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倪芝家出来往楼下走的时候周炎才想起来，倪芝还没有回答他到底喜不喜欢那条项链？
不过看她表情，应该是喜欢的吧？
少年微勾起唇角，下楼的脚步较之以往略显轻快。
周天下午收假，周炎骑车到学校刚停好车，裤兜里手机便又开始嗡嗡振个不停，他摸出来看，是三人小群里赵钊和白思睿在聊，说江坤告白失败了。
周炎拿着手机打字问：怎么回事？
赵钊：人去了
赵钊：不过被当面拒了
赵钊：好惨
白思睿：太惨了
白思睿：东西都没送出去
赵钊：美女心是真狠啊……
白思睿：果然不能当舔狗！！
白思睿：【表情包：悲愤】
赵钊：哈哈哈哈老白想当舔狗了
白思睿：滚你妈的！
……
周炎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除了后排那几个爱打球的男生。
赵钊和白思睿也不在。
教室里有点闹腾，倪芝戴着耳机安静坐在座位上学习，屏蔽了周遭的一切。
周炎一眼瞟过去，女孩锁骨下方坠着的月光石项链微微闪着蓝光。
周炎往座位上走，刚坐下，身后闹闹哄哄地涌进来一群人，赵钊一手拍在他肩上，说话还有点大喘气：“来啦！”
周炎扭头答应，江坤手里抱着篮球从两人身后挤了过去往座位上走，看见倪芝背影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收起来了。
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了，白思睿汗都来不及擦，从桌兜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试卷如临大敌地冲到周炎身边，急得五官乱扭道：“炎哥快快！给我抄一下卷子！”
赵钊在旁边幸灾乐祸：“为了听点八卦老白是真不容易啊！”
“去去去……”白思睿拿胳膊肘把他顶开，急得座位都来不及回，趴在周炎桌上就开始对着试卷一通乱画。
江坤坐在座位上低头玩手机，表情看上去好像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赵钊嘴角下拉摇了摇头，感叹：“伤啊……”
许丛辉端着水杯进教室了。
江坤告白失败的事很快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这事倒也不能怪人民群众八卦，主要是他自己把调子起得太高了，事先张罗了太多人。
事后人家问你咋样啊？成了吗？你总不可能编瞎话呀！这不就都知道了嘛！
不过江坤也算输得起的人，虽然告白失败了，但是也没因为不甘心就贬损倪芝什么，顶多是没有以前那么积极主动了。
至于倪芝，她本来对江坤就挺冷淡的，江坤不再对她上赶着以后，两人基本就没什么来往了。
对此，观阅过数百期相亲节目的情感专家赵钊给出的结论是：
“还是太纯情了。脸皮不够厚。”
确实脸皮不够厚，瞧瞧隔壁的宋越，那都被打击多少回了，还是“不屈不挠”的舔着脸硬撩，那脸皮厚得呀，城墙倒拐都比不上。
这天晚上，林高下夜自习以后，宋越又在校外等。
周炎、赵钊和白思睿三人取了车一起走出校门，一瞧街对面那哥们儿，白思睿乐了，说：“这才叫终极舔狗！”
赵钊家搬去金口区以后跟白思睿家离得比较近，周炎晚上还要去烧烤店打工，两人同周炎打了声招呼就结伴骑车先走了。
倪芝还没出来。
周炎骑车过了马路，经过宋越身边时脚落地刹住车，偏头看了他一眼。
宋越也偏头看了他一眼。
周炎突然笑了一下，声音和气道：“你是不是叫宋越？”
“你谁啊？”宋越吊着眉梢，眼神不耐地盯着周炎上下来回看，等看清周炎骑得是个什么玩意后，表情没忍住嘲讽地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
周炎完全没在意他这声冷笑，还是和和气气道：“那就没认错人。”
倪芝一直没出来，宋越看他更加不耐烦，没好气道：“你谁？有事吗？！”
周炎点点头，笑着说：“你等倪芝是吧？她被老师留了一会儿，她让我给你带个信，让你先别等她了。”
宋越表情一下变得很懵，看看校门又看看周炎，奇怪道：“倪芝让你给我带话？你跟倪芝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同学。倪芝还说……”
“说啥？”宋越睁大眼。
周炎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
可能是因为宋越在这儿停留时间太久了，门卫一直盯着他这边，周炎过去后门卫便起身走了出来，一直在观察他们，看周炎回头看，门卫大叔眉毛一皱，抬脚往两人这边来了。
周炎说：“门卫过来了，要不你先跟我过来吧？”
宋越不疑有他，起身跟着周炎往旁边小黑巷子里走。
……
十分钟后，周炎骑车从巷子里出来了。
门卫大叔重新回到了岗亭里没注意到这边，他用脚刹住车，直起身扭头往后面巷子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沾血的右手，眉心一皱，有些嫌弃地在裤子上蹭了蹭。
抬头正准备走，结果刚好倪芝背着包从学校里出来了。
两人隔街相望数秒，周炎突然鬼使神差地从车上下来了。
这会儿校门外已经没什么学生了，周炎推着车往前走，倪芝穿过马路来到他身边。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起走回了家。
等看着倪芝进了家门后，周炎才快速下楼重新骑上车往烧烤店赶。
他没有注意到倪芝就在五楼的窗户边静静看着他骑车离开。
从这晚起，倪芝变成了每天晚上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
每天晚上，她收拾好书包关灯离开教室，然后下楼，接着在门卫大叔的注视下走出校门，再走过校门口的一段路，等拐角之后，倪芝就会故意放慢脚步，然后周炎便会推着车从暗处走出来，跟上她的脚步。
他们没有约定什么，倪芝也没有问过周炎为什么宋越突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他们似乎成为了朋友，一对不被所有人知晓的、格外默契的朋友。
某天，在学校自行车棚里，白思睿忽然指着周炎的车惊讶道：“炎哥，你车安座了？！”
赵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这是准备载哪个妹子啊？”
周炎面无表情说：“载阿秀。”
两人齐齐切了一声，一副“就知道指望不上你”的表情。
当晚放学，“阿秀”坐上周炎的自行车后座，路上忍不住感叹：“还是坐车舒服啊……”
周炎听了，边骑车边笑。
倪芝用手掐他腰，周炎乐了一声，车身也跟着一歪。
倪芝吓得忙用双手扶住他腰身，假装板起脸训他道：“怎么回事司机？骑稳点，摔了我你可赔不起！”
周炎嘴角噙着笑，说：“不会摔着你的。”
倪芝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周炎身子窜电似的麻了一下，心跳快得异常明显。
倪芝左手顺势抱上他的腰，另一只手张开闭眼感受着风速。
她是享受了，就是苦了前面蹬车的司机，不得不拿出十二万分的意志力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去在意腰上的那只手。
倪芝单手抱着他，能感觉到他腰腹微微绷紧了，她勾着嘴角仰头感受夜晚的风，长发在风中翻飞飘扬。
倪芝忽然说：“不知道林平的冬天下不下雪……”
“要下的。”周炎说，“过年会下雪。”
“以前过年下雪吗？”倪芝又问。
周炎点点头：“每年都下。”又问她，“你喜欢雪？”
“我喜欢冬天。”倪芝说，“冬天可以吃烤红薯。”
周炎说：“其它季节也可以吃烤红薯。”
刚说完后背就挨了一下。
立马乖乖改口：“但是冬天的烤红薯更好吃。”
身后传来一声浅笑。
周炎抿着嘴角，也跟着笑了。
倪芝又问：“那你呢？一年四季，你最喜欢哪个季节？”
周炎想了想，说：“春天吧。”
“为什么？”倪芝好奇。
“因为阿秀出生在春天。”周炎说。
阿秀是周炎的妹妹，倪芝见过，古灵精怪的。
上礼拜四晚上倪芝刚进家门没多久就发现家里厨房水管爆了，她找不到总阀在哪儿，只好打电话求助周炎，所幸周炎还没走远，立马便调转车头回来了。
周炎停好车飞快上楼，倪芝已经开着门站门口等他了。
周炎这次没磨蹭换鞋的事了，直接进屋到阳台帮她先把总阀给关掉拧紧了。
倪芝恍然大悟，原来总阀在这儿，怪不得她跟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周炎又回家取了两把趁手的工具，再过来的时候倪芝看见他穿着凉拖裤腿挽老高，觉得有点好笑。
“你看起来怎么这么熟练？经常帮人修水管啊？”倪芝打趣他。
周炎老老实实道：“这几栋楼的水管我差不多都修过。”
这下轮到倪芝接不上话了。
她侧身让周炎进去，转头发现对门有个小女孩正扒拉着门框偷看她。
周炎边往厨房走边说：“那是我妹妹，阿秀。”
倪芝轻轻招手让她过来。
阿秀有点怕生，但犹豫了几秒，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阿秀？”倪芝试着叫了她一声。
阿秀咬着下嘴唇身子扭啊扭的不说话，就看着她有点害羞地笑。
倪芝揽着阿秀的肩膀带她进屋，又从柜子里拿了巧克力给她。
阿秀双手规规矩矩背在身后害羞地摇摇头不肯接，倪芝蹲下身目光跟她齐平，又往前递了一点，说：“拿着吧没关系的，你哥哥跟我是好朋友，你看他还帮我修水管呢。”
阿秀看眼厨房那边，又看看她，还是不肯接东西，倪芝干脆拉过她的手把巧克力硬塞给了她。
阿秀抿着嘴巴小小声说：“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看。”
倪芝故作惊讶：“嘴这么甜呀？”
阿秀就看着她笑。
老房子水管爆了多半是管子老化的问题，周炎拿着旧的水管涉水走出来，倪芝问：“现在要怎么弄？”
周炎说：“我先下楼去买根新的管子。”又叮嘱她，“厨房你别进去了，都是水，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进。”
倪芝说了声好。
周炎又看了眼妹妹，示意她先回去，阿秀不肯，忽然往倪芝身边凑了凑，拉住她的手看着周炎说：“我想跟姐姐一起玩。”
周炎：“……”
“行了。”倪芝赶他出门，“你快去吧，我看着她呢。”
周炎又叮嘱了阿秀两句便匆匆出门了，倪芝拉着阿秀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阿秀忽然睁着俩大眼珠子问倪芝：“姐姐，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
倪芝偏头看着她笑，问：“阿秀还知道‘女朋友’啊？”
阿秀又害羞了。
倪芝又问她：“你为什么这么说？”
阿秀看了眼门口，确定周炎不会突然进来后才凑近她小小声说：“因为哥哥喜欢你。”
倪芝嘴角笑意加深，过几秒，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道：“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