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鬼语气自然，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听到熟悉的声音，阮舒微微愣了一下，试图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红衣女鬼松开手后，李院长的身体失去外力支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侧边栽倒下去。
头部和地面接触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嘶——”
阮舒下意识吸了口凉气，表情扭曲得仿佛受伤的是他。
李院长从他们进门开始就没有过动静，先是被水淹，再是撞到头，也不知道人还健不健在。
阮舒上前两步，想要查探一下李院长的呼吸。
红衣女鬼看出阮舒的意图，伸手拦住他：“他没死。”
阮舒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李院长，眼神有些犹豫。
没想到下一秒，像是为了印证红衣女鬼的话一样，李院长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两下。
阮舒：“……”
确认李院长还活着，阮舒放下心，没再理会他。
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阮舒转过身，开始打量起一旁的红衣女鬼。
确认是他熟悉的鬼以后，阮舒害怕的情绪消散了很多，他盯着红衣女鬼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哪边是你的脸？”
红衣女鬼的发量惊人，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阮舒看了好久，愣是没有看出哪边是前哪边是后。
听到他的话，女鬼无言片刻，微微抬起头，面前的头发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虽然知道结果，但阮舒看着这张和学生档案上一模一样的脸，还是愣了下神。
他张了张嘴：“……何温然？”
红衣女鬼点头，坦然承认道：“是我，阮老师。”
阮舒沉默两秒，问：“你都想起来了？”
何温然：“嗯。”
阮舒看着她明显沉静许多的眼神，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最近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为什么？”
阮舒问得简单，何温然却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闻言想了想，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谈论天气。
“大概是因为，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李文清是，我也是。”
阮舒沉默地看着她，一直在门口旁观的孟江突然出声，陈述道：“但是你放过了他。”
他们来的并不及时，在那之前，何温然分明有机会把李文清淹死在水池里，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听到孟江的话，就连何温然自己都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她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睛，道：“我恨他，但更不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如果杀了他，她的恨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何温然没有犹豫，并拢手腕后双手伸到阮舒面前，道：“阮老师，我自首，把我带走吧。”
阮舒低下头，盯着面前苍白的腕骨，缓缓皱起了眉。
看着阮舒许久没有动作，何温然语气轻松，半开玩笑道：“你不是刚好缺业绩吗？我应该也能算一个吧？”
阮舒没接话，孟江闻言倒是想起什么，掏出一副手铐走了过去，毫不含糊地把何温然铐了起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还不忘看何温然一眼，铁面无私道：“提醒你一下，在案发现场被逮捕不算自首，没有减刑的机会。”
阮舒：“……”
好好好。
阮舒伤感的情绪瞬间跑到了九霄云外。
何温然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应道：“好。”
孟江等了两秒，看她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转身带着人朝外走去。
阮舒：“？？”
看着两人马上就要走出这个房间，阮舒急忙叫停。
“不是，等等！”
这流程走得也太快了点吧！
前面两人一齐停下脚步，回头等他开口。
阮舒整理好心情，把视线转向何温然，斟酌着问道：“我们两个应该能算是朋友吧？”
何温然表情一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但闻言还是坚定地点点头，道：“是。”
阮舒点了点头，问道：“那在去地府之前，我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何温然怔了怔，长久地沉默下来。
就在阮舒以为他等不到回答了的时候，何温然眼睫颤了颤，缓缓开口。
“我去世之前，是宜城大学的一名学生。”
八年前，何温然还是宜城大学语言学专业，硕士三年级的一位在读研究生。
虽然来自一个贫困的小山村，但是何温然从不自卑自哀，反而因此更加刻苦努力，积极向上。
因为成绩优异，文学院每年的国奖和校一等奖都被她包揽。
六月份的时候何温然就要进行毕业答辩，但一直到了三月份的时候，她的论文指导老师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关于论文的修改意见。
何温然心里有些焦急，只好给她的导师，也就是李文清院长发消息询问，没想到李院长回复得非常快，只说让她第二天午休时间到办公室去，他可以当面指导她。
何温然得到确切的消息，心里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应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何温然准时到了李院长的办公室，她敲门进去后，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听到开门声，李院长抬起头，对着何温然招了招手，“温然，快进来。”
何温然走到办公桌前，开门见山道：“老师，我来找您帮忙指导论文。”
“不急，你先坐。”李院长指了指她旁边的椅子，看着她坐下去后，继续道：“论文的事情先放一放，老师这里还有件其他的事情想和你说。”
何温然疑惑：“什么事？”
李院长双手交叠，摩挲着虎口，开口道：“是这样，老师前段时间拿到了一个博士的招收名额，想问问你，有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
何温然闻言有些诧异，但她想了想，还是礼貌地拒绝了。
“多谢老师，但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不太好，我想早点工作，替家里减轻一些负担。所以就不考虑继续读博了。”
“是，是，”李院长应了两声，点点头道：“我猜你大概也没有这个想法。”
说完，他沉默下来。
何温然心里惦记着论文的事情，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发现李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神了。
“老师？”她轻轻喊了一声，眼神迟疑：“那我的论文……”
“哦，”李院长拉回思绪，看着她道：“不急，老师还有个事情想让你帮忙。”
何温然觉得李院长今天的表现有些奇怪，但她还是点点头：“您说。”
李院长斟酌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老师有一个比你大一岁的女儿，也是今年硕士毕业。”
李院长的女儿是另一所学校的学生，何温然之前在李院长办公室见过她几次，所以有些印象。
她点点头，道：“我记得她也是语言学专业的学生。”
“没错。”李院长没想到她真的记得，点点头，继续道：“关于读博的事情，我也和她提过，她确实也有继续读书的意愿。”
听到这里，何温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刚才已经表明自己不会继续读博了，所以和他女儿也没有竞争关系，不知道李院长现在和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何温然心中不解，谨慎地应和道：“挺好的。”
李院长叹了口气，像是聊家常一样，抱怨道：“但是这孩子平时学习不用功，基础又差，下个月就是国考了，以她目前的水平，可能连录取线都达不到。”
说完，他暗暗观察着何温然的表情。
何温然犹豫一下，安慰道：“没关系，今年好好准备，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李院长摇摇头，意有所指道：“她在学习上要是有你一半的积极性，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何温然觑着李院长的表情，试探着问：“那，您是想让我帮她补课吗？”
李院长：“……”
李院长没有反驳，何温然觉得自己大概猜对了，急忙道：“没问题的，我随时都有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院长沉默片刻，道：“温然，我就直说了。”
何温然一脸懵地点点头。
李院长：“我希望，下个月你能去参加国考。”
顿了顿，他补充道：“以我女儿的身份。”
“不可能！”何温然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别急，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李院长看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
“事后我会给你两万块钱作为报酬。”
“多少钱我也不会做的。”何温然拧着眉，“这是犯法的。”
李院长劝她：“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您不用再说了。”何温然突然站起身，一脸坚定道：“我不会帮您做这种事的。”
“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李院长看着何温然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这件事已经被何温然知道，那么只有让她参与进来，才能确保她不会泄密。
“等等。”李院长下定决心，突然开口喊住何温然。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订好的文件，随手扔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你的论文我看过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以你现在写出的这种东西，是绝、对毕不了业的。”
何温然停下脚步，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