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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又五曰 迷灯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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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只是个极寻常的日子,少年人因着淮照墨的事儿,同自己娘亲争论了一顿不得解,怄着气儿下山来开摊儿作神医。唯一还能算得上些波澜的,便是湘灵家豢养的那条白龙。那龙色泽譬如雪沫银华,却又庞大,向着地下只一盘,生生堆满了半座儿院;然而鳞片斑驳、须爪开裂、瞳眸无光,一对眼皮耷拉下来,面上挂一副要死不死的颓丧相。

显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无怪将鲛人姑娘吓了个魂飞天外,急匆匆捉逮了带来要求林柯看。毕竟这龙可是湘灵好生欢喜的,若是折腾出些什么好歹,回头自家上君历劫归来,随口过问一句“吾龙何在”,自己却又应怎的交代?

少年人与这鲛人与龙都甚是相熟,并且经着先前一番忙碌过后,四面围绕着的妖灵已经再算不得很多。于是收了那对着其他延医之人的客气相,支出一根细长手指,径对着那琉璃灯似的龙眸子一戳一弹:“好生要命。雪玉龙牙可镇宅涎香安神,鳞可止血肉可解毒,筋髓可许人四十载无病无灾,食肝胆能教着人长生不死--这些个事物哪哪个都是诸般医师眼里不可多得的神药,你倒自个儿说说看,这沾上的竟是哪家怪病,怎的竟敢作弄到你身上来?”

湘灵龙自然不曾讲话:到底是条如假包换的白龙,放着这小村儿里头嚎一声,怕是能给他震塌半边山。然而这龙只是听着林柯讲话,那一对琉璃眼里边却极显然地掠过好些惶恐神色,修长苍劲的龙尾环绕过来,却是以一种带了些许害怕的姿态,将那白玉颜色身子盘绕过大半圈——瞧来竟似一只因了恐慌而蜷缩的狸。

还晓得要怕呢,至少在身子上边是并无大碍。林柯其实晓得这生灵跑来寻着自己是为何事,只是到底怀着有些气,好好儿的,分明有那般多的可用法子,为何偏生要将自个糟蹋变成这么个样。

然而生气归生气,究竟还是没能忍住心软帮了忙,自怀里头摸出一包朱砂色纸包,向着那龙抖一抖:“‘扶梦归’,无色无味,只这一丁点。称着半钱,混着酒浆服下去,你便能瞧见他了,然而却是个只可看、碰不得的,”忽而想起先前下山时候所碰着的那点异状,那两道莫名出现在初隅山里、并无缘由又揪剔不出的气息......

于是到底将后半句给改了改:“然而那究竟是你家君上,倘若发觉了你也不无可能。”

少年人于是毫无芥蒂地放着那龙离开去了,然而一边遥遥看了整个事儿的虞子辰却有点坐不住,拽了旁边林柯襟子:“你给我的那坛子酒里落了药?那梦什么扶的东西?”

后者一面摆手一面笑,不曾不曾,怎的可能。瞧着虞子辰仍是不信,叹一口气,“这般贵重的药物,我怎会时时都给带身上。这里边的扶梦归,想来是娘亲酿这酒的时候预先备下的。不是同你说了,这酒是我出世时候埋下、而只有在合卮时候才用的东西么,它所追的又是我身上过往,娘亲她……约摸是想要那人多些儿地了解我罢,”笑一笑,语气中却是带了叹息,以及某些别的意味,“谁料却半道儿地给你截了胡。”

如此说辞似乎可信,虞子辰点一点头,忽而疑心又起:“不对,最初时候,却是你先问的我要不要瞧你年幼时候过往,不是说这物事无色无味,你那时又怎地晓得酒里有药?”

林柯摇头,这人有时当真好生细致:“青妖是能嗅着扶梦归气息的。皆因这药里有一味是白戎盐,一旦遇酒便生苦味,虽不浓重,究竟也能教人发觉了去。”

虞子辰眼一瞪:“故此你早知那酒里有问题,竟也不曾同我说?”话毕只觉娇嗔莫名,于是屈了肘子,给人肋骨上头不轻不重地啄过一下。

这事儿林柯也还当真没法反驳,毕竟原先就是想着,这酒封既然开都开了,借了这机会去讲些自己不好径直同人描述的事件,倒也是个不错选择。然而究竟还是遭了这人发觉,并且将那怒气惹起来,于是自己还能怎地办,端端正正认过错,说尽了对对好好、下回必将再不如此,毕竟也算不得是天大事儿,拉扯过去,便也算是揭了页。

送了湘灵龙归去——这龙好歹抑制了自己欢悦心情,不曾当着这小村儿上空来上一番折腾——余下前来延医之人,收拾速度便也迅捷。并且妖灵之类,大多都比着凡人体形庞大许多,于是只过去约摸大半时辰,小院里边便豁然腾出好宽敞的大片地儿来。

眼瞧着四面已再无活计可做,那几位前来干粗活打下手的灰尾鲛人便也前来,与林柯濯环二人打过招呼,每人得了一枚绿颜色丸儿,细嗅却还有些果木清香。晓得是医仙炼成的丹丸,只不知功效是为几何。然而既是出自这人之手,便也再无什么好疑心的,于是拱手谢过,便也纵身往那水缸里边投去了。

虞子辰就坐着一边屋檐上头静看着,瞧这一群人呢,忽而来、倏尔去,却比不得宴客时候的人潮来去汹涌,过后仅剩的满屋空冷静寂:医师送了所有人离开,到底也算是个极好的事,于是那面上便带了轻和明媚的笑。

灿金颜色尾的鲛人游过来,不知濯环是往自己身上施了什么法术,姑娘的身形比着原先不知增大了有多少,算是稍稍有了一个成人模样;然而究竟还是比少年底了小半截,皆因那鱼尾之中骨骼脆弱,直立不得只好拖了大半截在地下。

身形虽小,那气势上却是丝毫不弱,尾扇在地面拍打两下:“怎么啦,明晃晃地暗示要我留下来?闲杂人等皆走了,你现下可以直说话了吧?有话说在前:旁的都好,但我就一条冰冷冷的鱼,可没法上岸替你暖被窝。”

所以所识诸多朋友中间,林柯最怕同这姑娘讲话,好好儿讲着的话题总能给她掰向某些不三不四的方向。然而现下里这事件是当真要紧,容不得两人耍小性子互掰扯,于是整肃了形容颜色:“濯环姑娘,我是在讲正事儿。我记着你湘水入湖那片三角地里,似乎是蓄长了一片槐树林子的?”

鲛人姑娘纵身跃至水缸边缘,将尾尖尖点进清水里头,终于比在岸上舒服许多:“这片林子是有不错,却是生着一道岔流儿半路的深谷中间。那水流自山岩中间劈出来一线天,最宽之处也不过一张三尺,并且两面极陡极窄,人马皆行走不得,唯有鱼鸟木舟是为可渡。”

讲着自己湘水风景,姑娘自然是要欢喜的:“春夏时候,那槐花瓣儿要撒满一江面,随水出谷,流经人地。故此那岔流也给百姓家家称作白水,说是饮食过后、百病皆消的。”

林柯听着此话,心知这回是猜正确了方向,紧追一步:“那你们呢?你们,还有湘水里边的其他妖灵,可有饮用那槐花水?”

“我当然是不曾!你们青妖家的花儿,那......那是能吃的东西么!”濯环姑娘瞪大了眼,一副好似受了极大冒犯般的神情。然而瞧着林柯面上整肃神色,那声音却倏地低下去:“好好,我正经儿说:金尾鲛族听我号令,大多也不敢胆去饮用,近我们湘君水府的妖灵大约也都不曾。只是其余别处滋生出来的生灵,到底数目众多,我也不算真水君,故而只能是鞭长莫及了。”

林柯嗯地一声,心里也算有了些底。至少湘水里边至紧要的妖灵族类并未受着过重侵袭,后边若是真要出事,也不会遭着多重的祸乱事情。于是又问,自湘向北,江、洛、淮、河、海,这些地儿的水君里,可有遇着什么关乎槐花的怪事不曾?

我......

水里头的鱼儿多口舌,泥里边的虾米行脚忙。你可别同我托辞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怎可能嘛。濯环讪讪一笑:唔......但这事儿想来该是真不会。

如何说法?

去年冬至日,不是我家水君入轮回盘里历劫的日子嘛。那时我才初初坐上随水君的地座,湘君府里的水帘幕也用得并不熟悉。有一回将那落点误丢去了河伯府上,鱼自然是没敢溜过去,却听着那边隐隐有人声传来,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今岁槐皆赤红华,骤盛而急衰,譬如蜉蝣掘阅染血,是为大凶。’”濯环皱眉:“故此,虽说不知于你而言是好是坏,然则至少在河、洛两地,今年是不会再有槐花开了。只是其余地处,却似乎并无肖似情景消息传来。”

林柯自忖信息已足,于是点一点头,不再逼问对面姑娘。倒是濯环给他一问激起了好奇心,水缸沿上探了探身:“什么事?忽地问我这般问题?莫不是你家里有槐花精叛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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