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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再叄曰 赴箴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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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柯俯趴于木榻之上,渐渐地醒过神来。

晕迷于他而言,其实不算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皆因先前便已将这结果估量了有个八|九来成,也大约能料到他受伤以后,虞子辰会借着这些日子里偷师来的经验,给他用药疗伤。有了如此一个预设在前,身体上的受伤疼痛之类,便也只能算是物尽其用,并不能引出他什么惊惶失措。

后背上有疼痛是预料之中,不曾料着的却是疼痛的程度。眼眉挑起来,只盯着一边的虞子辰,“子辰兄,”因为初醒,他声音里还是低哑模糊的,微带着些戏谑音调,言语思绪却清晰得很:“你给我敷药的时候,可是忘记要拿水兑稀薄些了?”

“哎!”虞子辰猛醒过神来,心道难怪,亏他先前往这人背上瞧了那般久,竟连如此细节都不曾察觉。试图补救:“我......现下里往上头洒点儿暖水,还能抵用么?”

能抵用便怪了。林柯长叹一声:“罢了,叫它疼着好了。药粉洒得多些,指不定明儿便能痊愈了呢。”

说罢撑身起来,要虞子辰的两手:“藏着做什么,伸来,仔细起来脓疱。”

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郎中,虞子辰只有听命,伸了双手出去,也是与林柯背上一样的伤痕,满是浅而薄的擦伤。许是手臂上皮肉厚实些,他这伤口却比不得先前林柯身上那副光景的可怖。

然而林柯还是皱了眉,眼中光色无声暗沉下来,手指轻轻地从伤口上边抚摸过去,并未带来半分疼痛,却令虞子辰周身一震,逢了魔一般倏地站起身:“我去给你兑了药来!”

“何必。”林柯拽住他手,使的气力不大,然而虞子辰因为忧着会将人伤口崩裂,不敢多用半点力,也不敢硬掰林柯手指,只有顺着他意思坐倒在榻边。

便见林柯探手向后,往自己肩胛骨处一抹,收手回来,碎碎地沾了自己血液便往虞子辰两臂上涂。

虞子辰既不敢挣扎,便也无从反抗,只有呆呆地看着人动作的份儿。只见林柯那血痕所到之处,伤口纷纷闭合平愈,竟是比那传奇故事里来的还要传奇些。抹过小半,那血液使尽干涸,林柯便再探手到自己背上去取。

林柯未曾言明,虞子辰却也能估量出个大概。神仙血么,传说里边包治百病的事物,此时却给人用在了他身上。

对方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竟还同他商讨起正事来了:“那槐花花瓣,是个槐精留下的,利害得很,吸人精血便生花瓣,最后竟会连着尸身一道炸裂开,便似是炼丹炸火时候的那般个威力。”

他这边自顾讲着,虞子辰那里却怎的有心思听他讲什么白花不白花。只觉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腾升腾,林柯醒来以前还算细小,不过偶尔噼啪两下,现下却又了越燃越烈的趋势。眼见着林柯又要伸手往背后去擦出血来,那心火终于腾窜而起,他一把截住那人手臂,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忽然如此愤怒,只低喝一声:“莫再涂了!”

林柯使个巧劲,轻易挣脱了他束缚,却抬头起来,看着他眼:“虞子辰,你以后若再有这般冲动行事,我便再要拿这法子来医你。”

好荒唐。分明是在威胁这莽撞人儿,偏偏却是拿的自己作筹码,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算高看了他。

虞子辰一窒,虽晓得着对方关心,却正逢着气头上,满心是火烙的铁石,讲不出半句服软话,只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愿瞧这人,自己绷紧了下巴。

林柯深谙张弛之法,见人如此,便也不再逼他,只道:“我原先只当这事儿简小,谁知竟连那淮氏也要掺和进来。那槐精既杀了人,染了杀孽便再不能止步,定会再寻多几个人来下手。我瞧你先前见着那小道士便面有异色,那人身份可是有什么蹊跷?”

虞子辰气不曾消,原本不欲理会他,被人再抓住手臂回去涂血,便也只当那肢体是残了废了,总之不归他管。谁知这人却巧妙得很,这个时候来谈正事,还是出了人命的正事,他但凡还有些许良心,便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再误多几条性命。

只有道:“我见那人习了霜台宫内门心法。然而当年焚霜之难过后,宫里边利害些的角色除我与师姐以外尽皆死绝。三师姐虽是生死不知,却因为系女儿身,练的并非这‘阳半边’心法。”

言下之意,他疑心霜台宫内门还有人窜逃出来,而后便在这偏僻乡野处避过世事风波,隐姓埋名地过了这许多年。

能从那样一场浩劫中间脱出身来的,想来也不会简单,怕是也曾与虞子辰有所交集,瞧来这是遇上故人了。

林柯稍稍了然:“你欲去寻他?”

虞子辰却摆首:“霜台宫那样一个险恶地儿,里边出来的不见得能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好人,虞刺猬在江湖上名声远扬,扬的可是妥妥的恶名,“见着了还要纠缠得烦,避着他罢。”

他厌弃了霜台宫,然而情谊却还微薄地有着那么些,终归不大愿意对同门人举刀拔剑。

林柯端详这人神情,觉察不出勉强的意思,知晓他是真的不愿见到那人,叹息一声,将已经愈合如初的两条手臂丢还给那人:“也好,那边拾掇拾掇行李罢,我们明日便要离开此地了。”

于是撩了袍子起身,背上伤口仍在,为免着黏到衣衫上边,索性便光|裸了上身,原能算是粗鄙之行,真在烛影底下瞧来,却也算是极好看的。虞子辰想到寻常画里见到的松树,苍翠枝叶下头不是立了丹顶白鹤,便是卧了斑斓猛虎。林柯平日里便像是那敛翅白鹤,孤高洁净得很,此时除却一层衣衫壳子,看来却要像那老虎多些了,姿态悠闲,皮毛鲜亮,虽是盘侧卧着,却也自有一番内蕴的悍利劲儿。他在人身后一路瞧着,眼见林柯拢了衾被下了榻,行至桌案前,摊开一张画卷大小的白练,再拣一枝笔来写写画画,两眼望着绢布,口中不忘叮嘱:“是了,要记着连了那五十金也一并带上。这赵家人不着仁义,可莫要同他客气。”

一股子铜臭味扑面而来,什么松树,什么白鹤,一瞬儿都教他亲手扇了到九霄云外。虞子辰咬牙,齿列间好容易迸出个“好”字来。

这时候天光也渐渐地起来了,虽然小屋乏窗,周遭也毕竟是渐进地明亮着。林柯松松拢了件薄衫,着意将绳结系松了些,又将方才涂画那绢布松松卷了,包袱里边捻一点朱砂封口。此时院中已有早起的仆妇出来扫地,他吱嘎一声推开木门,花木飘摇,鸟鸣声脆亮又聒噪,遥遥见到一个碧绿衫子的娇小人影,一蹦一跳地从花草丛里过去了。

虞子辰也一并出来看,自然见着那绿衫子姑娘,叹一口气:“原先多好的一个女孩儿,可惜了。”

幻景里边便见到那碧儿姑娘被虫噬得半生不死,几个月过去,也不晓得这女孩身体里活着的,究竟能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无怪她整日地要侍奉在秀娘周围,并不畏惧,也一刻不愿离去,想来那女人于她而言,便是一块极丰美的活膏腴罢。

秀娘要挟她,要她为捉虫而死,她死后便成虫将这仇人蛀成了大半具空壳。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日晷逡巡过数刻,刻漏再响过几声,便有赵家人寻来屋前,要问他们医治病人的方法。林柯便在前头细细交代,要这个根,那个藤,还要市集上边寻一只大公鸡,羽毛要鲜,冠子要红,以双冠乌金羽者最佳。

虞子辰便在一旁默默地看。他们江湖上名医虽然不少,大多却都心高气傲爱惜羽毛得很,嘴上讲究着什么道义,碰上些名声狼藉些的人便不愿医治了,只怕要将自己名声也给弄臭。就更毋提林柯这样几乎是拿钱办事的姿态,若是将他放到道义场上判一判,铁定要给扣上顶见钱眼开的黑帽子。

林柯却也坦荡,我是个郎中,只管医人的生计,其余的不过听上天一句裁定。

汤药煮好,给人一股脑地尽数满灌下去。今日除毒,林柯下的药性便猛烈了些,秀娘口鼻兼着腹下伤口都一并儿地迸出血来,疼痛难耐,只有在房里尖声嘶叫,四处地撕扯红被。却因为先前数月之间早已叫唤得嗓门儿嘶哑,此时只剩着些声势吓唬人,却并不曾当真发出些什么大响动来。

碧儿说是今日闹着肚痛,此时便不曾随着众人服侍。那婆子丫鬟,原先只将这肚腹伤口当作溃烂,汤药不曾少煎,闲话也不曾少讲,听说今日要来此处服侍,拿着难听话抱怨几句,却也并未作他想,端茶的端茶,擦身的擦身,倒还算是各司其职各尽其能。此时猛听得一个小丫头惊叫起来,跌退半步,人群中留出个小小空隙。只见一条食指粗细的漆黑肥虫,腹下蜈蚣似地生了细密小足,一派悠闲淡定地从秀娘口中爬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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