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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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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声传媒。

出差几天,办公室一堆琐事等着处理,钟似薇一早上都在各种报表、审批、事务接洽中。下午三点,刚把手头的事处理完,有贵客来了。

她的衣服跟人一样明艳,一身橙红包臀连衣短裙,将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却不带丝毫讨好感,是赤裸裸的张扬,要将气势和美撞到人眼球上的。

“钟总,不好意思不请自来,我来是想向你约个时间,一起去参观直播基地。”安娜习惯直来直往,说话从不绕弯子。

钟似薇起身相迎,道:“安娜小姐客气了,以后叫我似薇就行。”说着她整理起手头的文件:“你来得太巧了,我刚把这堆工作处理完,安娜小姐若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太好了,似薇。那么,以后也请直接叫我安娜吧。”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今天乔家默不在,钟似薇向助理交代了几句,便引着安娜下楼。正准备去拿车,门口一辆迈巴赫闪了闪,安娜笑道:“似薇坐我的车吧,我们路上也好聊天。”

钟似薇点头,正好她的车没油了,省得绕路去加油。

拉开车门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驾驶座上坐的居然是纪春山。

他神情恹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断敲打,看起来不太耐烦的样子。

也对,前天晚上被她骂了几小时,估计觉也没怎么睡好,能耐烦就奇了怪了。钟似薇暗暗发誓,今天不管纪春山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跟他计较。

安娜拉开副驾驶的门,刚准备上车,就被纪春山探过头来制止了:“安娜你坐后面吧,省得冷落了咱们钟总。”

安娜神情明显一顿,这些年她跟纪春山交情不匪,同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里,只有他俩同一个班,自然而然接触最多,往常一群人出去玩,但凡纪春山开车,副驾便默认是她的。

今日这例,显然是为这位钟小姐破的。

安娜依言坐往后排,车辆发动,车载香水的味道渐渐发散,安娜:“春山哥哥,你又换了香氛?”

纪春山漫不经心地答:“嗯,之前那个不是被你和贺奕铭嫌弃了吗?”

安娜似乎对这个新香很满意:“这次的还不错,比之前的都好闻,哪买的,回头我买一些送朋友。”

纪春山:“不用费事,我送你就好。”

这一来一回的家常,落在钟似薇耳里是时光的厚重,原来她和纪春山真的分别五年了。

五年里,他有了新的朋友,新的车子,新的香氛,他们所谈论的“这次”“上次”“之前”都是她一无所知的。

距离感和陌生感淋漓尽现。

安娜又让纪春山递给她一盒薄荷糖,纪春山问哪儿呢,安娜说:“就在你放零钞的夹层里。”纪春山推开中控上方的小夹层,里面果然有一盒薄荷糖。

钟似薇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又劝了自己一回:是啊,你们已经分手了,已经分手五年了,早不属于彼此,他生活里早填满了别的女人的痕迹,你不该再生出任何妄念了。

车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兴许终于想起车上还有第三个人,纪春山把话题递给了钟似薇:“钟总的工作,经常需要应酬吗?”

这是追究她喝醉的事了?

客观来讲,自媒体应该算最不需要应酬的行业之一了,除了一些大品牌、大客户定期回访维系,其他的基本只限于线上联络。而且这行业的从业人员都年轻,酒桌习气并不严重,钟似薇这些年即便应酬,也从无喝醉。

她将情况如实说了,纪春山“哦”了一声,又道:“钟总还是少喝为妙,有些人喝醉酒挺吓人的。”

钟似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便主动将话头抛给安娜,问她在国内住得习惯吗。安娜算是半个外国人,念完高中就去了国外,在国外呆的时间不比国内少,钟似薇好奇,像她这样的身世,为什么会选择回国创业?

安娜说,是因为她的母亲。

安娜母亲是独生女,当年跟父亲成婚不久,便远赴海外闯荡,这些年一直因不能承欢膝下而心怀愧疚。去年外公去世,外婆便孤身一人,老人家年事已高语言不通,无法习惯欧美生活,不愿随女儿迁居,母亲便选择重回国内,伺奉母亲终老。

母亲为了母亲,她也为了母亲。

安娜说:“年轻人在哪里生活不是生活,可老年人不同,树大根深,他们的身体早扎进这片土地,这里有他们的根。外公去世后,妈妈时常悔不当初,我不想妈妈的遗憾再在我身上重现。再说,这里也是我的故乡,不是吗?”

没想到,安娜这般洒脱的人,竟会为了一个看似如此传统的理由回国。人这一生,果然活不脱一个情字,无论飞多高、走多远,终究要寻找一份重力、一个锚点,这份重力是负担,是责任,却也是于人而言活着最重要的意义。

“似薇,你呢?你的故乡在哪里。”安娜反问道。

“凤城,南部的一个小县城,在地图上很小的一块,经济并不发达,你兴许没听过吧。”

听过。

安娜眼神一亮,飞快抬头看纪春山一眼,许多事在一瞬间有了答案。

那日饭局上的针锋相对,今日又好端端地央了她去弘声传媒,费尽心思将人带到车上,甚至不愿叫她当着这位钟小姐的面,坐到副驾座上。

原来如此。他们早就相识。

安娜只是直率洒脱,不愿钻营复杂的人际,却并不笨。

譬如此刻,她并不忙于追问钟似薇和纪春山的关系,反倒不动声色地继续闲聊:“那么似薇你是为什么会来澜城呢,你的父母呢,跟随你一起来澜城了吗?”

钟似薇苍白一笑道:“父亲早在我很小就去世了,母亲也在五年前病故了。”

安娜刚想说抱歉,车猛然一个急刹。

后座两个人女人险些甩出去,下意识撑住前方座驾。

“不好意思,刚分神了。”纪春山把车停到路边:“我下车抽根烟。”

说着便开门下车。

车里两个女人各有心思,都不说话,目光却都怔怔地望向窗外。一向心思沉毅的男子明显失了方寸,火机凑近嘴边,却一连几次才将烟点着。

抽完一根,又再点燃一根。

田苒去世了。

他居然直至今日才知晓。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书本里描绘的父爱母爱,他一丝没有感受过。甚至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孤儿,因为有俞美莲这样的妈,和一个只生不养的父亲。

如果说这辈子也曾短暂体会过母爱的滋味,那便来自于田苒。

她亲手教过他做饭,教他勾芡,教他炒糖色,教他如何把控火候,教他油锅起火要怎么处理才不会烫伤。

他十四岁时发过的一场高烧,险些烧晕在家,那一次,俞美莲约了一个男人去海边玩,字里行间嫌他是个累赘,不该找事的时候找事,是田苒将他送到医院,亲自照料他的饮食。

他从十二岁起就叫她田阿姨,是阿姨,是母亲,也曾是心中认定的丈母娘。

他在好多年里,都殷切盼望着能跟这个性情温和、善良坚毅的女人,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光明正大喊她一声妈,为她尽孝,并弥补童年于母爱的缺失。

却原来,连她去世的消息,他都只在五年后知晓。

“纪春山你个混蛋,你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我妈,白吃我家那么多鸡蛋牛奶苹果,你就是天字第一号混蛋王八蛋负心汉。”

前天晚上,钟似薇吃醉酒含糊不清骂他的话,此时此刻如同一记耳光,无比响亮地印在耳边。

混蛋,王八蛋,负心汉。

“安娜……我想,你要不去看看他吧?”钟似薇收回目光,双手僵僵地垂放在身侧,声线虚浮地道。

她知道他此刻的心底,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可她没有身份去安慰他。

也没有能力去安慰他。

毕竟这场惊涛骇浪,第一个淹死的人,是她。

母亲去世了,去世在陌生的城市一张冰冷的病床,那一夜,全世界的风雨都向她袭来,她像一叶在大海中航行的小舟,天地茫茫,无依无助。

一个孤女,失去了世上最亲的人,偏偏还有一堆程序等她确认,要签字,要缴费,要联系殡葬公司,要将母亲葬入父亲的陵墓里……一桩一件,都是她瘦弱的身躯所无力承受的。

那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从黑名单里拖出那个号码,给纪春山打了一通电话,得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他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漫漫长夜里。

有人说,身体的本能会比记忆更强大,恰如此刻,那些灰暗的苦痛不堪的记忆已经淡去了,身体却仍本能地畏缩恐惧。

她坐在车上,双唇惨白,手脚发虚。

安娜无言地看她一眼,拉开车门,走向纪春山。

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说了点什么,纪春山点了点头,熄灭手头的烟,朝车上走来。

车继续发动,这一下,谁都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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