爱丽丝现在还好吗?

克劳德忽然想起了回到圆盘的姑娘,自从飞机一别后,他与爱丽丝和蒂法就再也没有碰过面了。他细细分辨着远处的人影,可怎么看也看不真切,而等他匆忙靠近过去后,人影一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盈的花香忽然炸开,克劳德的心脏在同时产生失速的抽痛感,紊乱的心跳让他眼前一黑,只消一刻就出了满身冷汗。

有谁......

他在混沌中沉降,疯狂想抓握住什么。就在他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散发着光芒的手掌伸向他,驱散了他的阴霾,他立刻紧紧地抓握上去。

“没事,没事的,克劳德。”

痛苦慢慢消退下去,克劳德大口喘息着,猛然睁开眼睛。走廊依旧空荡荡的,爱丽丝、蒂法和所有认识的朋友都不在,一切都是幻影。克劳德背靠着墙壁支撑自己,步履艰难地挪动到玻璃窗边的休憩区中,重重栽倒在窄小的单人沙发上。

日光透过玻璃窗灰扑扑的一片,克劳德整个人陷在沙发的椅背中,腿蜷在胸前,出神地远望着窗外的深坑。

好冷。沙发是冷的,阳光是冷的,空气也是冷的,整个世界像片残墟荒漠。他更紧地收拢身子,寒气不知是不是躲藏在他的细胞里,总让他掌心的热量飞速流失。

一个人无法取暖,他呼出一口冷气,也许是体温降低让他开始胡思乱想,他不经意间想到萨菲罗斯。就算是萨菲罗斯,一个人也会感到寒冷吧。

他忽然用力地抽动鼻子,再次在空气中闻到了花香。这次的花香格外浓烈,似乎在指引他方向。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闻嗅了良久,终于被花香吸引,从楼层的阳台上一跃而下,追着香味的来源寻去。

香味的信标蜿蜒在整座方舟基地中,克劳德穿过停满货车的停车场,向基地外的森林摸索去。脚下的泥土上铺满了落叶,克劳德穿梭在高大乔木之间,最后寻到了一处开满鲜花的野地。

月光径直晕照在花朵上,每一朵花都娇艳欲滴。克劳德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伸手轻触上花朵的表面,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

“克劳德,你还好吗?”

爱丽丝的嗓音依然温暖而坚定,克劳德听了忽然有些绷不住鼻音,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再见到爱丽丝了,也好像很久没有再和朋友轻松地说过话了。他生怕这又是幻影,胆怯地抬起头,从粉色的裙摆一路向上看去,却看到了一张苍白而消瘦的脸庞。爱丽丝坐在轮椅上,长辫子不见了,干枯的发尾搭落在肩头,脸颊甚至凹陷了进去。

“爱丽丝......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神罗吗?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克劳德马上站起来,慌忙地想要扶住爱丽丝的肩膀,可手指刚触及女人的衣服就穿透过去,而爱丽丝的身影虚晃着闪动了一下。

女人摇了摇头,毫无血色的嘴唇已经干裂破皮,却依然勾着温和的弧度。“我没事,你要考虑的是你自己,克劳德。”

“你在说什么......你都......”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克劳德愕然地审视过爱丽丝的模样,追问还未脱口而出,就看到路法斯从不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

“我来解释吧。”路法斯不远不近地站在克劳德对面,“我说过,你被拖入了方舟的世界,而我们是凭借端脑来寻找你的。”路法斯抚摸着胸口的黄花领针,把它拿在手心展示。“但是端脑尚未完全成型,我们想要链接上你,就需要爱丽丝的能力来成为桥梁。”

“可我已经......”克劳德猛然看向天空,透过星星去看了无边际的天空。是了,他没办法分辨自己的现状不是吗?即使他以为自己醒了过来,他依然可能仍置身于萨菲罗斯所操控的世界,他依然站在萨菲罗斯的手心之中。

“没错,想要冲破萨菲罗斯的封锁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爱丽丝的阻隔能力使得端脑能隔绝开方舟的因子污染,最终对接上同样受到她能力庇护着的你。但就像我说的,这并不简单,高额的回报通常会面临代价。”

从回到圆盘后开始算起,如果一直高强度地透支身体的能力会发生什么?克劳德并不清楚整套能力运行的规则,但这已经不需要再有人给他解释,因为代价已经展露在眼前了。爱丽丝的生命像风中残烛,燃烧着最后一点火光,看起来马上就要熄灭了。

他痛苦地注视着女人混沌的眼睛,手臂止不住地颤抖。他应该照顾好爱丽丝的,他发过誓的,可结果却恰好相反。他总是在被爱丽丝帮助。“是因为我吗?抱歉...爱丽丝......抱歉......”

“为了我爱的一切,为了一个未来。克劳德,既然我的能力能够阻绝方舟的侵蚀,那我就必须做到这件事。”爱丽丝安然地坐着,轻轻抬起手指,一缕绿色的荧光就轻盈地漂浮起来,轻快地绕着克劳德转着圈,然后融进克劳德的额头中。

路法斯把黄花领针握进手中,身后慢慢蔓延出深色的地块,一点点吞噬过森林和草地,构筑出实验室的模样来。实验室里堆积了更多的资料书卷,许多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研究员在电脑前比画着模型,有人甚至握着鼠标昏睡过去,头缓慢地磕向显示屏。

“我本想在办公室时就告诉你这件事,但被方舟的意志遮蔽了。这就是他的计划,他迷惑你的感知,让你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里,直到你被方舟彻底吞噬。”

路法斯看了一眼克劳德,继续说道:“这就是他的权能,你不感到奇怪吗?过去第一颗药的药效加上爱丽丝小姐的能力依然没能延长你的感染周期,这只是因为萨菲罗斯的刻意隐瞒。”

“...同一片区域内存在或进行转化的丧尸越多,感染速度就会更快。萨菲罗斯是主脑,在他的身边......”克劳德接着路法斯的话说,表情意外的平静。这是萨菲罗斯在飞机上提出的假设,那时候男人已经知晓一切,他是抱着何种心思抖露这个事实的呢?

“你离他越近,凋零的速度就会越快。”路法斯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头,“这样吗,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克劳德不吭声,只是错开眼神。在方舟看到过往时,这只是一种预感。而当预感被验证的时候,他只会觉得果然如此。其实他早就对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在偷偷吃下路法斯给的“施舍”时,他没有奢望能被治愈,只是想多得到一些时间,能跟他认知里“同样被感染的萨菲罗斯”一起堕落腐烂而已......

可现在,血淋淋的事实说明了萨菲罗斯在骗他。克劳德的心腔破了个洞,源源不断地向外淌血,他甚至开始怀疑萨菲罗斯对他说的一切。觉醒的时刻、过去的经历、坦白的爱意,这一切都可以撒谎不是吗?又比如在他被丧尸包围的那个上午,萨菲罗斯究竟是怎么看到他的呢......

路法斯见克劳德不愿回答也不再追问,绕回正题之上。“言归正传,方舟在萨菲罗斯手中十分危险。时间很紧急,我们必须加快行动,否则萨菲罗斯将直接控制方舟启航,那个时候人类将失去所有希望。重启方舟权限,夺取方舟的控制权迫在眉睫。我们需要切断萨菲罗斯与方舟的联系,在方舟出现权限空窗的时候,由你直接顶替上主脑的位置。”

这依然是路法斯在办公室提出的那个方案,克劳德明白了过来,从一开始就只有这一个方案,那就是由他成为端脑的中枢,所谓的另一种合作方案只是把带着玫瑰的枪罢了。

克劳德极快地接受了事实。他没能保护好爱丽丝,也没保护好蒂法,他没帮到任何人,又怎么能自己躲藏下去。他想着,平静地询问路法斯现在需要他怎么做。

路法斯调用了身后的电子屏,向克劳德展示了他们所构思的方法。

刀只能斩断□□,而能斩断灵魂的......是触手可及却付之一炬的希望。要怎样叫醒一个沉浸在梦中的人?很简单,打碎他的梦,让他跌落回现实。对方舟来说也是如此,方舟的精神世界相当于一个梦,路法斯想通过端脑来破坏这个梦,以此击碎男人的精神辐射,让他从方舟的精神层脱离出来。到时候再以克劳德为楔子,爱丽丝的能力为线,端脑就能趁着裂隙反向扩散数据,成为方舟的核心。

破坏,然后夺取...克劳德的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沸水,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就像他早就决定的事,他是他,萨菲罗斯是萨菲罗斯,每个人都会有不肯让步的选择。公平从来不是宇宙的真理法则,只是人们在千方百计地寻求着慰藉,他必须肩负起有人得到就会有人失去这个事实。

“......那个时候...萨菲罗斯会怎么样?”克劳德沉默了好一会,还是问了这个问题。精神被击碎的人,也许和死去也没有区别了。

路法斯敲了敲电子屏,扫了一眼克劳德,沉声问着,语气几乎是在嗔责。“那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怎么?你心软了?”

“......”

路法斯叹了口气,在屏幕上随手画了两笔,妥协般地面向克劳德说道:“...与方舟断联确实会对他造成反冲,他的精神大概率会以解构的状态陷入沉睡吧,也可能会变成一无所知的孩童状态。不管怎么说,你认识的他也都不会存在了。如果你仍然眷恋,就要做好觉悟。”

“...这样。”克劳德闭了闭眼睛,眼球在眼皮下颤动。也就是说萨菲罗斯并不会死去,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忘掉一切对男人说不定是好事,那样重生的话便能不闻、不知、不惑、不怨。不知晓就不会痛苦,不怨恨就不会偏执。

“我会配合,成为中枢执行你们的指令。”克劳德睁开眼睛,“作为交换,如果萨菲罗斯的精神退行或解构,我要把他留在方舟的精神世界里。”留在香巴拉里,就像萨菲罗斯想的那样,在一个美满的世界里重新生长。这样萨菲罗斯也不算消失,对吧?会有一个干净的孩子从他的尸骸里留下来,虽然失去了力量,也看不到无尽的彼方,但他能过上安稳平凡的生活,然后老去化土。这能否算是仁至义尽?克劳德咬着嘴唇想,果然......不算吧......

爱丽丝一直垂着头,此时把头向一旁侧转,睫毛轻轻抖动着。路法斯向前走了两步,他整理好身上的西装,笔直地站立在克劳德面前,将黄花领针放入克劳德手里。

“这样有意义吗?”路法斯问道。

“与你无关。”

两人对峙了片刻,路法斯最后选择了同意。他们需要克劳德,为此,这个条件并不是不可接受。路法斯身后所有的研究员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灼灼目光集中在克劳德身上。实验室的地板慢慢开始消散,路法斯微微弯腰,向克劳德简短地行了个礼。

“每个人都会铭记你的付出,无论是否成功,你都是人类的英雄。”

路法斯身后的每个人也站了起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道道视线炽热而滚烫,随着实验室的残景丝丝隐退。

他们说,去成为英雄吧。

克劳德回到自己的屋门口时,萨菲罗斯已经等在了那里了。男人倚靠着墙,见他回来才站直身子问道:“你去哪里了?”

“......散步。”克劳德不自然地滚了滚喉结,简短地回答道。他撒过很多次谎,多这一次也不多,少这一次也不少,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他蜷了蜷指节,在锐利的蛇瞳下还是流露了一瞬慌乱,极快地闪避开眼神。“有什么事?”

“我可以同意神罗的要求。”萨菲罗斯回答道,提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建议。“等路法斯安排完接洽工作,我就会控制方舟保护圆盘。”

“......别开玩笑了。”克劳德傻站在原地,心里千回百转。萨菲罗斯现在还在哄骗他,玩弄他,像在摆弄一只人偶。他沉默着从萨菲罗斯身边路过,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埋头捣鼓着门锁。

门一打开,克劳德马上就走了进去,萨菲罗斯跟在克劳德的身后进了屋,然后砰地关上了门。克劳德觉得空气安静得让人难受,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被萨菲罗斯从后方环抱进怀里。男人的胳膊锁住他的肩膀,头也低垂下来,平缓的吐息舔舐着他的耳廓,沙哑地呢喃着。“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方案,这是神罗常说的...高效率合作?”

“......”克劳德没有马上反驳萨菲罗斯,男人的态度柔和得几乎是在示弱,他靠在男人胸前,听着男人不慌不忙的心跳,涌起一阵荒谬感。“...那么条件呢?”

“没有。人类不需要付出代价,这会让你安心吗?”

“......这不像你,萨菲罗斯。”克劳德认为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如果有,要么源于爱,要么源于欺骗。他们还有谈一谈的必要吗?萨菲罗斯依旧在表演,而他自己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已经无法开诚布公,也没有再向对方剖开自己的可能。

“那么你想要补偿我吗?”萨菲罗斯沉声询问,像在引诱一般,“你答应过我,今天晚上去看星星。”

不,应该没有吧,克劳德想,实际上他并没有答应这件事,只是萨菲罗斯想让他这样做。萨菲罗斯总是这样,自顾自地替他做着决定。克劳德默不作声地低垂着脑袋,萨菲罗斯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安静地收紧着手臂。

克劳德能从后背上感受到温度,也能听到萨菲罗斯的脉动,就好像它们真的存在。但它们也是谎言,一个套在巨大谎言里的小谎言,散发着迷幻的麝香。他拦住萨菲罗斯的胳膊,低头看着地板上的影子。一高一矮两道形状拼接在一起,黑色混得均匀,仔细看像两个连体的婴儿,而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那是一只畸形的恶犬。

萨菲罗斯忽然动了起来,用不容抗拒的力道推着克劳德往前走,然后一起栽倒在床上。强壮的身躯重重压在克劳德身上,克劳德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连呼吸都被堵住。他拽住萨菲罗斯的长发,男人固执地盖在他的身上,像极了野兽狩猎的姿势,过了一会才撑起身子,懒洋洋地梳理着头发。

“你不想活下去吗?克劳德。”萨菲罗斯问得无缘无故,语气淡淡的,克劳德却感受到了一股暴戾的气息。他好不容易见了光,视线从萨菲罗斯的耳边擦过,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上的一点污渍。“什么?”

“你说过想帮助我。”萨菲罗斯半侧过脸来,用手指拨弄着克劳德的头发,视线里有些不清不楚地审视。

“......萨菲罗斯...”克劳德回望过去,他与萨菲罗斯隔了不过半臂的距离,却始终看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你真的去与神罗谈判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见了他们,却还在笑。”

“也许我该哭?”萨菲罗斯把头发理顺回身后,宽厚的手掌摸进克劳德的衣服下摆,如蛇一般游走向克劳德的心脏,在那方寸皮肉上画圈。“那你呢?在神罗散步不愉快吗?”

克劳德动也不动,目光直直往上看着。“不,这里烂透了,我看到了花在腐烂。”

“是个好消息,来年春天就能播种新的种子了。”

克劳德的下巴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努力掩饰着升腾起的愤怒,“可末日要来了,不会再有来年了。”

“天空的年岁从未停止。宇宙很大,克劳德,总有一个地方在迎接春天。”

萨菲罗斯掰过克劳德的头,唇齿不轻不重地啃咬起克劳德的下巴,尖锐的犬牙留下点点小坑。克劳德紧闭着嘴巴,萨菲罗斯慢条斯理地撕扯起他的唇肉,几度想顶开他的牙冠,可他硬是不肯开口。

不一样了。克劳德在萨菲罗斯的啃噬里走神,他与萨菲罗斯接吻时总是容易断片,从前他觉得这是难以控制的热情,现在想想,这也许是方舟的侵蚀在加深。他的思绪飘回了曾经的某个晚上,牙冠一时松了守备,让萨菲罗斯的舌头长驱直入。

他下意识地咬了萨菲罗斯的舌头,力度不轻,两人的唇肉间马上溢出鲜血。萨菲罗斯几乎被克劳德的推拒激怒了,一手用力捏开克劳德的下巴,一手掐着克劳德的脖子,更加蛮横地入侵,并将舌尖的鲜血刻意推进克劳德的喉咙。

“咳咳咳——”克劳德认为萨菲罗斯在杀死他,他被这个血淋淋的吻呛住了,猛然推开萨菲罗斯,剧烈地埋头咳嗽着。

萨菲罗斯抹了一把嘴角,闪着流光的蛇瞳冰凉凉的,“为什么拒绝。”

“咳......”克劳德咳了最后一声,“那就别这样做。”

萨菲罗斯凝视着指尖沾上的血迹,又欣赏起克劳德脖颈上留下的掌印,再度产生一股熟悉的冲动。如果克劳德就这样死去的话,那也算永远地活在了他的身边。他会留下克劳德最好的模样,不只是一个留影,而是从回忆中诞生的美神,不断用一翦秋水告诉他:他爱他。

两相无言,克劳德深深叹了一口气,翻下床起身送客。“我累了...你回去吧。”

“我已经在了。这里就是我的屋子。”

克劳德哑然,喉咙的酸疼经久不散,他望着男人的动作烦躁不堪,快速地翻找口袋,随后把房间钥匙啪地丢在床头柜上。现在是他要离开这间“萨菲罗斯的房间”。萨菲罗斯坐了起来,妖异的瞳纹似是子夜极光,在眉骨的阴影下格外醒目,他面无表情地问道:“克劳德,你的愿望是什么?”

“没有,我没有愿望了。”克劳德回答道,说完利落地摔上屋门。

没了屋子可呆,克劳德就只能另寻去处。整栋大楼依然一派死气沉沉,走廊里挂着倒计时的钟牌,血红的霓光晕染着空气。他不想再被困在建筑里,于是来到了大楼的顶层,孤身搭在楼顶的栏杆上。太阳的光斑在地砖上移形换影,克劳德在黯淡的天光下也有些发灰,他望着天穹稀疏的薄云,忽然怒不可遏地折断了栏杆,把它们狠狠摔到地上。

“......”他抹起额发,血管像是被某种情绪扩张过热,那不是愤怒,却要炸开他的肋骨,逼得他握紧拳头,既想狠狠踩烂地上的栏杆,又想从栏杆的缺口跳出去。但他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顺着墙面滑坐下去,脸埋在躯体的阴影里,齿间泄出微不可闻的嘶气。“可恶......”

他几乎浪费了整个下午,单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天色已深,克劳德的影子随着太阳西沉而抽条拉长,最终潜藏在成片的黑暗之中。四周楼层的办公室难得地暗了大半,深坑和深坑边上的塔吊上也只亮着寥寥几盏小灯,一闪一闪的,几乎融进了夜空之中。

就像萨菲罗斯说的,今夜的天空透彻干净,满天星斗如同金箔碎屑般散布在浩瀚汪洋中,是个观星的好天气。克劳德终于再度有了点动静,缓慢仰头,碧蓝的眼眸里落下群星。

深邃幽暗的天空无边无垠,那些星星看起来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条光辉的河流,璀璨的去路足以迷惑所有彷徨的灵魂。

克劳德摇晃着站起身来,在天光中仰望着星海。无数的光点遍布天空,他脚下的星球也只是那千万星点中的一个,在宇宙中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土吧。他看着这片天难免有些悲观,萨菲罗斯和路法斯都那样胸有成竹地布局着,可走出星球怀抱的方舟,真的能找到方向穿过长夜吗?还是会在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分崩离析,变成星星坟冢中的几点碎屑。

莫名产生的忧虑再度挑拨起他心中的一潭死水,他看到星空浩瀚无边,深坑的黑色冥顽不化,人造的钢铁塔吊冷酷而无情,机械地折射着月亮投下的余晖。

最高塔吊的动臂上正伫立着一个身影,孤独而高傲,潜藏在危险的夜幕之中。克劳德一眼就认出那是萨菲罗斯,男人的长发像极了地面上的另一条银河,在暗色的布景中格外的明亮。克劳德的视线不由地从星星移到萨菲罗斯的身上,盯着萨菲罗斯飘扬的发梢,手指无知无觉地握紧栏杆,远远地看着男人成为星海的一部分。

萨菲罗斯说过他梦到过很多次星空,这就是他梦中的一切吗?确实十分美丽。克劳德恍然觉得萨菲罗斯和星空该死的相配,就好像他本来就属于星海,是星星的孩子。这个念头让克劳德感到惶恐,他唯恐自己再度动摇,于是一点点将它从心头割下,然后肢解粉碎成一摊烂泥。

推开大门,走进阳台,翻越栏杆。蓝色的光痕在空气里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拖尾,克劳德蓦然出现在了钢铁架构的顶端。

身体告诉克劳德这样做,克劳德纵容了自己。他没有答应萨菲罗斯,但还是想给彼此最后的体面,即使他们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

克劳德悄悄地落在塔吊上,躲在塔吊驾驶舱的侧方,垂眸感受着轻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巴气息和花香,克劳德伸手想留住这阵晚风,可风在他的掌中留下一个吻,轻飘飘地走远了。他忽然感到懊恼,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是萨菲罗斯先欺骗他的,他只不过是还击罢了。

可能是溜走的风裹挟着他的呼吸,送去了萨菲罗斯的身边,所以萨菲罗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男人转回身子,蛇瞳蓄着光点,视线直接寻到了克劳德所在的地方。

“结果你还是来了。”萨菲罗斯说道,发丝在光下熠熠生辉。“承认吧,克劳德,你还有不舍。”

克劳德在铁架边上靠了一会,终于缓慢地走出阴影,跳到了萨菲罗斯所站的长条动臂上。动臂有五十多米长,由中间镂空的标准节拼装起来,萨菲罗斯视如无物地踩过一节节钢材,平稳地停在克劳德面前。他对着克劳德问道:“感到后悔了?”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克劳德回答道,声音在冷清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语气更像在宣告。向萨菲罗斯宣告,也向他自己宣告。“我会成为端脑的中枢。”

“抱紧我的时候,你说想有更多的时间。怎么了,克劳德,这么快就厌倦了。”

“......是你感到厌倦了。”

“我可以同意庇护圆盘,让方舟带着剩下的人类一起启航,你却依然要与我违背。你总是在等着别人的指引,可当我指引你的前路时,你又不肯认同。”萨菲罗斯眯着眼睛,伸出手掌握成拳头。

“......够了,萨菲罗斯。”克劳德摇摇头,想着这近乎是萨菲罗斯说的一句甜言蜜语,就算他相信了,他可以希望萨菲罗斯这样做吗?对旁人寄予希望和把责任推卸给旁人几乎是相同的,更像是一种怯弱且卑鄙的妄念。他必须亲手去做自己选择的事,然后背负起代价和后果。“只要是我能做的就由我来做,清算起来就算得明白。”

“你倒是清楚。这是个单选题,克劳德·斯特莱夫。”萨菲罗斯忽地笑了一声,声音平缓,可听起来总是字字见血。“方舟是我的东西,他们在从我的手中夺取方舟,你却义无反顾地帮助他们,不惜成为消耗品。”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就和尼福尔海姆的人一样?”克劳德的音调忽然提高了半度,急促地说了半段。

“一样吗?圆盘中的人都是被神罗筛选出来的,有资格活下去的人。你的同乡和更多没有被选中的人,依然是被舍弃的东西。你想救的不是他们,而是你自己,你希望回到他们中间。”

“......我...”

“现在这些人存活下来,日后就会想要更多。即使我同意他们的要求,他们也从未放弃过掌控方舟的野望,毫不遮掩地暴露着爪牙。端脑是罄竹难书的佐证,你在成为他们夺走我们世界的帮凶。”

“......你说得对,这就是我在做的事。”克劳德的声音沉降下去,解脱般地承认了这个说法。“我也做不到更好了。”

“很好,克劳德,很好。”

萨菲罗斯忽然仰头长笑起来,笑声在空旷夜空中格外空寂,他用手捂着脸,然后长叹着耸动了下肩膀。克劳德沉默地站在原地,握紧拳头,心脏的刺痛绵延不绝。

“但我不会拱手相让......你还有这个世界。”萨菲罗斯走到克劳德的面前,在青年身边停顿了半晌,嘴唇变幻间露出尖利的犬齿。“让我看看吧,你要怎么从我手中夺走它们。”男人一步侧身,接着把一个领针扔到了克劳德的脚边。

“别再丢东西了,克劳德。”

萨菲罗斯从克劳德身边走过,气息转瞬就消失了,只有长发在空中留下一缕残香。克劳德看着被丢在地上的黄花领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怔然地蹲下身子。

什么时候丢的呢?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他把领针紧握在手心,佝偻着身子,终于无法维持波澜不惊的表情,喉咙里泛起一阵血气。

是啊…那可是萨菲罗斯啊。萨菲罗斯刚刚并不是在维系谎言,而是最后一次询问他的抉择,只要他说想反悔,两人依然会是从前的模样。他们都知道,却都在假装,好恶心的感觉。克劳德几乎干呕出来,他半跪在吊臂上,颓然地垂下手臂。

大地开始轻微地震颤,幅度极小,几乎无法被大楼里的人们感知出来。森林之中飞出密密麻麻的鸟类,成群结队地在夜空中盘旋飞舞,几乎遮住了天上的星星。

克劳德忽然想,从遇到萨菲罗斯以来,这一年何尝不是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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