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夏将倾说。

“哦哦。”路如晦收回来接着读，“她说：‘祝祾江没去图书馆，她不会自己去图书馆，她也没在上课，她都是和我一起去上课的，她也没去社团！她没课的时候能睡到下午两点外卖都要我帮忙点了拿回来吃了接着睡怎么可能去社团！’”

“说着说着她吼起来，电话被挂断了，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发现室友失踪的人，我想进去安慰她，一抬头，看到祝祾江靠在她宿舍对面的墙边，抱臂站着，看着门里的人，表情平静哀伤。”

“祝祾江没有消失，她和那女的一样，坠楼后又出现了，她知道我能看见她，我们视线对上了，我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装作听不见我说话，不理我。”

“最近我总发现那疯子在悄悄的跟着我，我可能被她盯上了。”

日记到此为止，路如晦读完合上本子，说道：“看样子这本日记不是刚才那个女鬼的，是把咱引到六楼的姐姐的，那姐姐后来也死了，但是变成鬼也想救坠楼的人，所以才会在咱们从阳台往下跳的时候出现。”

夏将倾轻轻咳嗽了一声，路如晦闻声抬头，发现夏将倾正用十分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嗯？怎么了？……唉我去！”路如晦看着他的表情莫名心虚起来，瞬间意识到什么，再次翻开本子，惊叫道：“祝祾江啊？”

他之前没见过祝祾江的名字怎么写，一直以为是“灵”，再加上生僻字，读的时候也下意识忽略了，才反应过来日记里的祝祾江就是一直陪着他们的那个祝祾江。

夏将倾轻轻的叹了口气，侧过头盯着墙面，路如晦知道，如果没有墙面，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楼下的祝祾江。

“还真，跟她有关系啊……”路如晦喃喃道。

他不愿相信，但不得不说，如果这一切都和祝祾江有关系的话，那很多事情都解释的通。

祝祾江是偌大个校园里唯一的NPC，在冰淇淋店她就说过，“这个世界是个草台班子”，她可以修改店员和宿管的认知，可以潜移默化地让学院每天都办迎新晚会，她觉得爬山虎邪性，爬山虎就真的成了精，她喜欢猫，死掉的猫在这里都有安身之地。

而且，唯一记得她的室友，没有出现在这里。

路如晦推测：“会不会是，这所学校被侵蚀影响后，女鬼姐姐是鬼域里第一个不被影响的人，后来祝祾江死了，变成鬼回来，发现她的室友有危险，就创造了这个游戏，困住了鬼。这里只有鬼是真的，其他的都是数据。所以学生不会靠近校门口，也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们出去。”

夏将倾微微抬眸，面无表情的轻声问道：“要杀掉吗？”

路如晦从夏将倾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遗憾，但不知为何，好像只要他做出决定，夏将倾就会毫不犹豫的对祝祾江下手。

路如晦打了个哆嗦，也小声试探着问：“你舍得吗？”

夏将倾眨了下眼，仿佛有些疑惑不解。

之后两人都沉默了，天还没黑，到晚上十一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开过门的鬼们也不出来，实在有些难熬。

队友突然变boss，还不能跳过，路如晦忍不住连连叹气，，楼道死角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在夏将倾频繁的看他几眼后，他又强迫自己把叹息憋回去。

勉强熬过了两个多小时，太阳才将将要落山，夕照日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照的到处都是一片橘色，夏将倾眯了眯眼，躲避刚好照在眼睛上的阳光。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路如晦突然忍不住问，刚问出口就感到后悔，似乎问几百年前的人的来路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但夏将倾整个人身上到处都是谜团，他实在是好奇，而且现在心情沉重，真的需要找点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夏将倾没有责怪他的无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能说，还是忘了。

两人又沉默了会，路如晦纠结再三还是说道：“那我跟你说哦，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管你以前是江湖剑客还是锦衣卫，现在都不能随便伤人，等我们出去了，你那把刀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不然以现在的武器，几百米开外就能瞬间干掉你。”

一开始是在没话找话，说着说着路如晦就真的产生了夏将倾被抓走的担忧，语气都变得不礼貌了。

没想到夏将倾点点头，说道：“这里很好。”

路如晦忽然就意识到，这里对他来说，应该就像隔世一样，他是自己从土里爬出来的，他在这里没有能去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活人。

也不知道之前那一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路如晦小心提议道：“要不，出去后你跟我回家吧？……”

……虽然我家条件也不怎么样，我家房子可能都没你脖子上金线值钱，但起码吃穿不愁有地方住。路如晦本来是想这样说的。

“好。”没想到夏将倾痛快的答应了，把路如晦准备劝他的话堵进肚子里。

天色昏暗下来，祝祾江用大喇叭喂了两声，在下面喊：“她们不出来，应该不会去看晚会，你们等十一点。”

路如晦无力起身，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最后他只是举起胳膊，朝外面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天黑后楼道里的灯自动亮起，之后的时间更加难熬，路如晦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每一秒过去，都意味着他们和祝祾江汇合的时间更近，也意味着不得不作出的抉择更近，现在在这个狭小的走廊死角里，连夏将倾的呼吸声都听不见的绝对寂静里，路如晦意识到自己之前想的太过简单。

什么找到这场游戏的制作者就行了，找到了之后呢？要杀掉吗？就算游戏的制作者不是祝祾江，不是陪伴了他们一路的女孩儿，也会是个生动的灵魂，为了保护现实将自己也困在这片鬼域，他们难道就能随便杀掉他了吗？

祝祾江在夏将倾面前可能撑不过半秒，所以夏将倾才会把“要杀掉吗”问得那么轻描淡写，路如晦见过，鬼被杀掉后是如何消散的，见过两次，他和祝祾江认识才刚满二十四小时，无论如何，他不该拥有这种是否抹杀掉一个灵魂的选择权。

但他们时间不多，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周六了。祝祾江，目前是关闭游戏的唯一钥匙。

路如晦忽然懂了，为什么祝祾江一见面就要求知道他们的真名，或许她知道，他们同行一路，最终总会你死我活。留下名字，不论最后谁活下来，起码都能在记忆里留下点痕迹。

任务者习惯不以真名示人，她一定被骗过好多次，就像杨大强，一听就是假名字，她听到了，估计也就是悄悄撇撇嘴。

后来夏将倾吃光了书包里的零食，把垃圾用黑塑料袋装好压扁再塞回书包里，路如晦没胃口，把自己的书包递给他，被拒绝了。

不知过了多久，路如晦没有手表，也懒得拿手机看时间，等到最后他的大脑一片空无，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楼下忽然响起大喇叭的声音。

祝祾江“喂”了两声。

祝祾江在楼下，举着大喇叭喊：“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倒计时五分钟，倒计时五分钟。”

路如晦闻言看手机，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二十二点五十五分了。

他们从地板上站起，路如晦盘腿坐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哆嗦。

祝祾江看见出现在窗口的他们，照常挥了挥手，然后开始做伸展运动，杨大强在她边上，说了两句话，祝祾江点点头，他就走开了。

路如晦也开始做伸展运动，缓解腿麻的感觉。

夏将倾侧身靠着墙，忽然说道：“她之前说要把饭卡给我。”

路如晦动作停了一下，没从他语气里听出什么情绪，便勉强开玩笑说：“你要是砍人家脖子，就不能要人家饭卡了哦。”

很快，祝祾江又开始喊：“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倒计时一分钟，倒计时一分钟。”

她背好书包，清了清嗓子，将大喇叭转向宿舍大门：“倒计时十秒，十、九、八、七……三、二、一！”

门里的鬼像听到号令般蜂拥而出，祝祾江转头就跑。

路如晦在楼上看着，这姑娘跑的真快，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群，路如晦不敢估算有多少人，可能有几百人吧，她又到前面那栋男生宿舍绕了一圈，举着大喇叭呜嗷乱叫，又引走了一群。

和夏将倾对视一眼，夏将倾朝楼梯微微动了下头，是走的意思。路如晦把日记本留在了走廊窗台上。

下楼终于可以走正经道儿了，楼道里什么都没有，夏将倾走在前面，行动迅速但并不急促，步伐坚定，路如晦有时候真的会为他的稳重感到无奈。

很快，不出一分钟他们就到了一楼大厅，大厅里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满地的玻璃碴，鬼跑的很干净，走出宿舍楼，杨大强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