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许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叶清惶恐。但是这个不见，很难言明。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一下子被抹杀所有的记忆。

他脱力地靠着墙，蹭了一背的灰。努力平复心情，冷静思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娇吞药自杀，秦长许的消失。

暗示性的话语。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和神棍的对话。

想起记忆副本和现实这两个词语在他耳边反复地出现。

最为恐惧而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他猜测。

自己并非活在现实，或许就是身处在记忆副本吧。

那么，这样子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现实中的自己被拉了进来，而那些有记忆的人也被卷入。他们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不能说。

秦长许的消失，或许就是到了现实。

所以要想再见到对方，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记忆副本打破。

可是昨晚叶娇告诉过他，记忆副本已经和迟淮安一体了，如果他把记忆副本打破，迟淮安就会死，就再也见不到了。

叶清痛苦地抹了把脸。

爱人和爱人。

从来都无法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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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许不知道为什么，在飞机上突然一下头就很晕，再一醒来，看着四周陈设。

怎么回家了？

他明明刚刚在去往绵城的飞机上啊。

他掐了掐眉心，刚打算翻出手机打电话，拨给叶清的电话却被提示是空号。

他有点慌了神，抓起钥匙出了家门。

这里和记忆副本没有什么不同，但也就是出门的这一瞬间，秦长许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自己很可能，回到了现实。

接下来，他上网查了查自己的身份。只要看自己的身份就能去区分记忆副本和现实。因为记忆副本中他的真实身份已经被媒体大肆宣扬了，而在现实他的身份依旧是私生子。

看到那三个眼熟的字时，秦长许内心一沉。

看来自己真的回来了。

但是，叶清还在记忆副本。

秦长许想，自己已经暗示了很多了，以叶清的聪明程度，他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出。

但是叶清能不能把副本打破，或者说有没有勇气把副本打破，这是未知数。

如果叶清无法打破，那么就需要他来动手。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是否可以再次进入记忆副本。

他从未感觉问题如此棘手，但也就是这时候，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那人给他发了信息，“我们谈谈”，很冷淡的一句话。但是在这个节点发给秦长许，秦长许不信里面没什么猫腻。

他按照那个人给的地址决定和对方见面。

在看见对方面容的那瞬间，意外。即使那张脸和从前所见微微有不同，但是依旧好认。

这是很多年前他参加宋家家宴时遇到的聪明小孩。

——余昭。

对方眉眼懒散，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秦长许坐回座位。语调又轻又懒，但不疾不徐。

“你只知道一个记忆副本，但我却参加了很多个。”

“做个交易吧秦长许，我帮你带出你的爱人回归现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说话了。

秦长许追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余昭叹了口气：“并不需要你做什么。”

“神说，这是洗清错误的方式。”

当初答应迟淮安，本就是邪神一气之下的所作所为，现在仔细了解其中的问题后，邪神并不认为迟淮安的记忆符合成为副本的要求。

所以，特派我来此，收回副本。

“为什么是你？”秦长许问。

余昭嗓音很淡：“我是神的走狗。”

“收回副本，那么叶清会回到现实。那么副本的主人迟淮安呢？”

“她在这之前，就把自己的记忆和幸福当给了邪神。邪神不会还给她，当初是交换，现在是惩罚。”

或许是知道叶清会回来，秦长许不再多担心，他又有了闲心再去问问副本的要求。

“所有的副本都是人类的记忆，邪神只会抽取邪恶的记忆成为副本，再去惩罚恶人去经历副本中的事。”

“但是出了一些问题，有缘，我再告诉你吧。”

很可惜的是，秦长许不会再有缘分了。

在现实的这几天，他把身世那些事处理好，静静地等待。

每天买一株花，每天买。

总有一天，叶清会抚摸着花，笑着看他。

“我回来了。”

-

等待确实足够漫长，秦长许从来不是耐心的人，可是他现在再想见余昭确实不能了。

他只能祈求叶清快快回来。

有时候闲下来会回想，叶清喜欢什么歌，喜欢什么电影。

然后对着这样的问题当作高数题认真地解答。

日复一日的吃饭，买花，思念叶清。

生活从未如此漫长。

有了记忆副本中秦父的指引，尽管没有秦父手上的证据，秦长许也找到扳倒宋家的方法。

闲下来时，他再去奶奶的坟上发呆。

宋越进了监狱，而宋驰的生活也不好过。

当年宋驰用着无比恶心的语调和态度骚扰秦长许，现在被一一报复回来。

包括打伤叶清的那些拳头。

再有空，秦长许会翻开一本书，那本书是叶清很喜欢的，在记忆副本和他搭话就为了看一眼的书。他抚摸着上面自己的字迹，想到很多年前叶清趴在图书馆，声音发懒，而他撑着头看了一眼对方，便笑了。

叶清抱怨自己这本书看不懂。

秦长许看了眼书名，不拆穿叶清。这本书大概是叶清所喜欢的，而且书名也和他研究的专业相关，看不懂是假话，但说看不懂只是为了和秦长许搭话罢了。

这么想，他把书拿了过来，笑：“我帮你做点笔记，你就能看懂了。”

那些笔记，从来就是为了给叶清看的。

-

叶清这边的情况并不算多好。

叶娇在洗胃，不知生死。谢陵失控，每日都想杀了叶清。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当初那么好的朋友，如今关系会如此。

但可以明白对方的，因为叶娇是谢陵的爱人。

余昭说是会帮忙，但当初邪神犯的错太多，一个一个很耗精力。

叶清也不知道，叶娇到了现实会不会好。

会好的吧。

所有人都会好，除了迟淮安。

可是一想到这个，他又会难过。迟淮安是他的母亲，她好像没做错什么。

……不，她有错的。

就是她，她把所有人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啊。

可是，叶清闭上眼，为什么想到她会消失，我会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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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这么以表面温和的方式继续着，直到有一天叶清再次醒来，他身处一个很熟悉的房间。

隐隐约约闻到香气。

他试探性地问：“妈？”

无人回应，他便下床去看。

厨房里，是一道很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让人落泪。

秦长许转过身，好像他早就存在，好像生活一直都是这样：“吃饭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浅，好像害怕自己稍微一大声，对面的人就会被吓走。

叶清缓步走过去。

其实总有端倪。

秦长许发红的眼尾像在否认生活的不顺那样。他心疼地搂住秦长许。

在一个温和的、太阳好的午后，他们交换了一个湿咸的吻。

回来了啊。

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