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半卿 > 第155章 又五曰 迷灯40

第155章 又五曰 迷灯40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问题真是好生难回答,实话哪敢和盘托出,濯环姑娘身上生了怕是九万万张嘴,若她一个知晓了,那便是整个湘水、含着泥草旮旯里鱼苗虾米都知晓了。

虽说拿来造势怕是也能有些大用,然他此时且不预备着打草惊蛇,于是任着姑娘怎般纠缠,就是拿鱼尾拍水、泼剌了人周身湿透,也是挂着那副不温不火的平淡面容。横竖这时早是开春过后、将要入夏的时节,浸了一身水也不会觉着凉冷。

濯环撒娇卖泼,一通下来,到底是拿了林柯没办法,好丧气地耷拉下来金色鱼尾:“不说便不说罢......有什么事儿是须得要我帮忙的么?你且说来听。”

林柯摇一摇头,只要勒令了湘水中间的生灵们都莫要接触槐花便好。他是个医师,自没有操谋弄略的复杂心思,若能无事便都最好。只是最近每每见着淮姨进来初隅山,便总觉有些心神不定,毫无缘由、却好生糟糕的感觉。

娘亲早有叮嘱过,青妖一族由古至今,时时受着天灵地息眷顾,若有直觉示警,多是要碰着真事的。故此才丝毫不敢有小觑,预先做出来了这么些准备。实则若是按着他的性子来,那真是恨不得尽日在医书里边待着,莫叫人来叨扰才好。

有话皆都讲完毕了,濯环于是便辞别了人要离去。虽说是好玩闹了些,到底也有着些真才实学,偌大一个水君府里还待着要她坐镇呢,怎好待在外边久滞留。

归去以前,先一扬手,那高大水缸哗啦一下便跌落化作满地的水,姑娘身形也倏地缩小变为原先的半只手掌高,任着林柯拿个竹叶载着自己往水盆里去,却还要伸手先拽人一把衫子袖,惹着少年低头了,便递过去一枚半个巴掌大、金晃晃的鱼鳞片:“瞧你怎么都像是有难言之隐,这个予你,三月以内,湘水上下诸水府皆尽听你调遣。只是日后却要好生报答我便是。”

林柯颔首。两人中间这般熟悉,少有正正经经说声“谢”,只这事儿过后长久记着心里便是了。

濯环既去,他也算是无处可走,只同爹娘说了是下山几日,时日若真耽搁久了,怕是要惹得两人一同担心。于是别无他事可做,只得乖乖巧巧回了初隅山。

时间倏而过去便是两月,日子照常只似水一般地过,只发生一件既教他意外却又毕竟上在意料之中的事儿,便是自家妹妹忽而间便有了名字。

那日也就只是个极平凡普通的早晨,非说有什么特别的,便是那赪鸟族里的祝姊前一夜里造访过初隅山。便是半年以前,赪鸟族管家的丹皇一时不知抽的哪根经脉,忽然间就不许赪鸟一族同任何青妖有来往了,见一个便捉一个,连着青妖也要一块儿地捉。

青妖族里皆是草木藤花成精,天生便受着火克制,并且那边还偏偏要是丹皇呢,怎生反抗得过。下场如何可想而知,于是两面仇怨忽而之间就极迅速地激化起来,比那惊蛰过后的笋苗破土还要更生尖锐伤人。而山枝居住的初隅山上,生了灵智的草木数目众多,便是二人私下里关系再是如何要好,祝姊也究竟不好再在这两地之间频繁来往了。

故此那天夜里祝晞要来,其实是件极惊喜也极意外的事情,赪鸟熄灭了一堆翼上常年飘燃的赤金火,远看去不过一只漆黑颜色的巨大鹞鹰,飞过半程忽而变作人形相,倏尔落地,半点儿不曾惊动周边。

那夜妹妹好早便睡下,林重枫山枝祝晞三人在正屋里讲话,烛灯一直黑着,说话声音却直到后半夜里才渐渐变得低落下去。忽而木门吱儿一声,林重枫推门出来了,一身细麻衣,夏日里平凡人家的寻常穿着。

全无惊讶、毫不意外,走近了院子中央红叶树:下来,一夜没睡么你这是?

四下里安静得很,远些儿地里草虫唧唧地鸣,愈发显得他像是个自说自话的傻疯子。

林重枫自然不疯,极笃定地再敲一敲树干:下来,这是你娘送我的刀,同我脉络相接,你在不在上头我还不晓得么。

当父亲的到底有些威慑力,少年人心里有些麻麻的虚,扑一声自树上跃下,脑袋上还顶了一片巴掌大的鲜红叶。林重枫脾气好,比不得寻常乡里粗糙男人,念过几年书、识得文字,故此身上是有些温文在的——虽也并不多,他到底是个木匠,有着一对宽大粗糙并且有力的手。

故此林柯其实是并不很怕自己爹的,惹了他怒气也不过要讲一通大道理;只是仍不敢在亲爹面前太放肆,被瞪了一个眼神便觉心里虚,低了脑袋,两眼盯了脚尖尖:怎么的,大半夜讲的什么秘密话,还不许亲儿子听了么。

你都听着什么了?林重枫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引着人回到少年自己的小卧房里,单手拦过门前垂坠摇曳的藤蔓:夜里风凉,且回屋里的好。

少年林柯沮丧得很,你们讲话都不许我听,娘亲在屋里放了个结界,外头只能闻着声儿却听不清字。怎么就非得瞒着我哪,早就不是小孩了,再过两年,都要到姑娘该嫁人的年纪了。

你又不是小姑娘。林重枫失笑,拍打自家小少年脑袋:你是哥哥,想替着家里扛事儿,这我晓得。但到底还是年少着呢,放得干净纯粹些可不好,前边还有爹娘在,需不着你这般着急长大。

我是年纪不大,但也不见得便弱小了啊。只一扬手,外边攀了满屋的树藤自窗子呼儿涌入,每一根都蛰伏犹如蛇首:你看,爹你这时候就打不过我。

装的凶猛有什么用,到底是不敢僭越向着自己动手的。林重枫捉过一条藤蔓脑袋,手指捏了捏,那小生灵可也真是乖觉得很,半分儿挣扎都不敢有。叹一口气,一个个的,怎么都是这样着急,慢些儿长、好些儿长,却不好么。

林柯正要回答几句什么话,却见林重枫摇一摇头,罢了,不谈这个,你娘亲同祝姑娘讲的话儿,我也不好说与你听。当作补偿,今个儿教你做一个木枷锁,想要学么?

我多大了,早不玩那种小东西了。我想学那连弩。

什么连弩,连图纸都毁了的东西,怎生重新造出来。林重枫失笑:唔,木枷锁是很简单,但若是妹妹日后想玩儿了,你也不是须得给她做么。连这个都不肯做,还口口声声唤着要给家里帮忙哪?

后来的时候,林柯总暗暗地在心里边想,或者就是早在这个时候呢,他便隐约地晓得,某些事情好像是即将要发生的了。那就像疾风骤雨到来以前,细弱的一丝丝风忽而触了他的叶尖:无色无味,比着寻常风动还要再镇静些,而他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痹、麻,心脏教什么东西逮住、攥紧,不祥的感受与隐隐恐慌。

若不然、若不然......

若不然,木枷锁这样信手便可造出来的简单东西,阿爹怎么就偏要教了他来做呢?

林柯房里有些现成木料,父子二人便依着它们打发了日出以前的两个时辰。当爹的与亲儿之间,虽说并非不亲近,然而话语究竟比不得母女之间来得多。想来大约男人与男人中间,究竟羞涩着言语关切;却又有着自己一套沟通言语,不必讲话也能晓得对方是何想法心境。

并且先前气氛又渐凝结着,凝如化不开来的牛乳冻,于是两人之间光景安静得很。后来稍显好着些了,却也只是间或有着一句两句出声,上回下山又见了什么新鲜物;或者,这个横梁是该削成这样么。

及至东面日出破晓时候,主屋正门终于吱呀呀缓慢开了。天色尚暗,父子二人循了声儿走将出去,只见的山枝静静伫着门后边,大半身形隐于幽暗之中,只有小小一块儿给照着明亮。

按着后来林柯同自家妹妹的说法,那时四下场景,该当要是,“东边跨山来的第一丝日光,蝶儿似地落了在你身上。”

——实则谁晓得那是不是什么第一缕呢,太阳光色总是铺天盖地来,只一刹那便能浇人满身,而他单瞧进那一小块光亮里了。

林妹妹听着这般话,面赤红着,羞赧了,操起一对小粉拳:什么日光,什么胡儿蝶儿,将我当着什么了,红的黄的花么!

好生蛮横不讲理,却将当哥的闹得苦笑求饶。

我错我错,改个字眼:是蜂子,蜂子落了你身上,蛰了个碗口大包——还不行么?

那蜂子究竟有无真落到了林晞身上他不晓得,但必定是停栖着在他手上了;若非这般,他怎会觉着身上各处一时间既酸又麻且痛。

手上丝毫使不出来半分气力,耳边听了扑的一声响,他却花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啊,是方才彻夜里造出来的木枷锁,方方正正,桃儿大小的木疙瘩,毫无征兆地就跌在地下草丛里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