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预料的是，鬼完全站起后明明看到他们了，但并没有直接发起攻击，只是在楼梯口垂头站着，脏乱刘海下的脸上表情疯癫，喉咙里咯咯咯咯地笑。

趁对峙的时间，夏将倾把蛋黄派吃完了，把包装袋塞进裤兜，单手背上书包。

路如晦还以为女鬼是被夏将倾打怕了不敢妄动，直到他听见了几声门响。

宿舍的房门都是用了好多年的木门，吱嘎吱嘎的声音顺着空荡的楼道传过来，路如晦也听不出到底有几扇门被打开了。

但六楼没有人，门里出来的肯定全是鬼。

它在等同伴。

夏将倾动了，本就不远的距离瞬间到达，那鬼看上去再怎么凶生前也就是个大学生，害人都只会在背后偷偷推，夏将倾冲到它跟前，它没想到这人这么胆大，也只能尖啸着伸手推。

第一次真正的用这把刀，夏将倾没有直接劈砍，而是保持距离朝鬼的脖子横向挥刀，避开脊柱，唐横刀顶端的刀刃顺滑的划开鬼的喉咙，几乎没有感觉到阻力，这确实是把不该出现在校园里的好刀。

第一刀试刀，第二刀直接反手朝鬼的肩膀劈下，轻而易举将它的左臂砍下了，然后是右臂，最后一脚，将鬼踹下了楼梯。

路如晦这才知道，刚刚夏将倾并不是在和鬼对峙，真正的武力值面前是不需要对峙的，他只是在等着看鬼打算干什么，察觉到鬼在等同伴就马上动手了。

也有可能，他只是想吃完蛋黄派。

鬼掉落到下半层楼梯平台上，路如晦看不见，但不管怎么样，没有胳膊它别想再爬上来。

只有夏将倾站在楼梯口，清晰的看到鬼的残躯抽搐了几下，头部骨骼开始碎裂凹陷，脑浆挤出来，身体瘪下去，从各处渗出血来，一动不动了。

等了一会，没有别的鬼出现，反而是又听到几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咋？老大没了就不来了？这年头连鬼都这么识时务的吗？

路如晦惊讶的看向夏将倾，夏将倾耸耸肩，示意真的没事了。

路如晦刚舒了口气，夏将倾忽然看着楼下的尸体皱眉。路如晦站起来也过去看，那鬼一副跳楼摔死的样子，血肉模糊的，路如晦没见过这场面，忍不住扶着楼梯扶手干呕，心中庆幸刚刚没跟夏将倾一起吃东西，不然肯定全吐出来。

鬼在夏将倾眼皮底下变成了一瘫烂肉，最后消散了，只留下空气里一股腐烂的味道，和一个本子。

见路如晦还在呕，夏将倾走下去把本子拿了上来，两人又回到走廊尽头的死角坐下。

夏将倾还想接着吃东西，就把本子递给路如晦，让他读。

路如晦翘着兰花指捏过来，撇着嘴开始翻书包，祝祾江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很齐全，还有酒精湿巾，路如晦抽出几张来给夏将倾让他擦手，自己也抽了几张垫在本子下面，然后一想自己还是得上手，又仔仔细细把本子擦了个遍。

不擦倒好，这一擦，把湿巾都擦红了。

那本子的封皮是暗红色的皮面，路如晦还以为是本来的颜色，现在看来，是被血浸透了，血干涸后留下来的颜色。

路如晦叹口气，平静地崩溃。

夏将倾吃着东西，对着他一挑眉，像在疑惑他怎么半天了还不读。

路如晦在心中骂骂咧咧，干脆也不擦了，双手合十对着本子念叨句有怪莫怪，直接翻开。

这是个女孩子的日记本，很精致很漂亮很贵的那种，搭扣上的密码锁还锁着，但搭扣不知被谁暴力扯掉了，像条用过的创可贴一样连在本子上。

路如晦脑补了一场校园霸凌，女孩的日记被人偷看，还被推下楼什么的。

怀着窥视别人秘密的淡淡愧疚，路如晦翻开日记，却发现前面都是些没用的记账，记录当天花了多少钱兼职挣了多少钱这个月还剩多少生活费什么的。

这有什么可偷看的？

又往后翻了半本，终于出现了大篇幅的文字，路如晦开始读。

“发生了件可怕的事情，我跟她们说，她们都不信，让我别讲鬼故事。”

“9月7号礼拜一，很晚了，大概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宿舍都关灯了，我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外面有女生大喊大叫的声音，就想出去看看，室友说没事，一听就是那个疯子又喝多了，我想起明天准备穿的衣服还在阳台，就去阳台收衣服，看到对面宿舍有个女生在阳台边上，举着手机边唱边跳。果然是她，她在我们这栋楼是出了名的，霸凌全宿舍，不用半年就让所有室友申请换宿舍，现在她自己住一间，我不清楚她们宿舍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件轰动整栋楼的事情，她附近有个宿舍几个女生一起买了个洗衣机，她不知道怎么搞来了那个宿舍的钥匙，经常偷偷去洗衣服，被抓住的时候正在用洗衣机洗鞋，但恶人先告状，找辅导员说被那个宿舍霸凌了，爸妈也找来学校要说法，同学们现在都不敢惹她，只在背后叫她疯子。”

“她果然又喝多了，在阳台跳了一会，就趴在栏杆上往下吐，我觉得恶心，刚想回去就听见一声巨响，转头再看那女的已经不在阳台上了，我往下看，下面有树挡着，什么也看不见。我和室友说她好像掉下去了，室友也吓到了，我们一起跑下楼，还喊上了宿管，但跑到她窗户下面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

“室友和宿管都说我幻听了，我也觉得是，就回去了，过了几天，白天的时候我洗好了衣服拿出去晾，对面有间宿舍也有同学在晾衣服，那位同学和我上同一节素描选修，上节课借了我的可塑橡皮忘了还，她看见我朝我招手，说下节课还我，我也朝她招手，让她留着用。这时我看见那疯子走到她身后，我不知道她怎么又能进去别人的宿舍的，做手势让我同学回头看，同学刚回头，那女的把她推下去了。”

“我吓傻了，过了好久才往楼下跑，但是院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我怀疑是我上课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去校医院开了瓶安神胶囊。但是第二天就有素描课，那个同学没来上课，我有点慌，晚上去她宿舍，她也不在，问她室友，她室友说她可能去图书馆了，我在楼道里等，等到图书馆关门，等到宿舍楼门禁，她还没回来。我听到她的室友在里面把门锁了，她们好像都不在意她没回来。”

“第二天我想办法找到了她的辅导员，说我有事找她，她的辅导员也说她可能在图书馆，我感觉到不对劲，她不见了，但只有我知道，其他人都会莫名的脑补她在某个地方而不去找。”

“我不敢再靠近阳台，衣服都拿到院子里去晾，过了几天晾衣服的时候，我又听见了身体落地的声音，我希望又是我幻听了，但这次那个位置没有树挡着，我看到了尸体，我被吓到了坐在地上尖叫，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女生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再往尸体那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宿管告诉辅导员说我总说有人坠楼，辅导员暗示我去医院看看，我也就不再跟别人说这些事了。”

“我开始不敢回宿舍，图书馆有研习室可以通宵，我就经常睡在研习室，研习室要在学校系统上预约，某天我发现我预约的研习室里面已经有人在了，但我的校园卡可以刷开门，我进去，里面是个男生，趴在电脑前睡着了，我推推他，他抬起头看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有些烂了，原来他已经死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害怕了，还特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可能是要疯，他没消失，哈哈。”

“闹鬼了，我就知道，之后我又开始回宿舍睡觉，又看到了那女的把同学往楼下推，我想救她们，但每次都晚一步，坠楼的同学都会消失，那女的也会消失，不只是□□，别人都会无意识忽略她们消失了这件事，我刻意去问过，她没去上课，他们说她在图书馆，图书馆找不到她，他们说她在宿舍，她不在宿舍，他们说她在上课。”

“他妈的晚上十一点了上什么课！”

“那女的是个疯子，变成鬼了还要人陪她一起死，我管不了，每次我看见那女的，都晚一步，每次都没能拉住我的同学们。”

“直到有一天，我在走廊里听见有人打电话，我听见有个女生说：‘老师，她两天没回宿舍了，我联系不上她，她是不是回家了？您有她家里电话吗？’”

“我停下了，偷听她打电话，我认得她，她叫丁云霖，她整个宿舍的人都和我同专业，我之前当助教，给她们批过作业，她宿舍的门开着，显然很着急，急得进宿舍就开始打电话，门都没顾上关。”

“她说：‘祝……’”后面的字路如晦不认识，默读还能念字念半边，他现在读给夏将倾听，干脆把日记本举过去让夏将倾认。

“祾。”夏将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