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返是不可能遣返的。

赫尔伯特表示，如果这次找不到他心爱的棺材，就算被遣返，他下次也一定会再偷渡回来的！

“……”

阮舒默了默，向他确认道：“你真的不走吗？”

现在不走，等学校安保处查完监控，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赫尔伯特双手环胸，坚决道：“不走！”

阮舒表情有一丝可惜：“行吧。”

反正到时候丢脸的不是他。

没想到阮舒这么干脆就应了下来，赫尔伯特噎了一下，反而变得迟疑起来。

视线在绷着脸的孟江身上打了个转，看他竟然没有反驳的意思，赫尔伯特有些惊奇。

他把目光重新放回阮舒身上，犹豫两秒，好奇道：“你是他的领导吗？”

“？”阮舒有片刻的惊讶，反应过来后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阮舒：“他是我领导。”

赫尔伯特疑惑：“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很听你的话。”

“我之前和孟使者有过两次接触。”赫尔伯特认真道：“他这个人脸又冷嘴又毒，脾气还特别差，听说人缘也不是很好。”

他奇怪道：“没想到对你的态度这么不一样。”

说完，他看了眼孟江结冰似的脸色，对着阮舒露出一个“你看，我就说他脾气差吧”的眼神。

阮舒感受着孟江周围的低气压，拽着他衣角的手指绷得死死的，生怕他一松开，就会有人血溅当场。

察觉到赫尔伯特投向他的眼神，一股敬佩之情从阮舒心底油然而生。

有勇气当面蛐蛐别人也就算了，在这种气氛下，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朝他使眼色。

简直是没眼力界的典范。

这超绝钝感力，能不能分他一点。

阮舒在心里感叹完，很快回过神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安抚住院长的情绪。

阮舒拍了拍孟江的肩膀，安慰道：“院长，你别生气，他都是乱说的。”

孟江死死地盯着赫尔伯特，语气硬邦邦道：“我没生气。”

“……”阮舒：“真的吗？”

孟江梗着脖子，一字一顿道：“真、的。”

阮舒眨了眨眼，“哦。”

他缓缓收回拽着孟江衣角的手，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什么话都没说。

嗯，没生气。

赫尔伯特忽略孟江的眼神，视线无意扫过墙上挂着的钟表，忽地站直了身体。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赫尔伯特语气有些惊讶，说道：“我得走了。”

他转身匆匆朝着窗口的方向走去，自言自语道：“回去后还要到宿舍楼下找我的棺材呢。”

闻言阮舒眉心一跳，喊道：“等等！”

赫尔伯特停下脚步，疑惑回头：“怎么了？”

阮舒定了定神，认真道：“你不用回去，我有办法帮你找到棺材。”

赫尔伯特微微睁大眼：“真的吗？”

阮舒：“当然。”

赫尔伯特对他突然的态度转变保持质疑，谨慎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阮舒：“……”

不然让你回去继续当变态吗？！

阮舒悄悄瞄了眼孟江的脸色，想了想，转头对赫尔伯特道：“找到棺材后，你必须马上离开宜城，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进入冥界的地盘。”

赫尔伯特爽快应下：“没问题。”

得到承诺后，阮舒这才放心，带着两人去了郊外的一处墓园。

墓园门外，三人仰着头，齐齐盯着大门上的牌匾。

赫尔伯特疑惑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阮舒视线下移，透过铁门上的栅栏望向远处的大片墓地，解释道：“当年宜城大学建校时，把原本葬在那里的墓全部迁走了。”

“立了碑的墓，联系过墓主的家人后，按照他们的意愿分别安置到了不同的墓地。其他无主的墓，还有一些联系不到亲属的墓，则是统一迁到了这个墓园里。”

说到这里，阮舒打量了赫尔伯特一眼，确认道：“你当年应该没有立碑吧？”

赫尔伯特摇摇头，回忆了一下，道：“我没有立碑的习惯，当年只是随便找了一片墓地，在空地上挖了个坑就住了进去。”

阮舒看他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你自己挖的坑？没有经过墓地管理员的同意？”

赫尔伯特眼神发懵地看向他：“什么管理员？”

阮舒：“……”

原来还是个黑户！

又是偷渡又是黑户……

阮舒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道：“你真该庆幸自己不是个人。”

说完，他在赫尔伯特茫然的眼神中走进墓园，朝着服务中心的方向走去。

孟江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跟在阮舒身后走了进去。

赫尔伯特把阮舒刚才的话反复咀嚼了两遍。

不是个人……

这到底是不是在骂他啊？？

中文果然博大精深。

赫尔伯特摇了摇头，赶忙跟上阮舒的脚步。

此时已经将近半夜一点钟，服务中心内一片黑暗，大门紧闭。

阮舒站在服务中心楼下，盯着这栋黑黝黝的二层小楼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视线缓缓左移，看向不远处亮着灯的一个小房间。

值班室里，实习的管理员正窝在椅子上，用手机播放着动画片。

他正看得兴起时，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敲击声。

“叩、叩。”

他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疑惑地朝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他差点把魂儿丢了。

正对着他的窗户上，此时赫然趴着一张人脸，在室内白炽灯光的照射下，那张脸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窗外的脸缓缓勾起嘴角，对着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管理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似一动不动，实际脑子里已经放起了走马灯。

一瞬间，这辈子看过的所有恐怖民俗小说全部涌进了他的脑海。

不知道是不是信息量太大，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身体也轻飘飘的。

“……”

阮舒敲完窗，看着值班人员呆愣的表情，忍不住皱起眉，嘀咕道：“怎么还不来开门……”

刚才他们明明都对视了，不应该是没看见他啊。

要不再敲一遍？

阮舒正要抬手，慢他几步的孟江这时走了过来。

他朝窗内看了一眼，道：“他的生魂要离体了。”

“？！”阮舒震惊。

不会吧？难道是大半夜被他吓到了？

可是他为了避免吓到他，还特意对他笑了笑啊！

阮舒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他心虚地望向孟江，问：“这下怎么办？”

“没关系。”孟江径直穿过门板，走到管理员身后，抬手朝他头顶重重一拍，把刚冒出头的魂魄又重新拍了回去。

接着，趁着魂魄归身，人还不太清醒的时候，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锁。

孟江：“进来吧。”

“……”

阮舒无言片刻，抬脚走进值班室，看着晕晕乎乎的管理员，担心道：“他一会儿问我们怎么进来的，该怎么说？”

“放心。”孟江说道：“他不会记得魂魄离体前一段时间的事情，我们只要说看到他晕了进来帮忙就行。”

阮舒：“……好。”

院长这信手拈来的样子，看起来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赫尔伯特也姗姗来迟地赶到，于是三人一起等着墓园管理员清醒过来。

没几分钟后，他悠悠转醒，看着面前三张脸忽地愣住。

作为三个里面唯一的正常人，阮舒上前，按照孟江的说辞解释了他们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原因。

管理员恍然地点点头，还以为是自己忘了锁门。他对三人表达了一番感谢后，突然道：“对了，你们大半夜来墓园做什么？”

“是这样，”聊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阮舒正色道：“我们想问一下，当年从宜城大学迁来的那些无主坟，现在都安置在哪里？”

他指了指身后的赫尔伯特，道：“这位外国友人的祖父曾经也葬在那里，他这次来，就是想把祖父接回他的国家去。”

赫尔伯特配合地颔首。

“噢——”墓地管理员打量赫尔伯特一眼，理解地点点头，道：“落叶归根嘛，我懂！”

“问题是，”管理员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当年迁过来的坟有一百多座，而且大部分都没有立碑，你们能认得出来是哪一个吗？”

赫尔伯特急忙道：“我认得棺材！”

“啊？”管理员愣了一下，道：“认得棺材也没有用啊。”

“迁坟那年刚好国家提倡火葬，所有的墓主都被从棺材里取出来，烧了以后换成骨灰盒了。”

赫尔伯特傻眼了。

“……”阮舒同情地看他一眼，想了想，又问：“那当时的棺材还在吗？”

“在。”管理员点点头，道：“这种东西忌讳比较多，不太好扔，就一直堆在后面的库房里了。”

他看了一眼赫尔伯特期待的表情，又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当年没有被老鼠咬坏，现在也腐朽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赫尔伯特重新振作起来：“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他的棺材可不是普通的棺材，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坏掉的！

“好吧。”看到他们这么坚持，管理员拿了钥匙，带他们往仓库走去。

到了仓库外面，管理员把门打开，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很快又缩回脖子，道：“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自己去找吧。”

道过谢后，三人走进了这间大仓库。

仓库里面没有灯，昏黑的环境下，一副副棺材堆叠在一起，像是小山一样压在人心头。

阮舒打开手机照明灯，灯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棺椁，光影随着他的动作变幻，更显得这座小山庞大诡沉。

阮舒抬头看着这些棺材，震惊之余，问道：“这么多棺材，该怎么找？”

赫尔伯特站在原地没有动，说道：“我有办法。”

阮舒转头看向他。

赫尔伯特垂着眼，低低念了句什么，几秒钟后，棺材山上的某一处突然泛起了红光。

低调的暗红色，像血一样流动的光，在黑暗里甚至不显得突兀。

阮舒微微睁大了眼，自从认识赫尔伯特以后，第一次意识到吸血鬼是个古老而神秘的种族。

下一秒，他就听到赫尔伯特难掩激动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我心爱的小床！”

阮舒：“……”

果然是错觉。

赫尔伯特伸出手，又说了句什么，那暗红色的光突然变小，接着朝他飞去。

“等等——”

阮舒看到他伸出手，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急忙出声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少了一部分支撑的小山摇摇欲坠，接着“轰隆”一声，轰然倒塌。

“……”

大门被摔落的棺材堵死，在墓园管理员焦急的声音里，屋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片刻的寂静后，阮舒冷静出声，叫道：“院长。”

“？”孟江转头看他。

阮舒微微一笑：“洋鬼算业绩吗？”

天杀的，他要把他抓！起！来！

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