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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又五曰 迷灯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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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照墨先前显出来的周身气力,真有现下这般利害么?

他只是接过简简单单一刀子,那刀声甚至比不得先前清脆,两边手臂却都已觉着略微麻痹了。就好似那皮肤里生的不是肌肉,而是团团缕缕细软棉絮,捏一把便要瘫软了,哪能承受得什么力?也便是里边还藏着几支坚硬骨骼,若不然他那脑壳儿便该变作一个熟透了的瓜,被淮照墨从正中间一劈两瓣脆沙沙了。

容不得他观察思索,淮照墨下一把招式劈头盖脸接续着地来:一刀震手,二刀见红,三刀激得人耳嗡鸣,仿佛落进去马蜂窝,嗡嗡昂昂的也不知是静是吵——总之好强烈一阵头昏眩,惹人眼前迷茫茫一片漆黑瞧不清道,险些不曾仰面摔地望青天。

林重枫将后背倚了松树立正身,抹一把伤口上边血痕迹,小东西滴流蜿蜒,弄着四边都悄悄儿产出些个麻痒感。并无伤害、实在恼人,提手扫了个干干净,却觉触感不大对,有着伤口流着血,怎的半点儿都不觉疼?

总不是自个儿将自个儿给骗过去了,于是偷过余光瞟去瞧一眼。

好清醒、好奇怪,枝儿平日里都是这般一个感受么:那心神仍是冻了霜似地冰冰凉,分明清晰冷静得很。不过胸腔里忽而停滞半拍,继而“咚咚”两下弹跳声音,力道沉重,便也响亮,直似求雨仪式结束之时,带锁披银的巫灵手持木槌,落着牛皮鼓上的、最后带了宣判味道的两次重击。

柜格之松如何一个天生灵物,便是虚像之上也附着灵性,又距着林重枫近得很,感应到人心绪变化,悄悄儿在隐蔽地里伸出一根软枝来,缠了林重枫小臂。显然是一个安慰人的姿态——却给林重枫使点儿气力拽一拽,掩在自己身形后边匿起来。

他大约晓得淮照墨是要做什么了,倘若他所预料不错,自己想必在好长一段儿时间里边都该要是安全的。然而却正因了这隐约的猜测,心里边又多出些遏不住的冲动感受,直教人周身血都烫了沸了向着天灵盖顶儿一股脑地拥过去。

是愤怒么,仿佛该是;不大晓得,不很熟悉。情绪好似杯中晃荡的水浆遭着搪瓷盖儿硬压下去,强迫般地冷静下来,实在理解不得这般激烈沸腾的躁动事物。

心底里晃悠悠冒出来一个念头,茶壶底升起来的水泡似的:

“这般也好”。

——也不知究竟算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

少年林柯深一脚浅一脚,早不知自己已经越了多少山岭。夜里天色晦暗着,倒塌腐朽的巨木横斜恍惚幽森鬼影。藤蔓潜藏于积雪之下,光顺滑腻,森蟒一般蜿蜒前行,冷月随手在此地泼溅一抔冰碴子,在落雪上边再结出来一层霜,白得冻人。山中鹧鸪龟缩巢中,半点声儿不敢出,于是林木之间便只余那点粗壮树藤窜动时候的窸窣声音——林柯行路虽说崎岖,却竟是个没响儿的。

他已在此淹留好长一段时间,却仍是未曾将自己从这榛莽山林中给解脱出来。

纵然此地是个特意拿来防外人的迷山阵,他其实也是识得路的;然那却只是过去的路。天晓得淮照墨一时兴起,拿槐花瓣来炸塌的是哪山哪谷,总之是将整座大阵都牵扯得混乱,分明凭着那山巅之上的柜格松影,苍绿的分明的青金色,早晓得自己该要向着哪方走,却始终只得原地里四下打转。

忙忙碌碌好几时辰,哪般法子没试过,却是分明地飞不得天、遁不得地,甚至连攀着树上瞧瞧四围景儿都不能够做得到。四围树木生灵约好了似地一齐反叛,皆再不愿听他调遣,阵咒密麻麻覆了山石土地,亲密友霎时变作囚笼杆栏。但凡丁点儿坏了规矩,便见着有恼人的金光符印浮现出来,噼啪一声,叫人遭着电打了一般滚落地下,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酥酥麻,半晌儿都没法动弹起身。

小少年初次遇上时候算是吃一惊,再第二回,便已有了经验镇静了。耐着性子将各种法儿都尝过一通——自然,也给镇着地下动弹不得好几番——以后,方才不甘不愿地终于承认,到底是落入一个严丝密缝的困咒中间,毫无钻空子逃脱的地儿。

受伤倒是不至于,只不过是耽搁时候:倘若就那般慢慢儿一步一点地走着呢,莫说一夜里,便是许人数十日,恐怕都没那法子绕出来罢。

及到头自己终于挣扎脱了身,匆匆忙忙寻路上山,那时该结束的一切事务早便尘埃落定,只余着一点残局要让自己收拾了——这又同被自己诱哄出山去的小林晞有哪般差别?不过是自己年纪更大也更细致些,故此比起哄骗那天真小孩儿,须得人再多费些心思与气力罢了。

真是好巧妙的计划哪,大手一挥便擅自将两个孩子都给推得远远,什么法子什么地儿皆不要紧,最重要是已经安全了——甚至能将淮照墨这么个变数都给一并算计上,别的地儿不好说,只在此处可真是妥妥地帮了一个大忙。

好生厉害、好生孤胆英雄。

......然这却是将我当做什么了?

最紧急时候,是得率先一把丢开的累赘小孩么?

小晞儿有一句话是说得不错的,虽是仍教他设计困在了山外边:那是我家!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在外边,你放我回去!

小晞儿灵力微薄,进来了也不见得能做些什么事;而他却是不一样的。

到底不白瞎这比妹妹多长的小六年,某些晞姑娘甚至想都不敢想象的小法子,于他却是使得通的。

隆冬日子,地面上积着一层厚厚雪,人踏上去吱儿吱儿响。少年为掩人耳目,始终悄悄儿御这轻功,踱步辗转悄然不引声息,身上却早腾起蒙蒙一层薄汗来。哪知纯粹是因着疲倦,或是犹豫思索得整个儿都有些焦躁,蹙了眉头,思虑再三,又思虑再三,终于打定了什么主意。

蹲身下去,那外衣团儿团儿裹着丢了,里边肌体生得结实,十二三岁,少年人至是抽条拔节的年纪,修韧有力的四肢刹那浸着深冬凛风里,却不壮阔,只是安静,青松似的姿态,静静的却偏又是撼动不得。

大臂上裹了漆黑颜色妖医绸,特意给少年又再缠得结实些,而后方将两手都埋进深厚松软的积雪里。

......

天上不知何时候又落起雪来了,朔方的风催着卷着胁迫着,只一呼儿便飞得好遥远。

初隅村里,不知哪家的茅草顶,终于受不得这风压雪迫,轰隆一声垮塌下来,至于梁柱支撑扭动时候的呻|吟声音,则早给那鬼哭似的风声吞得干净了。

为人|妻的一把拽紧了丈夫衣衫,觑着气声儿:你做什么!要傻啦,见不得外边这雪下得怪么?这个时候往外跑!

屋里黑着灯,男人压低自己声音,然而急切:那是谷仓,谷仓你晓得么,浸了雪潮了坏了便救不得了!

他那声里带了有些疲惫,熬着一整夜了,谁也不敢睡--怕是整个初隅村里就无人敢闭那个眼。他们都是极普通极普通的平凡人罢了,见着山顶上青青红红的一片光、又是地动又是雷鸣,哪哪个挑出来都已超过了寻常人一辈子所该见着的稀奇事,早不觉着好奇了,一心只望这见鬼事件早些儿结束才算好。

然而到底也过去一整夜,人好似是绷得太紧了的弓与弦,历着稍久,便觉松弛,手足头脑都有些隐隐地昏沉,况且眼见着鸡鸣天欲曙。

男人拍一拍自家妻的手背,莫担心,我只悄悄儿地去一回:风雪这般猛烈呢,便是妖怪也要会被蒙了眼。

喂你!

好生无礼,但男人早走着屋外边去了,步履匆匆,只怕着自己要后悔,薄薄柴门被摔将回来,砰儿一响,好似特意借着些个声音来壮胆一般;但也可能只是受着风的吹,毕竟这场雪是有些出奇诡异地猛烈了——谁晓得呢。

躁性子,女人觑着声儿自同自语,慢些儿能怎的啰,真出了哪般坏事儿,枫小叔子一家可不还在么,饿不死你!

而后便是忽然间的一阵搓眉皱脸:呸呸呸,咝什么咝,胡说的字,林氏上下列祖列宗,都当这话不曾听过才是!

风声呼啸得猛,几乎似是鬼哭的声音,过去日子里何曾有过这般可怖气候,直教人觉着仿佛天灾降世的先兆一般。忽而只听嗤喇喇一声炸裂响,听着距离好生靠近,惹得整个人都震悚起来——怎的听着就好似只隔着一个门板一般!

四下里忽而就明亮并且喧闹起来了,火光灼灼直如白昼一般,她却哪敢胆要这可怕喧哗,撑直了双腿便要拿后背抵着门。常年劳作的农人妇女,气力自然不容小觑,然而竟却还是被人轻而易举开了门板,外头一个高壮人体骨碌碌地滚进来,连人带衫连着旁边儿桌椅茶碗滚做了一团糟。

女人在门板后头半晌儿惊得不敢动:......五......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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