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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又六曰 清籁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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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河的房儿是他特意索来,虽说因着如此举动,那酒楼里边管事的只需一眼,便瞧出这是个远道而来的生客儿,甚至因着生了怜悯,要试探着提点他两句:上君不知,这南临水比不得外边水流儿,虽说颜色漂亮些,却也承不得上君赏景......

说话间,斜眼儿瞟着他面上神情,一叹,又是个富于主见并且固执的家伙,说白了便是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罢啦!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

虞子辰这行径呢,实则也没什么玄妙与深意:其一是这河流恰巧朝了东北向,其二呢,且不论这南临水究竟有多少奇异,本质来说究竟也是一条河。

既是江河,那水汽便众多。虞子辰屏退四周围侍者,先支起来半边儿窗棂,给风母兽摆好姿态了静待其复生;再自袖袋中间取出一朵细绒绒雪白的杨花儿,迎风不过招一招,便似种子生了芽,一分二二分四,只一瞬儿的功夫,噗噜噜便堆了他一满怀——甚至怀里都堆叠不下,满溢而至地下都积了小小一个尖。

......熙扬不是同他说,寻一个多水的地儿,便能使这杨花将他招唤过来么?

还要千叮咛万嘱咐,说此物使用时变化甚大,需着意莫要恐吓了旁人之类——现下旁人一个儿不见,倒是这杨花自己仿佛出了大问题。

虞子辰自然不晓得是哪般差错,静静待着一阵儿,也不见这团雪似的玩意儿再有发生哪般变化,索性拖来一张案几儿,来回好几趟功夫,请手上地下这堆杨絮儿暂且移驾。而正巧在窗台边,也起来一阵吱吱叫声,小风母兽翻身下地来,睁眼不见先前那片熟悉的竹林,终于不再跟着了魔一般撒腿便跑,敛着爪儿,颇有些警惕地踩着小碎步,将四周环顾一圈,及至瞧见这桌案上堆放的杨花,似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小尖牙都从嘴边呲出来,周身绒毛霎时蓬然炸开!

风母兽恐怕是瞧见了些他不能看见的事物,虞子辰心道,而见着这小灵兽向一堆无生命的柔软棉团呲牙咧嘴,也实在觉着有趣。小兽自是有些聪明的,却究竟不晓得先前他与熙扬的约定,故将了其中妖息波动当作入侵者看待。

于是揉一揉这风母兽脑袋——自然招来极为不满的回头一撇——然而便是被一个灵兽盯着看上一两眼、再吱吱个三四声,那边的露君熙扬也不会真因此就掉下来几块肉。虞子辰自觉此事于大雅无伤,遂决定撒手不管,决定着自己只需偶尔瞧着、不叫这风母兽当真捣乱起来便好。

他将身上携着的脏衣一把火焚烧得干净,又摸出来昨日拓录的舆图,借着南临的水系走向,竟也能勉强确定自个儿位置。风母兽是给他带来了些麻烦的——却也究竟在可接受的程度里,毕竟对于这般简单的几圈观望,他是从不曾抱有些什么期待。

究竟这舆图才是更为可靠的后手,然而再粗略看上几眼,虞子辰便禁不得地有许多叹气:到底是来自于露君院里的图画,于水系的描绘也可算是极精致了;地面上的标绘虽说差强人意,但比着那水路来讲,却是差得不止一星半点。真叫他怨怪自己生来为何竟不是一条鲛人:毕竟,想一想林柯与那鲛族之间的亲近关系,再瞧这估摸是蕤华殿位置的水网,说不是受着谁精心设计,虞子辰都不能信。

他将这舆图一瞧便瞧至日头西斜,落入屋里的天光逐渐变得不充足,青麻纸上字迹晕开模糊柔软的毛绒边。外边有侍者隔了门儿唤他,天色晚了,上君可需着掌灯否?

他自然是需要的,于是对方便递予他一盏灯笼般的玩意儿;又道楼下厅堂里宾客都热闹着,上君倘若有兴致,也可赏光来瞧瞧杂耍与说书。

虞子辰捏捏这绉纱的灯笼,并不温热,青君们似乎总不是太喜欢火,自然也不会真给他一盏油灯或是白蜡之类的事物。纱笼正中悬一束多籽儿的荚果,估摸着是有些人类嗅闻不到的甜香气味,总之招来一簇儿萤火自动钻入纱网里,翻搅扑腾偏生不肯飞远去。

这萤火远比人间界所常见的要硕大明亮,便跟高天上窃下来串儿烁烁光亮的星子——或者说是月光要更为恰当,毕竟倘若凑着足够近,竟能将舆图里最细致的蝇头小楷都照得通透。

虞子辰觉着纳罕,拿个手指头将这小物翻覆戳弄过几回,确定了这萤火既无毒性也不会蜇人,便玩耍得愈发没有顾忌。然而这荧光虫儿自也有些脾性,戳一戳便暗一暗,终于被虞子辰戳成了一室过分幽暗的光,将人与桌案床帐都扯出瘦长幽深的影儿,颇是个适宜闹鬼的氛围。

他这玩儿得一边的风母兽都无法瞧下去。可怜这小兽,单一个午后便死去活来不知多少回,好容易逮着空闲眯了个回笼觉,甫一睁眼便是这人类正在进行着某些严重欠缺着智慧行为的画面,一时连那毛茸茸的柔软尾巴都生出些僵硬来,很是不可置信地晃一晃、再晃一晃——被虞子辰伸手一把逮着手心里:“哟嚯,总算愿意睁眼哪?到楼下寻些儿吃食去罢?”

也不知这风母兽是装傻还是当真不曾听懂,四个小腿儿在案几上发力一蹬,一时不慎,还将那团儿软绵绵杨花踹了大半到地下,然而到底成功将自己丢到了虞子辰的左肩上,前爪紧紧揽着人脖颈,只假装作一条毫无生气、质地上乘的貂皮围脖。

虞子辰瞧着案上地下散乱飘飞的杨絮团儿,只觉脑仁儿一阵抽搐着疼,没忍住,屈指弹了这家伙一个脑瓜崩:又是不肯给出半点儿回应的姿态,这是答应去了还是不答应?

……也罢,不愿说便不说了。横竖张口抗议也不过是吱吱吱,再有甚者便是呲着碎牙尖给人手上咬一口,不见得有多少伤害,索性专制些只了按自己喜好来——反正他在路上走了半日再连着忙活了俩时辰,算是很有些饥饿了。

所幸这风母兽终于再没有气力作妖,想来也是疲惫了,一下午的折腾到底颇费精力,而至现下只顾垂落了四肢及尾巴,一心要扮演只合格乖巧的颈部配饰。便连虞子辰嫌着它沉重,将其从后颈上摘下来而改为揣在手中,也并未招来如何强烈的抵抗,只低低儿地叫了声,表示自己对此有些轻微的不满。

虞子辰觉着稀罕,这脾性怎么忽然之间便温顺下来,简直比换了个魂儿都夸张。然而面前既有便宜又怎么好不占,于是挠挠后脖颈、又捏捏耳朵尖,掐住这小兽的脑袋上下左右地晃,竟都没遭着半个眼刀。倒是在自己手指再次伸向对方后颈皮时候,遭了一下略带羞赧的拨弄:终于彻底将小兽惹急,嘤儿一声,小脑袋往毛茸蓬松的尾毛里一钻,死活不肯再理会人了。

只得悻悻收回手:玩物丧志,可真是玩物丧志。

他原预备着将晚饭多拖延些时间,尤其是见着这偌大个茶厅里、逗留青君数目绝对不少的情况下,是最适宜探听些小道消息了。然而到底这青皇的诞辰也将近,便是蕤华殿里不曾落下如何严苛的指令,说书人嘴里长的皆是千篇一律的歌舞升平。虞子辰凑近去听了一轮,自觉是消受不起,眼神儿一瞥瞧见旁边儿杂耍,竟也算是有些意思:

一群儿藤编草织的金光胡蝶,造成仿佛活物一般的姿态,能扑翼也能翻飞。沿着场儿掠过一圈去,猛撞上中央一个饱满倒悬的花苞,噗儿,满胀的花粉炸开来,闪闪烁烁八个字儿:

国泰民安、万寿无疆!

虞子辰:“......”

他只觉自己眼耳口鼻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些伤,如此一幕到底再也遭不住,拔步便往门外走——出门时神色却微微一转,眼角瞟到一段形制熟悉的花色,于是指缝里跌下个灰灰黑黑的玩意儿,被他无意间遗落在屋里头。

与此同时,桌案边有位戴着白颜色覆面的青君,忽而毫无预兆地抬起来了眼。一个极为笃定的姿态,目光锋利且带着重量,好似被投石器抛出的山岩,朝着虞子辰所在的方向被极准确地丢落下来。

却偏偏打了个空,逮着掌心十拿九稳的猎物,不知为何竟是脱了套,空余得四周人流攒动,于他眼底形成不知停歇的波浪:并无哪一个显着特别,也不见得有谁平凡得过于刻意。

这青君的覆面上边,一对眼眉微微皱起来,两条过于纤细柔和的形状,甚至要显着些秀气;底下的眼眶里却全然一片干净的眼白,不见半分深色瞳子的痕迹,真比那目盲之人的灰白眼翳还要再可怖几分。他盯着手中微波不兴的茶盏沉吟半晌,究竟打定了决心,口唇不过最是轻微的翕动,却不知全然叫外边的虞子辰都给悄悄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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