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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又六曰 清籁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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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够了?”

青妖的少年终于将动作停下来,抬头去瞧一边站着的虞子辰。这个人类很奇怪,见着自己杀死他的同类,却好似并未产生什么剧烈痛苦的情绪,原因竟是简单的:只因自己在此事上边占着理。自然,倘若将这回的青君人类角色给调换过来,这人当然也会毫无犹疑地虐杀一名妖族——两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自然不曾杀够啦。但他已经死掉了,熙扬也没法将那魂灵给招来、再鞭笞上一回的。”白杨花的青妖眨眨眼,向着脚底水潭俯下身,“熙扬还有活儿要做呢,这便该要回去啦,我们露君露娘倘若擅离职守太久了,便是要被上峰责罚的呀!”

他只往水里走进去两步,那瞧着薄薄的水光,倒像一汪其貌不扬的深潭,一时便已将人淹至下腹处。熙扬却是一副早便习惯的模样,抬手便将那水上生着的两朵并蒂花给齐根掐下,指尖盈出来些青色蓝色的光点,萤火似的将那双白花给包绕过一圈:“骊椿?你又要到什么地儿去?借着对你还算喜欢的份儿,熙扬能将这水镜与你借上一回。”

他究竟还是要寻人,虞子辰心道;却也不算是个紧迫事,林晞在初隅村里也不见得会遇着什么事。便权当自己是偶得一个游山玩水的机会了,于是向这年少的青妖扬一扬眉:“你待要往何处去?我便与你一道罢。”

“熙扬要回家。”这青妖如此答道,然而略略一思索,“倘若骊椿是愿意的,那这也并非使不得。”

谁晓得这青妖家住何方,虞子辰敛眉,便开口来询问他,家里可有舆图之类的事物没有?

“仔细的舆图不曾有,却有我南临地界三万七千支大小水流的分布。骊椿倘若识得些地理,想必瞧它也是一般作用罢?”

好家伙,连水流都能分上三万条,这青妖的地界哪,还真真叫一个广阔。只不知这么个广袤地域,又是如何藏在人间里头的?难不成真似那佛祖话里所说的三十三天,一片叠了一片径直往着天顶升,终于杵到天帝他家正门前?

……倘若叫人间的皇帝听闻了,可不是要嫉妒得哭出来。

“那便好,能抵用。我也不必住着你家里,只是瞧一眼舆图,便四周围寻处旅舍落脚便好。”

“熙扬家……附近邻里有些密集,却并无客栈。但骊椿可以住着在熙扬家里,横竖那屋里头空房也算不得少。”

“不妨事,你不介怀就好。”虞子辰闻此便不再犹豫,指一指面前薄薄一汪儿水潭,“只需走进这水里便可?”

熙扬便知他这就算是应允了,小小的少年人的心思,家里来客总是有些欢喜的,“嗯,还需记着闭个气!倘若骊椿呛了水,熙扬是不晓得救人法子的。”

便也招着人一并儿站着水里来,粼粼水纹浸了腰身复没过肩颈,虞子辰便听着这青妖所言闭了气,直将头顶向着水底下一埋。不过倏忽一下的事情,便觉周身上下皆一轻,却还来不及好奇着先将四下里环顾一番,那视线早给四周围蓝的银的粼闪闪光色给折腾了个透,几乎下意识地便遮了双眼,只恐再这般下去多几秒,自己便是真该要被照瞎掉。

熙扬几乎也与他同时间反应过来,喊声“骊椿莫睁眼”,而后便唤一根细长花枝来牵挽他的手。一路曳引之间也不知踩过去了如何一片地,只听得脚底下水声浅浅地啪嗒,地面也略有些浮凸着不大平整,偶尔还会踩着些青苔般的滑腻。大概过去十来步,抬足时阻力蓦地一轻,知道这是从水里头迈出来;旁侧里熙扬也出声,这回是能睁眼了。

他便略环顾了一番四周围,这仿佛是一个堂屋中间天井的去处,又挖下去三寸上下的浅池子,蓄了薄水,水上密密漂一层柔弱温善的单瓣儿白花,自己方才就是从这里边出来的。而自水面而至屋檐处的、一丈来高的空间里,银与蓝的光色交织氤氲形成无数光华流转的细长条带,那折射的光是明显的水纹形状,恰似正午里日光照映在某一条洁净宽阔的江面上。不必多想,虞子辰几乎立时便知道了这是个什么作用的玩意儿——

青妖熙扬方才所曾提及的、妖界里三万支流水的舆图。

......他究竟是如何想,竟会以为那是任洁意义上的真舆图?

虽说硬要看也不能算是看不得,但恐怕有些费眼神。便不能将它变作个别的样式?譬如印在一张薄纸上头之类的?

没法子呀。熙扬摇着头,很是无奈地向他表示:这是某位水君留在南临青界的一件古老事物,其法术的构造早已失传,我等也只不过能平日里用一用、瞧一瞧。倘若真下手去改,一时不慎给作弄坏了,谁都承担不起这责任来。

……好罢。

虞子辰悻悻。幸而熙扬不介意他取用些纸笔,将那舆图拓写成个便于阅读的模样,只不过如此一来,自己在此处滞留的时间也便须得延长上个三两日了。

熙扬对此倒是毫无异议,不仅没有异议,甚至有些不小的兴奋,同虞子辰说了一整箩筐寒舍简陋、莫要嫌弃云云,又张罗着是否要叫四周围邻居都聚集着来上一场宴饮。虞子辰瞧着人这三层高挑的雕梁画栋,中央盘旋流转银闪闪水川阵形,连这都管叫寒舍,那他平日里住着的便该都是茅房了。

能看出这身为露君的青妖,同街坊邻里们的关系都相当不错,他既归了宅,天井里那层叠似塔一般的舆图便也烁亮,这才过不得许久,便有三两青妖络绎着上门来拜访,嘘寒问暖的也尽有,却还真不少是求着露君帮忙的。

露君露娘,想来最开始时也不过是个淋水灭火的角色,间隔着百来里地便布一个,倒变作个仿佛县令一般的角色了,平日也还兼修些三街五坊的杂务、调节些左邻右里的纠纷。

虞子辰好说歹说拒绝了一场可想会是如何尴尬的宴饮,见着熙扬也自有公事忙碌,便索了文房四宝兼一张矮脚凭几,对着那水光的舆图一面思索一面画。

绘图这般的事儿,那是谁着手过谁晓得,真真一个劳心费力的艰苦事。虞子辰伸一伸腰背,余光瞥着熙扬一张笑吟吟的脸,心道这人的姐姐不是几个时辰前才给杀死了么,报复时候看他的悲伤也不算假,怎的此时却就好似无事了一般,甚至还能与人谈论并且大笑将起来?

青妖,都是这般性子的么?

他自己给出来个模糊并且不可解答的问题,便也无需希冀有人还他什么像样的回答了。只是更隐晦些的藏在后头不敢问:

林柯……他也会是如这般的性子么?

他其实一直是有些好奇的,譬方说倘若自己终于决定离开初隅山,那时林柯的态度又会是如何模样——虽说这话儿也并非没有提过,上回林柯拿一个“晞姑娘挺喜欢你”,便作了他留在山上三五个月的借口。

然……他究竟不是初隅山的人。

何时会走、因何而留,这两个问题在他心里头盘桓,其实也有好些时候了。林柯呢,那般通透的人儿,想必思量过的比他是只多不少。

只是偏偏都不肯挑明。

最初时候是为留着几分情面不愿讲,现下么,恐怕是心照不宣地都起了些较劲心思,只想瞧瞧对方还能憋到个什么时候。

然而呢,就将他这半天里遇到疾风骤雨一般的事情给细细地捋过来,才发觉林柯动手竟比他想象中还要更为凶猛些,但那一环扣一环的细致缜密倒展现了个彻底——究竟,那什么阵法、什么青界,若没有林柯在背后首肯,他真能来得如这般顺利么。

不过这人好似也并未做足个万全的准备。毕竟按着他对林柯性子的猜测,这人精心设计出来的,恐怕是一段平和着过去的出游经历,偶然走进去某个逸境、而后淹留数日离开的轨迹才对,就好似那些个教人半信不信的故事里,某某人在某某山里见着了神仙,松树底下竹林里,饮过一杯酒,或是观了一盘棋。却不该落地便是一片剑拔弩张要杀要死的情形——甚至还同他手底下的露君露娘多上些什么牵扯。

熙扬此人,想来本性是个不坏的,但那性子也未免有些太跳跃——也便就是他年轻,倘若年纪再长些,便能教人称上一个喜怒无常。虞子辰是不大能受着同这般人相处太久,将人当做纸鸢一样地捉弄,一松一紧、一惊一乍。待他画完手头上舆图,便还是尽快辞行的好。

被林晞扯着出门时匆忙,哪晓得自己就要在外头待上少说三五天。换洗衣物自然不曾有准备,所幸往袖里怀里再摸摸,竟搜罗出些散放的铜钱儿来。又多了个心眼询问过熙扬,拿这油亮亮的铜玩意儿换了几只青界通用的木币,便拢了拢衣衫,独自向着外头街上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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