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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又四曰 取遣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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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辰无由来地感到一股怒意,自心底下倏地蹿将上来。

这怒意中间,又裹着一种好难描述的酸而且痛的感受,不叫人难捱,却实在是个酸得狠的,教人想到那涩红色杨梅身上的软尖刺。这怒意驱着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握在林柯肩上的手,自己虽是不觉,那手指尖却几乎是要嵌进对方皮肉里去了。

“林柯,”他开口,这话出来得太急,一时竟来不及经过脑子:“我就说你,好好一个人的,怎么什么事都不肯跟人讲,什么都非要自己扛?你当自己是天底下第一号打能人呢,就真是这么伟大么?”

“我同你讲,这事儿是你那什么槐树妖的事——但是地下这么大个鬼面阵摆在这里,就写着这也是我霜台宫的事。是,我是不晓得你们神仙中间那些弯弯绕绕的事件儿,但好歹虚长你两三岁,勉强说来也能算是你哥。你遇到什么难受的事情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同我讲一句,有那么艰难吗???”

撂了一番狠话,虞子辰只觉得心情舒畅通体舒泰,然而又忽然地醒悟过来,似乎应当是要用一个委婉许多的语气来讲话才好。方才那番讲话,他语无伦次,林柯想必也不会听进去,所以他干这事儿来做什么?劳心劳力又费神。

林柯自然不会回应他这通毫无脑子的话。

沉默半晌,便抬一抬手。只见那小屋地板地下,粗壮藤蔓一阵狂蛇似的翻滚,直将那划着面阵的木地板搅乱成了个谁都瞧不出来的顺序,又给翻了个面儿铺整齐,称得上一个妥妥当当。

林柯将自己肩膀从虞子辰手掌底下不着痕迹地滑将出去,往前行了两步,顿一顿,回过头来。

“......今日折腾了一整日,瞧着你也疲倦了,不如早些儿歇息罢。”

虞子辰这话讲了,舒服一时,那心情却与气候同步,硬生生地闷了两个整日。

无何,只是林柯冷着他了。

他晨起练功,这人便也在小院里头瞧花草,虽是与自己站在一块儿了,却除了一个“早”,半句话也不肯同自己说。午晚饭的时候,他也不曾少了给自己夹肉夹菜,只是若周娘子一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便会被他拿一个什么更新鲜些的话题,轻飘飘地了开去。夜里......

唉,夜里,他真是,从未如此愤恨过周娘子的这份周到:你瞧这房子里头,也忒窄小了,怎么能同时放下两张卧榻哪不是?

在那初隅山巅上边,林柯房里,那张两人共用着的卧榻,虽然中间拿一个疏络青藤屏风隔开了,二人却毕竟靠得近。熟悉些以后,也会隔着那藤蔓屏障讲些夜话;半夜里惊醒过来,睁眼看着山风飞野走雪,冷瑟的声响灌着满心,却也能感受到身边人身体的温度,隐秘而掩藏地,隔了那些细小的孔洞渗滤过来。哪像现在这般,说分开睡了便是分开睡,干脆利落,藕断丝不连。

虞子辰躺在榻上,越想越是睡不着,再想想自己这几日里焦躁的原因,于是便更清醒了,却又不好披衣起来扰了隔壁林柯,只能在榻上很有些愤恨地翻了几个身。

这是夜里,无风,天气闷热得不像是个春日。雷雨将来未来的时候,似乎每一块儿的空气里都积满了水滴,欲发而止。虞子辰焦躁难眠,另一边,林柯似乎受到了些什么扰动,却并不显惊讶,只轻且慢地睁开了双眼。静夜之中,那对眼像是掩藏在松山深水之下的一对碧玉,冷而硬质的沉青色,静幽幽,无一丝水纹,无一丝声响。

一道电闪倏然劈落,瞬间的锋锐亮色教人动魄惊心。

“喀嚓——轰——”

虞子辰立在窗台之前,手里捏了一块玉、一张纸。

窗子外边骤雨昏晦,斜风横雨杀人似地往那房屋树木、行人乃至于泥地之上劈。他这矮败的木窗儿哪能经得住这疯雨,若非外头生了一棵丹红色叶儿的树木,正巧便塞在他窗子前边,不然这破窗儿此时是否被雨打坏了也说不定。

这树也是个生得茁壮的,风雨之中仍是精神,朱砂色彩漫溢树冠,猛一瞧去比花色还要亮眼。虞子辰一个江湖浪客,又不是文人,自然不关心这树好看不好看,只是觉得这树木形态,与林柯院儿里那个红叶树生得一般模样,便有些好笑地想,难不成这仙人挑地儿居住,都挑得这般别致,竟是只住生有红叶树的屋子的?

虞子辰今日披了件林柯的白衫,他俩体态相近,那衣衫平日里都是换着混着穿的。此时他读毕了手上纸张,再看一看手上那玉,蚕豆大小,翠绿色,那边缘都是未曾被打磨过的,只中心有些特别,是一滴溜儿圆的红。他便将那玉穿一根绳儿拴在自己腕上了,又抬了手来瞧,甚是满意,那面上神情便也舒展了,一对黑瞳子静默瞧着窗外,有风穿了墙头来撩他发梢,他便很柔和地笑一笑。

他原是被某些人气得只想杀人的。

唔......也不是真要杀,就是小孩儿闹脾气那样的杀。

这事儿要真说来,其实也怪不得他虞子辰,实在是林柯那所作所为,也是忒缺德了些。

虞子辰昨夜里一直不曾睡好,忽梦忽醒地折腾到四更天,忽然感觉到眼皮上边落下来一阵沉重的暖意。

他迷迷糊糊去拨弄这温热之物,就像是平日里去驱赶一只扰人的蚊虫。然而那暖而柔软的生物却偏不曾给他推去,反是加多了点儿力,这次是将他整上半张脸都拢盖在底下了。

虞子辰模糊间已晓得那物是什么了,很是有些不满地咕哝:“林柯......睡呢......莫闹了......”

便听到那人温温沉沉的声音,半梦里边,竟似是真会将人连魂灵也一并往水底拽拉下去的:“睡不着?那给你唱首歌儿听听可好?”

虞子辰模糊之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答应了不曾,只听到那人低低的声音升起来,念的是他不识得的词音,字与字中间都有一点隐秘的黏连;又因着那简单的曲调,便叫那平日里只是礼仪般的温柔,不可免地沾染上些狎昵的味道了,却又是干净的、坦荡的,在那平稳调子中间浮起,像在水面上飘荡的洁净白色花叶。

虞子辰本便倦得迷糊,只剩着些微一点儿意识牵连,此时再给林柯这么一缠弄,不多时便也死沉死沉地睡熟过去了。谁知两眼一闭便直接睡过去了一整个早晨,直至未时过后,那周娘子发觉不对来敲他屋门,乒乒乓乓一阵动静终于将他闹得清醒,这时候他若是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件,那他在江湖混迹的这些年里,早便给人一刀切作两半了,还能活到现在不成。

只是他一向如此信任这人,霜台的旧事说与他听,年少时历受的磋磨也铺开了来同他讲,四舍五入地,也能算是将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信任感,都尽数交付到这人手上了。奈何却被他自背后阴了一下,这叫他虞子辰实在是有些心寒。

咳......也不是真心寒。

那纸条上边寥寥落了数字,林柯运笔还是工稳的,不论什么境况之下,这同他的性格肖似;只是最末一字的收笔之处牵扯出来几道细细墨痕,若非虞子辰给它来了一番细细看察,便当真要瞧不出,此人当时处境,究竟是如何之一个紧迫法了。

那上边写:急事外去,酉时归,酉时不归,明日卯时必归。

你若是明日卯时以前,果真能安然归来,那......我便不对你寒心了。

虞子辰捏着那薄薄纸张,心里如此想道。

横竖在这屋里呆站着也是无用,虞子辰在条案上的布包里边一阵摸索,还真给他掏出来一个林柯的银钱袋子,半个巴掌大,便给他当做利息顺势揣自己袖子里了。掩了院门往外边过去,一面觉得仿佛回到了自己过去百无禁忌的游侠时候的日子,一面听着袖里边钱银相碰,微微一晃便是丁零当啷的响声,又升上来些满足的感觉了:毕竟过去日子里边,谁会让你白拎着自己的钱,跑去喝酒吃肉哪?

自然是比不得现下里自在。

寻常客栈在大雨天里边,因着街上行人少了,那生意少不得都要清淡几分。这周娘子的店面却不同,皆因这房屋进门便是个两层的酒楼,再往上走方是住人,因着能够食宿俱给包揽了,行人觉着方便,便大多挑选此处落脚。故此这客栈里边,原本便住了不少人,这大雨一倾盆,那可好了,外边的人是进不来,客栈里边的却也妥妥的一个也走不开去。只得认了倒霉,晦着脸给伙计交钱,勉强地多住上个一日半日的来。

虞子辰慢悠悠地溜达到了前厅。这客栈里头烧火的跑堂的伙计,前几日里都见过他好几面的,自然不会有不晓眼色的跑上来问东问西。他这边在二楼寻个角落自落了座,点上两海碗烧酒,一边慢慢地呷,一边冷眼看着这酒楼里边的三教九流。

虞子辰:还没看懂吗?我生气了,我心寒了,是要林柯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的那种。(误)

第76章 又四曰 取遣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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