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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冬狩·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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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风惨云霜浓凝衫,凛风撞树雪坠枝桠。愈往密林深处行,阴翳便愈沉,好似铺盖来的一面暗布,纷雪乱人眼。

“咻——”

凌厉箭意破空而至,兽忙投密树,鸿惊起砾洲①,周遭响起一阵突兀的疾马踏雪声。

一行人匆匆而至,为首者明黄缎袍,发嵌宝紫金冠,手中弓箭已然出弦。

许栾勒马随至,翻身跃下,一头扎进密林,不多时便拎着一只半咽气的猞猁现身。

他大赞道:“殿下的箭术是愈发精进了!”

太子高坐马上,一双竖眸垂望向许栾,笑道:“仍是不及于你。”

许栾哈哈一笑:“殿下过奖。”

将猞猁交于随属,他又骑上马,略缓一步跟向太子:“如此一来,这冬狩头彩必定为殿下所得。”

太子颔首,算是认同了许栾的这个说法。

他正欲继续狩猎,忽然听闻上首窸窣异响,与此同时,在旁的许栾神色一凛,剑即刻出鞘,牵缰绳引马身挡在了太子面前。

“何人?”许栾呵道。

却见前方树间突然倒吊下一人,以面罩覆掩容貌,周身尽是墨色,只发间堪堪一抹红。

不知怎的,许栾倏地想起今日吴弃的装束。

他直觉对方似无恶意,身后随属却拉将弓弦张满,箭矢犹如毒蛇一般窜出,带着冷冽的气息破空射向那人。

倒吊在树上那人一言不发,屈膝松腿,身形在空中掠转周弧,竟灵巧避过数发箭矢,稳稳落地。

“有刺客——快护驾!”

队伍里,有人高声惊喊。一行人霎时如惊弓之鸟,心直提到嗓子眼。

许栾与其对峙,将剑握得更紧。

那覆面之人,确是吾弃。

他暗随许栾他们一路,此时此刻不得已而现身,多是因为再往前,便进到那真正刺客的包围圈去。此后前路尽封后路皆断,左右逢敌,要想出重围就难了。

因着方才那人的惊呼,吴氏派来的那些人恐怕已经觉察到不对,正匆匆赶往此地。因而吾弃只身杵于阵前,与许栾等人僵持。

太子疑道:“只此一人?”

他复将箭上弦:“虽是身手不凡,可未免是太过猖狂了些。”

许栾仍觉着不对,要说那人是刺客,可行事举止着实令人费解。除非,此人的目的并非是行刺,而像是——截路!

他顿感不妙,忙向太子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才落,树影晃动,又从中显出数道暗黑身影来。

形势愈发严峻,许栾凛凛然瞪向周圈,登时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而后来的那些刺客,与先还倒吊在树上那位截然不同,几乎是在现身刹那,猝而同他们随属护卫厮杀缠斗起来。

许栾身形一动,出手恍如电闪,屡屡剑光将刺客隔在太子身外。

只是很显然,前来刺杀他们的皆是有备而来,一刺客猛然近身,许栾横剑抵住其攻击,不曾想那刺客从袖中陡然射出几枚暗器,直直向太子而去。

“殿下——”

情急之下,许栾暴呵一声,将眼前刺客捅个对穿,执剑险在太子胸前挡住暗器。如此,他便将自己置之于险境。

身后杀气又至,许栾已无任何防备之力,只来得及侧身回望,剑尖即在眼前,他只觉眼上一痛,刹那间自马匹栽下,狼狈地在马蹄间滚了几圈,双腿被磨砺得鲜血淋漓。

他卧倒在一滩泥泞不堪的残雪间,棉似的雪被反复践踏得脏污,坠地的半边身躯震痛到失了力。

许栾挣扎着抬头,便见有温热的血自右边眼周滑落,直滴进身底碎雪里。

他心道,莫不是要丢了一只眼。

转而又想,还管甚么眼睛,只怕是连命也要交代在这了。

他伏地叹息,睁着剩下的那只眼,正好还能看清不远处待着的覆面人。

吾弃见时机成熟,抬手将腰间弓弩取出,连发两箭,直命中太子身后护着的随侍。

许栾心道:坏了,原来这人还真是个刺客。

只是吾弃那两箭穿透性极强,竟将那随侍的身躯扎了个透,转眼又夺了后两名刺客的性命。于是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霎时被他打破,向外敞开来一道豁口,太子居高临下,自明白这是唯一的出路,他勒紧缰绳,深深看了地上趴着的许栾一眼,旋即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率先冲出重围。

刺客们继而追去,还剩几人向吾弃袭来。

吾弃淡定自若,又是一发弓箭,箭矢穿膛而过,刺客的血迸溅一线。此等血腥残酷之景引不起他半点情绪,吾弃只如牵线木偶般,木讷将余下刺客尽数毙命。

尸身栽倒一路,吾弃将那柄弓弩扔下,缓缓走到了许栾面前。

许栾还卧在那雪里,闻声蠕动着想起身,只将那跌断的腿折腾得血流如注。

他怔怔然抬了点头,用剩着的那只眼睛,看着眼前玄色暗纹长靴,既视感更强了。

吾弃踱近,只瞧着地上的许栾条件反射似的一抖,向旁躲了些。他微不可闻叹了一息,浑然不觉是许栾躺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得打了个冷颤。

他缄默地,没有问对方还能不能走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忽视满地血迹斑斑的箭矢,去旁的树上折了根干净枝桠,干脆利落撕下许栾一段衣袖,蹲下身将许栾折断的腿捆起来固定住。

待将许栾的伤稍作处理,吾弃称得上是粗鲁地,将人从雪地里生拉硬拽起来,然后扛到了背上。

离了那冰得刺骨的厚雪,许栾总算恢复了点力气,他用还能视物的那只眼仔细瞧了吾弃仍在雪地里的那把弓弩,终于看出一点端倪。

在那弓弩顶端,有一清晰图案,许栾在吾弃肩头大叫:

“啊!那是猎物的弓弩!”

金雕寓意英勇无畏,常用于狩猎图腾。冬狩猎具由武库统一配备,因而今日参与狩猎之人,都携着这么一把印有金雕图案的猎具。

他突然这般大惊小怪,吾弃也不愿多作搭理,只是踩着积雪还没往前走两步,脸上的面罩就让人掀了下来。

许栾趴在他背上,道:“吴弃,果真是你。”

说罢,他作势就要下来,吾弃才从他突然掀人面罩的惊愕中回神,将手箍得更紧。

吾弃道:“犯的什么毛病?”

许栾眨巴眨巴眼,突然又意识到什么,不动了。只是他很小声地问:

“还疼不疼啊……”

吾弃的脚步凝了片刻。

许栾以为他没听清,又大声道:“你背上不是还有伤嘛?快将我放下来。”

吾弃垂下眸子,却是调整了扛人的动作,小心着没去碰许栾那条伤腿。

“已经好了。”

他一深一浅踩在厚雪里,呼出的暖气化成白雾,尽数散开在眼前。

许栾盯着这人凌厉的轮廓线,目光一定,道:“不信。”

说罢,许栾便开始扒拉起吾弃的后衣,他的动作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好好地收回了劲,一点也没碰着吾弃的伤处。待终于将里面的肌肤给看清了,知道吾弃所言不虚,那些伤的确是好得差不多,只剩下满背伤疤狰狞,许栾才松了口气,恹恹地抱住吾弃的脖颈:

“不枉我辛辛苦苦给你上了半时辰药……”

吾弃淡淡“嗯”了句,又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于是补了句:

“谢谢。”

许栾又是一乍起:“所以你方才撕了我的袖子——”

“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吾弃想了想,学着许栾那日的口吻道:“……莫不是想让我毁了自己的衣衫给你包扎伤口?”

许栾气短道:“你、睚眦必报!”

吾弃笑道:“如何?我就是这般斤斤计较之人。”

许栾又蔫了回去,他直嚷嚷:“不行了不行了,腿好疼,眼睛也好疼。”

“吴弃,”许栾突然又出声喊他,“你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天色已晚,昏幕掩明月,天地苍苍茫一片,风依旧呼啸而过,唯余白雪映苍天。吴弃仍背他踯躅前行,肌肤紧贴处还能感受到一丝暖意,可许栾却觉得,吴弃像是已经了无生气,只剩下一具人样的,空荡荡的躯壳,被什么东西强行牵着往深渊里走。

许栾愈想愈感到思绪混沌,眼皮沉甸甸的就要阖上。

他挣扎道:“你和我说说话,莫让我睡过去。”

对于那些不愿说出口的事,吾弃习惯用沉默作为回答。

单单这次破了例。

吾弃开口道:“是被人拿荆条抽的。”

许栾没想到他会真的告诉自己,遂强打起精神,猜道:“吴岱将军?”

吾弃点头,背着人赶路还要与人聊天,他的气息稍微有些不足,只是尚且稳定。

于是继续说道:“碰……拦你车马前日,是我母亲的祭日。”

许栾对此稍有耳闻:“令尊与令慈珠联璧合,可惜缘分太浅。”

“我父亲他……认为母亲的死,皆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兴许母亲就不用死了。”

吾弃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段话,许栾噎了半口气吞下肚,像是郁结进心里,揽在他身上的手微微发颤。

许栾沉声道:“怎么能——”

眼前又浮现起那日吴弃倚坐檐下,裸露的后背上遍布狰狞荆痕。他虽是一声不吭,可当药敷上伤处时,肩骨仍是止不住的瑟缩。

许栾顿了一顿,叹道:“多可笑。”

他没资格去评判吴弃家眷如何,只是、只是……只是那时候的吴弃,应当是很疼很疼的罢。

①摘自《冬狩》(唐代李世民诗作)

许小将军:呜呜呜阿弃好可怜。

阿弃:(内心毫无波澜)(对着剧本念)

第10章 冬狩·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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