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牧沉忽然开口，叫住面前走过戴白色棒球帽的女生。

余戚戚原本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打招呼，这回不想打也得招呼一声了。

“导演好，您怎么在这儿？”余戚戚明知故问，将帽檐朝上扶了一下，直视他。

“脸怎么回事？”牧沉撇过卡通图案的创可贴，清了清略沙哑的嗓子，把吸了一半的烟摁灭到烟灰缸里。

“噢，不小心划到了，我回去涂点碘伏就好了。”余戚戚下意识摸脸上伤口，突然手腕被抓住。

“注意点，会感染。”牧沉不过一秒就放开了，又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没你的镜头了是吗？”

手腕上那一点点过水般的清凉瞬间便蒸发在空气中，她还遗憾那点余温消逝。

余戚戚心不在焉道：“一点小伤口而已，没几天就好了，再说还有遮瑕。”

牧沉还想说什么，余戚戚在他前头开口，省的再让牧沉继续话题数落她。

“导演，您在这儿就只是为了抽烟吗？刚刚没在棚子下看到您，还想多听听您的建议呢。”

后面一句话是余戚戚发自内心说出来的，比起陈毫的夸赞，她更想得到牧沉的认可。

“你们拍完了？”牧沉问。

余戚戚点点头，觉得牧沉有点奇怪，他很少不亲自盯镜头。

“陈毫说什么？”

余戚戚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在问什么，道：“陈老师说，没什么问题，还说……一个镜头都不剪辑放出来。”

“什么？”牧沉冷笑一声，他不太相信余戚戚和张瑶能不ng把戏一条就过。

“陈老师真的这么说的。您不去看一眼吗？如果您觉得有问题，我可以再拍一条！”余戚戚露着真诚的目光看他。

牧沉静静看了她几秒，开口：“不用了，听他的。”

余戚戚瞳孔顿时放大，她更觉得牧沉奇怪了，难得他把主导权让给陈毫一次。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牧沉睨着眼神问。

“没什么。我先去上厕所了。”余戚戚收回有些惊讶的眼神，刚转身要走，想到什么，从包里翻腾一番，最终拿了两个棒棒糖放在烟灰缸旁边。

“对了导演，您还是少吸点烟吧，对身体不好，以后有点烟瘾了，可以吃点棒棒糖。”余戚戚小心翼翼道，又怕牧沉多想，扯了个谎：“我爸就是这样成功戒烟的。”

牧沉目送余戚戚进了女厕，似乎想从背影里探究点什么，最后视线落在两根棒棒糖上，和烟灰缸对比极其鲜明，像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她怎么有随身带棒棒糖的习惯？多大个人了还吃这么幼稚的东西？果然是小朋友——

虽说如此，牧沉离开的时候还是把两根糖随手放进了裤兜里。

-

陈毫以为牧沉到晚上都不会再来片场了。

他很了解牧沉的脾气，尤其在扯到罗依娜的事情上，他尤其失控，当年甚至看过心理医生，患过躁郁症，到今年年初才好了不少，所以才筹备着开拍新的电影，算是新的开始，告别过去。

没想到牧沉根本没彻底从过去走出。

他重重叹口气，还在思考牧沉有救没有，牧沉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跟异性接触，有生之年能不能吃上牧沉的喜宴。

“还在生气？”

牧沉走过来，坐到监视器后，大手在陈毫肩膀上拍了拍。

后者一惊，差点没从矮凳上摔下来。

“牧、牧沉？是我眼花了？”陈毫眨了眨眼睛，确定视野里是如假包换的牧沉后，更加震惊了。

他情绪竟然这么稳定了？按照以前肯定都不会再来片场，更别说主动跟他搭话了，向来吵架后低头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我以为你这一下午都要做个失责的导演，真不知道这电影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陈毫第一次被牧沉先给台阶下，登时胆儿肥了不少。

“你说的对，人还是得朝前看，剧本终归有我的一部分心血，以后威亚的戏，我还是得亲自盯。”牧沉慢慢说着，又道：“你盯，我不放心。”

感情这欲抑先扬啊？

“你少说这些浑话，我水平也够得着奖杯的好吧？不如你看看今天余戚戚和张瑶那场打戏，别提多精彩了，全程都是我在指导镜头，你不看是你的损失。”陈毫特意在“够得着”、“精彩”、“指导”、“损失”这几个词加重了语气。

“下场该张瑶和李思秦的戏吧？让他们准备一下。”牧沉不正面回应，转了话头。

调监视屏的时候，镜头还定格在余戚戚最后呆滞的表情上。

牧沉对剧本了熟于心，这个情绪不用看动态就知道是鸢萝本人，即便不看前面的，他也能猜测到余戚戚又把剧本完成的很好。

余戚戚，总能给人惊喜。

陈毫拿对讲机要交代事项时，突然看到牧沉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他的表情古怪起来：“不是，这位哥？你抽了什么风？我没见过你吃甜的。”

“偶尔换换口味。你也来一根？”牧沉面无表情看他，从裤兜里摸索一番，掏出另一个给他。

像是给他一根烟。

陈毫：“……我看你还没正常回来，出去半天从哪顺来的棒棒糖？你很不正常，我告诉你啊，你现在远离我！”

牧沉淡淡道：“小朋友给的。”

“不是，你连小朋友的棒棒糖都抢？我说，咱要是心里真的有脾气，你对着我发就行了，我受着，别欺负人家小朋友。”

陈毫上下打量这个出去一趟变得奇怪的男人。

“你理解能力有问题？都说是‘给’的了？”牧沉加重语气，脸色阴沉下来。

随即脑海里出现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但语气的不自然和眼神的飘忽却暴露了心虚，也就只有这一刻，能看出对方演技的拙劣。

牧沉微不足道扯了嘴角。

陈毫将牧沉几秒几个情绪转换尽收眼底，看到这要笑不笑的表情，他心底一阵发寒。

这特么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难道躁郁症其实没好？恶化了？

“你、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你是在笑吗？”陈毫有点结巴问，身子远离了几步牧沉。

“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朋友。”牧沉收敛了神色，轻描淡写道。

他将糖在齿间咬碎，彩色的小棒用纸巾包着扔进了垃圾篓里。

半晌，陈毫确定牧沉疯了。

“你有病吧！夺人小朋友的棒棒糖还觉得欺负人家有意思，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精神科，我现在给你挂一个，你去看看病，后面的戏还是我来盯吧。”

陈毫飞速说道，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甚至真的搜起了最近的医院。

牧沉夺过他的手机，沉沉道：“ 陈毫，我刚说的话当耳旁风是吗？我让你抓紧去提醒演员准备，马上开拍了。”

看到压迫而来的眼神，陈毫吞了口唾沫。

这样的牧沉才对味……

-

余戚戚路过药店时，买了瓶碘伏和一包棉签。

结账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不停‘呵呵’笑着，甚至扫瓶身条码的时候还盯着平板看。

平板就在余戚戚面前，想不看到画面都难，虽然对她来说是180度翻转的画面，但她还是愣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视频？ai合成？

“诶？你也喜欢他吗？他最近可火了。”店员准备扫余戚戚手机上的付款码，看到余戚戚一动不动盯着屏幕，笑着道。

余戚戚：很火？最近？那得是多近啊？

店员特意把屏幕翻转过来，给余戚戚看得一清二楚。

画面里，是牧沉那张阴沉又略带疲倦的脸一字一顿说着：“闭上你们的嘴。”紧接着是这张放大特写的脸出现震感重影，下一句的音轨似乎是被创作者调了一番，音色沙哑又勾人：“人是我选的，质疑她就是质疑我。”

背景被合成了暗黑色，连当时的老头背心都被ai合成了解开三颗胸口的白衬衫，袒露锁骨和胸肌引人向下探索，原生态的一张脸或许受到了ai的影响，沾染了一丝漫画感。

标题写着：去横店追星偶遇撕漫男！哥哥杀我！

热搜title是：#乙女霸道总裁撕漫男#，#横店剧组#，#声控#，#白衬衫#，#牧沉#，#探花与剑#，#余戚戚#

……

炸裂，太炸裂了！

余戚戚震惊露于脸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标签上时，血都快冲到脑门上了，虽然并没有显示蓝色，估计网上都搜不到她的信息。

这条短视频点赞量破百万，热度不断，甚至登上了抖音热搜榜日榜前三。

余戚戚也忘记了这个平板并不是自己的，她又翻下面的评论看，热度由高到低，看的她面红耳赤。

【哥哥鞭笞我！】

【哥哥骂我！】

【我想被哥哥pua！哥哥绑我！】

【特么牧沉这么帅？我是瞎了吗？竟然在他最鼎盛的时候没追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作为牧沉影迷，本人线下更帅，纯正大帅哥】后po了一张牧沉年轻时的照片，余戚戚下意识点了个赞。

【我擦，鲨疯了，求把导演打包给某些剧组给观众老爷们一点福利。丑男真的厌了。】

【导演界有自己的idol……】

【导演界有自己的站姐……】

【笑拥了，导演本人知道吗？一时不知道是人火还是电影火。】

【谁发我个定位，我也要去骂骂那个红衣女演员，再求一个牧沉的单独谩骂！】

【蚌埠住了，别太颠了，素人演员是无辜的［双手合十］】

【对不起xx宝宝，我要出轨一下了！我保证我还会回来！】

【本人就在横店演戏，恰好在这个组的当群演，本人亲自鉴定，牧沉跟视频无差别，有照片，有意私聊。】

【上面要是钓鱼，我今夜把你暗鲨！［刀］】

……

还有很多，余戚戚看的头昏脑胀，她眼睁睁看着那条说自己的群演的评论被刷到了热评第一。

“咦？小姐姐，我看你有点眼熟啊……”店员本来以为是自己同担，此刻又仔细对比了上一条视频出现的白色棒球帽女生。

“啊！你是那个——”

余戚戚后面的话根本没听，直接拿了药逃似的冲出了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