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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又六曰 清籁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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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辰已在街上走出去好一段路。

他的行走可说是很有些匆匆,具体为何原因他也不能说清楚。只是随着他离开那歪脖子树屋的时间愈长,便愈觉着那里边该是有许多古怪——虽说双眼并不能瞧见,直觉上却笃定得很,便似静室之中忽而嗅着水腥气,不必外视便该当知天欲雨。

身后啪嗒嗒跟上来一串细碎小脚步,是风母兽在吱吱嘤嘤地叫唤,虞子辰面上挂着那乌青木的覆面,既有了先前经历,哪愿意引着更多人注意受着打量,索性一路低头猛走,只当自己眼瞎了耳也聋了周边事儿都不晓得。

这灵物见虞子辰分明是装聋作哑不理会,索性后腿儿一蹬、前爪儿一揽,沉甸甸一团便挂在人脖颈上,双爪好似幼童捉弄自己伙伴,一左一右捂紧了虞子辰双眼。

便是早有所准备,究竟也不能当真动手去攻击。只道是被这小玩意吓唬的,虞子辰心口狠狠一跳,“哎唷”一声叫出来,心道林晞姑娘这养的恐怕不是貂而是条豕罢,好悬没被这沉甸甸家伙勒得翻白眼。

但他终归也再不能装作瞧不见,遂抬手将这小物儿给摘下来,捏着后颈皮提溜着面前。风母兽被捏住要害,本能地嘤嘤两声,其形象颇为凄楚可怜,毕竟对于灵兽笨拙的爪子而言,虞子辰能轻易绑上遮眼的布带却是极难拆卸,故此只怕是一路上嗅着自己的气息追过来,却又无法避开四周行色匆匆的青君们——那布条两端垂落处早被染得脏兮兮,脑袋顶上摸下去,厚密皮毛底下也肿起来蚕豆大小一个包。脑海里忽而冒出小林晞气鼓鼓的一张脸,虞子辰迟来地觉着心虚;将那布条扯下来,便见那风母兽圆睁滴溜溜湿润润的一对眼,里边水光潋滟滟,竟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虞子辰:“......”

怎的......

一副被他欺负狠了的委屈样儿?

好罢,被那般谴责的眼光盯着,好罢,还真是他欺负人。

他确切是个坏家伙,也确切拿了这可怜小兽对林柯杀鸡儆猴——林柯做不曾做坏事且不论,这小物却合该委屈得理直气壮。这回是他真理亏,只当作补偿,也不再驱赶这风母兽,便当是家中狸奴太粘人,竟粘着他一路跟到这青界来。

眼下紧要的事儿,恐怕便是寻着林柯了罢。只是瞧一瞧这显然是被派遣来的风母兽,一副眼冒金光的模样,见着何物都要挠一把,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便知对方怕是只受了个递送物品的交代,至于林柯如今竟在何处,还是需着他自个儿寻找。

青皇居住的华殿宫宇,在南临城中甚至不必着意搜索。只在那南极柱底下树木最为参天茂盛之处,四周立起来幽深密匝一圈儿箭竹林,虽是过分繁密、而至那狭窄缝隙甚至不能容人侧身通过,却也不见得便如人界的帝皇般禁制森严:

头先便没有什么铁甲腰刀的卫队,也并无高墙之内腾腾然升起的煞气。跸道自宫门内向外细细长长地延展开,末端一片修剪得整净漂亮的四方形浅草,瞧形制应是模仿了人间泥砖硬砌的广场,其中穿行人物神色温和淡然,偶尔听着些谈笑风生——好似并不意识着此处便是他们帝皇宫门前——虞子辰甚至还瞧见几个化形不全的幼年青妖,在这草地边儿上逮着胡蝶玩,旁边儿看管的成人,也不过是在小伢儿们过分忘形了的时候,呵着人要笑闹得低声些。

然而这蕤华殿戒备瞧着疏松懒散,却无人胆当真小视了它:便似一个吊睛白额的巨虎,偶尔时候也显着些可笑的慵懒,会侧了身在沙泥地上翻滚而露出雪色的肚皮——却究竟只是个暂时蛰伏了的野兽,叫人怎敢全然卸下周身防备,去肆意揉弄那身皮毛与爪垫。

虞子辰绕着这竹林构筑的宫墙行走一圈。熙扬是答应了带他去参加青皇的宴会这不假,但眼下他连这人的踪迹都寻不着,总不能就原地坐着静待旁人来救罢。还不如探寻些潜入宫殿的途径,最好便是能将林柯本人单独给逮个正着;虽说此事瞧着甚是异想天开,但退一万步来讲,他至少也该晓得些蕤华四周的路况。

然而话虽然是如此讲,虞子辰却并不抱许多希望,故而权且将此当作是一场游历观光。但他果然是个从未养过小宠的家伙,尚不知该当做正事时候,身边携着个家养的小生灵究竟是如何意味,也不寻个竹笼来先权且困住风母兽——虽说约摸也不能困住——便施施然地向着那竹丛茂密的地儿走。

不过半刻钟,他便已吃到了后悔的滋味:小兽性子多是好动,而这风母兽不仅生了一颗要命的好奇心,恐怕还是谁家竹熊转世投胎,见着竹林,两眼可见地放出光来,短腿儿照着人心口使劲一蹬,小箭儿般倏儿便蹿前去,还非要挑拣了竹树最茂密的地儿当去处。

虞子辰一个“慢”字尚不及脱口,便见那竹林之中已有事物簌簌而动:一支苍劲漂亮的青竹竿挟了风雷之声,以一种农家女人含恨抽打可恶飞蝇的架势——

吧儿。

噗叽。

青润的竹竿身子抖一抖,尸体被很嫌恶地丢至他脚边。

虞子辰:“.…..”

他瞧这一击过后便撤身回去的竹枝子,对方似乎似乎主动攻击的姿态;又看一眼脚边躺的尸身,心道只这般放着恐怕不大好,血糊淋漓的一团实在有碍观瞻。于是按着林晞过去所讲,寻了这小兽头骨形状,上下颌给掰开来,面朝东北鬼门方向,待那轻轻盈盈的一阵小风灌将进来——

便见青貂的四个爪儿抽搐痉挛,骨骼好似被无形的丝线所操纵,血肉先受着召集聚拢,皮毛再缝合得精细,简直是将方才那过程反转过来重复再做了一回,单是瞧着都足够让人疼痛。然而说起来漫长,实际算来却不过半盏茶功夫,这风母兽便已经睁了眼,抬抬爪、蹬蹬腿,使力一翻身下了地,吱吱地朝着人一连串儿叫。虞子辰舒一口气,精神头儿这般好,想来也是彻底活转过来了。

只道这小物既晓得了疼,只怕要多出许多畏缩不前来,自己却要如何办,一路上揣着怀里边走么?

只是想象都觉着许多不可思议,一时更坚定了要寻着林柯的想法:届时一旦见了人面,他要立即将这糟心玩意儿丢着他身上——横竖这人的耐心仿佛使不尽,自己消受不起,他却正好与这恶兽相互磋磨。

谁知这玩意儿却是生生走了另一个极端,四足才刚能行走得端稳,便将身子一甩,头也不回照着那竹林里边闷头再次猛冲过去。被这忽如其来的举动惊了惊,虞子辰都来不及喊一声,纵身去便要阻拦。

倘若只是论速度,他自然比这风母兽要快不少,然而究竟错估了人身与青貂之间的大小差距,兼之这貂毛又滑溜如泥鳅黄鳝,竟被这灵巧小物自脚边将身一扭躲过,去势分毫不减;复瞧一眼自己手里边,不过薅下一把细软尾毛。

此时说什么也再不能够赶得及,虞子辰深深吸一口气,甚至用上来些内力吐纳的法门,才将这一时上涌的气性压制。这回他学得聪明,拿雪月刀割下来个柔韧细长的草茎,趁这风母兽复生初时尚未清醒,便在人脖颈上牢牢系一个草结。心道这回不论如何都没法儿挣脱了罢,哪知这风母兽一阵踢蹬皆不得自由,便四爪一僵、两眼一翻,半边身子立时化作风一般无形透明的质地,毫无阻碍地脱身而出,再次向了那竹林里边扑去寻死。

虞子辰牵了那半截绳儿与末尾处空荡荡的草环,一时真不知要说什么的好,半晌方觉察出来究竟是何处不对劲:这家伙分明是有脱去草环的法子,那在先前追上自己的时候,怎会还系着那遮眼布!

真是好生深沉的心思,虞子辰冷眼看这风母兽跟车轱辘般死了又活的变化——只是既然与自己沟通不能,便自然也失了用处。于是颇有些熟练地收敛了地下的肉团,预备走远了再寻个人少地处令其复生:这小兽自个儿便给折腾去了大半日,瞧着日头已然有些偏西意思,地面投落竹影幽深斜长,不知入夜过后另有些什么讲究,但他是不预备在此处多费时间了。

他将这碎肉与先前的脏衣一并儿裹在包袱里边,心道所谓风母兽、恐怕真是拿风来做的,都已变作了那么滩肉酱似的玩意儿,竟也不见什么血腥气。而他捏着袖袋里边满满当当的荷包儿晃一晃,只觉一种在暗中受了人照顾的安定感受漫上来,连行走着南临城的主街上,都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姿态。

寻了街上最是热闹的客店——是为着打探消息——却也不见得张扬,只同人要了处略显偏僻的住处,沿了盘曲的树体缓步往上走三层,启户便是一抹烟波缥碧的南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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