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寻北的奶奶，已经到了很晚的时间，但奚水一点也不困，林寻北的奶奶好像来了她这一趟变得更加生气，拐杖重重地砸在酒店走廊的地板上，她另一只手扶墙，身体摇摇晃晃消失在走廊尽头。
奚水则转身向林寻北的房间去，她敲响了林寻北房间的门，里面没有回应。
林寻北大概是睡着了，她想。
奚水靠在门边给她发消息，林寻北打开门时，奚水身体没了依靠，向后摔在林寻北的怀里，两人在走廊照进来的昏暗灯关中对上视线，林寻北移开视线，奚水仍看着林寻北。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奚水扶墙站好，她把门关上。
林寻北打开房间的灯，她本已经睡着，又被响起的敲门声吵醒，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她眼睛不是很适应，她和奚水坐在床上。
“怎么不高兴？”林寻北看着奚水皱起的眉头说。
“我不高兴吗？”
“嗯，垂头丧气的，眉毛拧起来了。”
“我应该是有点生气的。”
“为什么？”
“林寻北，你喜欢演戏吗？”
“喜欢。”
“是因为江纸鸢才喜欢的吗？”
“和江纸鸢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我奶奶找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是疯子。”
“她这句话倒说的对。”
“你不是疯子。”奚水很认真地望着林寻北说，可是林寻北低头看手机并不看她，听见奚水这句话的林寻北随意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住。
“奚水。”
“什么？”
“你喜欢我吗？”
“我一直在努力想明白。”奚水苦恼地说，她的本子上还差林寻北的一票。
“别想了，我来告诉你。”
奚水和林寻北对上视线，奚水等着林寻北开口，可是林寻北又移开目光，她不理解地顺着她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林寻北在看什么呢，奚水又发觉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房间的地板上。
后来奚水看见林寻北的眼眶红了，她至今仍然无法接受林寻北也会难过到哭的事实，可为什么呢。
“你现在不喜欢我，以后也不应该喜欢我。”
“我明白了，那我再也不想了，也不会喜欢你的，这样的话，你会高兴一点吗？”
“我没有不高兴。”
“可是你在皱眉，眼睛也红了。”这不是林寻北刚告诉她的吗，奚水疑惑地说。
“我要睡觉了，晚安奚水。”林寻北躺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她感到自己的所有情绪，对奚水来说，像没有形状的风，像一块被大海吞没的小小石头。
“等一下，我还有事情没有问你。”奚水走到门口，才回想起来她来找林寻北是有事情要说的，不知道怎么的又和她聊起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什么？”
“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没什么原因。”林寻北不想把奚水不喜欢她这件事再说上第二遍。
“没有原因，怎么会离婚？这样说不通的。”奚水执着地问。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林寻北明知故问，其实是没有什么原因的，她当初的借口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但就是没有那些修饰，剩下的真相不管有多么赤裸与难堪，奚水也不会在意，就像在机场毫无戒备地跟她回家，她根本就不在意在她眼里她是谁，所有的事情离圆满好像只差她的一句同意。
像一场她自导自演的戏剧，奚水认真地背下她给她的台词，努力扮演她想让她扮演的角色，她想让她们的故事结束就结束，重新来过就推倒重来，谁不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呢。只有她想，奚水就会很听话的呆在她身边，不会厌倦，也不会难过，像一颗扎根在她身边的树木一样。
可林寻北不想这样了，她想看看如果她从戏中退出，奚水会不会坚定地走向她，那这个故事还会不会圆满，结局还会不会是皆大欢喜。
“因为你说你想让我帮你，你说你想来想去，觉得我是最佳的人选。”奚水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也觉得，如果因为我的长相能帮到你，那样很好。”
“现在呢？在我告诉你，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现在呢？你一不喜欢我，二不需要再当谁的替身的现在呢？你觉得这场婚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可是你喜欢我呀。”奚水低下头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会主动离开她吗？就像顾念说的那样，如果林寻北很喜欢自己，两年前的元宵节，她在哪里，两年的时间里，她又在哪里。
“这样是不对的。”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在长长的沉默后，奚水终于听到林寻北的答复。
“没有关系，我们没有关系。”她听见她颤抖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你懂了吗秋月白？”奚水和陈静白坐在一起，看林寻北演戏。
陈静白满眼都是对林寻北的崇拜，眼睛眨也不眨，奚水则平静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她手里攥紧卫生纸，想找出白净鞋子上的小小污点，但是失败了，鞋子很干净，奚水停下动作，茫然地看向林寻北的方向。
“我怎么可能懂，你们真是脑子有病，还有，都说了我不叫秋月白，还有啊，不是说好了在片场不要和我一起行动吗，我们就当网友，你过去那边坐着。”
“可是我每天都是坐在这里看的。”
“你的意思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吗？”
“不是吗？你怎么生气了？”
“好吧好吧，不知道这是你老位置，这个地方视野好，对不起，我去那边好了吧。”
陈静白没欺负成功奚水，还把自己气到了，她搬到离奚水远远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你觉得林寻北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没关系。”奚水追过去。
“你干嘛一直追着我问，找你自己的好朋友去啊。”陈静白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被有心人看见她和奚水混在一起。
顾念不想听她讲关于林寻北的任何事情，楠楠又不回她消息，可是陈静白亲口承认她们是网友，网上的朋友也是朋友，虽然不知道陈静白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她们都不能听我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好欺负了？”
“我没有觉得你最好欺负了。”
“那你就别来找我了！就算你和林寻北现在分开，我们也只能是网友，其他关系你想都别想。”
“好。”奚水乖巧地坐回去。
过了一小会，陈静白瞅了一眼认真看剧本的奚水。
“你也别太伤心了，和林寻北分开就分开，你还会遇到更好的，我收回以前的话。”
“你以前说什么了？”奚水疑惑。
“想不起来了嘛，但是，来剧组这些天，虽然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这都要怪你讲故事的水平太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嘛，林寻北应该对你是有意思的，至于你嘛……”陈静白看到奚水呆呆的样子就头疼。
“我怎么了？”
“早知道林寻北喜欢傻的，我当初就装疯卖傻好了。”陈静白小声地说。
“你说什么，对不起，我没听清。”
“没什么，觉得你挺可爱的。我还挺羡慕你的，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反而快乐呢，我就不行，天天害怕着好不容易得来这些名誉也好，金钱也好，喜爱也好，哪天就没了，倒不如像你一样才好呢。”陈静白觉得奚水又听不懂，干脆和她讲起心中的烦恼。
“我一点也不好，像你一样那么聪明才好。”
“我聪明？”陈静白笑了起来，要不是当时考试考那点分，她怎么会铤而走险往娱乐圈闯，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陈静白都不敢这么做了，等她再赚些钱，就退圈回家陪陪家人。
“唉，对了，你上的什么大学？”
“我没有再上学了。”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林寻北吧，虽然我是挺喜欢她的，但也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途，你清醒一点啊姐妹。”
“不是，我已经欠了姑姑很多钱，我也不想再去学校了，所以就回家给姑姑看店了。”
“你父母呢？”陈静白慢慢把视线从林寻北身上移到低着头的奚水身上，她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能让奚水还算平安的长那么大。
“你说哪一个？”
“你还能有多少个？”陈静白震惊地问。
“我的养父母在我小时候出了车祸，现在在还欠的医药费，没时间照顾我，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既然把我送走，大概是有什么苦衷吧。”
奚水平静地说。
“姐妹，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不对，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干嘛还安慰你！浪费我的感情。”
奚水正翻着剧本，林寻北的奶奶拄着拐杖走到她身边，白了她一眼后沉默地看林寻北演戏，陈静白认出那白发满头的老奶奶是谁，心里还留着当年在片场，她怒吼着无差别攻击每个人的阴影，陈静白搬着板凳挪到别的地方，害怕那老奶奶又要晃着她的拐杖扬言要揍死自己。
当年她不过是劝了个架，也能被记恨上，至于吗。
陈静白一走，林寻北的奶奶轻哼一声。
“看她什么时候知道回家看看她爸，不学怎么管理公司，尽学些歪门邪道。”
“哪里有什么歪门邪道？”奚水疑惑。
“我说的事情你办了没，让你快一点你就快一点，她也不小了，在外面玩够了，也该回家找个人结婚，该从她爸爸那接手公司，可不能让咱家落得和江家一个下场。”
“你让我办什么事了？”奚水想了一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和这个老奶奶讲话，比和林寻北讲话还费脑子。
“离婚！离婚！现在记住了吗？”
“林寻北说等回去再办。”
“那就好。”林寻北的奶奶得到答复就要走，奚水回头看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