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出来的倒挺快，那丫头还说让我等你们半个小时，等不来就去里面给你们收尸呢。”说着杨大强用下巴点点地面上那滩血迹，“低估她了，瞅着没，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就把人膛给开了，还知道拿包挡着，一点儿血都没沾身上。哦对，这门又是翘嘴郭他们干碎的。”

杨大强语气里带着唏嘘，感叹现在的小孩儿真了不得，路如晦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嘴角：“她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四年，能是什么圣母。”

之前祝祾江说了，要去操场集合，他们便决定先去操场等，走在路上路如晦一直在想，怎么把杨大强给甩掉，就算真的要对祝祾江下手，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

路如晦埋头边想事情边走，不仔细看路，又让夏将倾拉住书包带往后拽了一把。

前方昏暗的路中央，站着个人，校园里绿化太好，茂密的树叶把路灯的光线都挡住了，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个黑影。

那人影很高，但腿很短，上半身很壮，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比例，好像还带着帽子，太黑了，路如晦看不清，夏将倾自从在六楼砍完女鬼，刀就没有再收回去过，此时却如临大敌般，伸手拦在路如晦身前，按着他往后退，杨大强也紧跟着后退。

退了几步，夏将倾停住了。路如晦意识到，不是他们安全了，而是无路可退了，他们在路中间，说明后面也有东西。

后面有什么，路如晦也不敢回头看，余光往边上一瞟，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栋大楼的侧面。

大楼设计现代，应该年岁不长，侧门前也有高高的台阶，双开的玻璃大门，里面的走廊没开灯，被应急出口的牌子照得绿幽幽的。

他们就在这个位置，僵持住了。

前面的人影动了，晃晃悠悠的朝他们走来，从树荫里走到路灯下的时候，路如晦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路如晦到目前为止看过最恐怖的东西。

是翘嘴郭的一个小弟，但已经死了，表情极度痛苦恐惧，整个腹腔已经空了，胸腔的皮肉被扒开，能透过根根肋骨看到里面，里面什么内脏都没有，他背上爬着个人，这个人只有上半身，手从他的肋骨间隙插进胸腔里固定住自己，头搭在他的头顶，影子看上去就成了路如晦以为的帽子，两个人重叠，所以看起来上半身很壮。

他背上这个人更恐怖，脸皮被整张扒下了。

“翘嘴郭。”夏将倾压低声音说。

虽然没有脸皮，但能看出上面那颗头鼻骨碎裂，还掉了两颗门牙。

路如晦此时不想管那东西是谁变的，他想起身后还有别的东西。

“后面是什么？”路如晦用气声问。

“不知道，在爬，来的很慢。”

杨大强说：“他们之前，跑进医学院了。”

路如晦猜测夏将倾在担忧什么，之前看到的东西，再怎么也有个人形，这玩意儿明显超出他的认知了，没了内脏和下半身还能动，夏将倾不确定他能不能砍得死。

“砍得死。”路如晦急着说，“爬，说明站不起来，说明再怎么也要骨骼支撑。”

路如晦本想着，把骨头砍断了就行了，夏将倾却摇了摇头。路如晦有些不解，余光却瞟到旁边泛绿光的门里，隐约还有个人影，这是个正常的人影，一直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不知为何，路如晦感觉就是那个人把翘嘴郭他们变成这样的，然后把他们埋伏在这里，等猎物上门，现在他在等待观赏自己的宠物将要怎样捕捉猎物了。

路如晦冒出一身冷汗，他忽然明白，夏将倾不动手不是打不过，而是对手太多，打起来护不住他和杨大强。

他在等那些东西离得更近些。

近到路如晦能清晰的看到翘嘴郭失去脸皮覆盖的血肉，能听清身后爬来的那玩意儿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夏将倾抓着他的书包，把他朝边上重重一甩。

他们之所以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跑，是因为唯一没鬼的一侧是小片景观池塘，岸边茂盛的植物朝水面肆意生长，覆盖了大面积水面，池塘中央是一小片假山，上面修建了一座小亭子，有石板桥通过去，桥面、亭子的底座和飞檐下都缠绕了霓虹灯带，在深夜里发着又青又紫的光。

路如晦被扔过水面，重重的撞在假山上，还好书包给他垫了一下，但假山不高，他的腿直接就泡进了水里，路如晦反手抓住石头边缘不让自己继续滑落，转过身往上爬，然后感觉到脚腕被抓住了。

他低头，看见水里一张泡烂了的大白脸，猛吸口气抬脚就踹。

脚感很难形容，像在岸边噗噗地踩水，但水底有海绵，会让他的脚陷进去。

但水鬼很快松了手，路如晦顾不上恶心，飞速爬上了亭子，几乎是摔进亭子里，他趴在地上，来不及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假山边沿，确保那玩意儿没爬上来后，才翻过身仰头松了口气。

然后就看到昏暗的亭子顶中央的垂花柱，本该是花型雕刻的底部，变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脸上画着浓重的彩绘，正看着路如晦微笑。

这绝对不是人死后变成的鬼，人头可长不到垂花柱上，这肯定又是祝祾江设定出来的产物，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个什么精神状态，亭子都能给搞出幺蛾子来。

路如晦无语至极，翻白眼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将倾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顾不上他，再怎么无语，路如晦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就刚才翻个白眼的功夫，那人头好像变近了，它就在路如晦的注视下，垂花柱变成的脖子缓缓伸长，离路如晦越来越近。

离得近了路如晦猜看清，那是张极诡异的脸，也确实雕刻出了垂花的样子，油彩就在花上画出了人脸，看不出男女，但越看越美艳，当它几乎要和路如晦的脸贴上的时候，雕刻的花瓣就成了人脸上的裂缝，路如晦这时才想起来要跑，但他好像被魇住了，完全动不了。

花瓣片片绽放，看上去就像人脸从中间一层层剥开，要把路如晦的脑袋吞进去，露出中间的花蕊，是一根长长的舌头。

夏将倾飞身落进亭子里，一巴掌拍在路如晦的脑门上，这一巴掌不怎么疼，但特别响，如醍醐灌顶，路如晦直接被打懵了，天旋地转间看到那人脸好像缩了回去，等视线重新变清晰就发现它又变回了普通的垂花柱。

夏将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异常都没看见，皱着眉晃晃他，“看到什么了？”

路如晦狠狠摇了几下头，爬起来说：“没啥，得赶紧去找祝祾江。”

似乎今晚的鬼比昨晚的凶险得多，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了祝祾江的身份而引起的变化。

夏将倾点头，扶着他回到之前走的路上，满地的尸块，但好在没有内脏，分割后的尸体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忽略掉那几颗人头，看起来就跟菜市场里的猪肉摊差不多。

杨大强受伤了，在地上坐着，右臂不正常的下垂。

夏将倾拽起他，三人一起前往操场。

这次路上没再遇到什么东西，但到了操场，他们发现祝祾江没在里面。

路如晦和夏将倾对视一眼，扶着杨大强坐在了跑道边沿。

杨大强衣服上有血，但没有明显外伤，可能是伤到骨头了，夏将倾转身要走，路如晦就知道他是故意不给杨大强处理，他们才好甩下他单独去找祝祾江。

于是他对杨大强说：“你在这等着，我们去找祝祾江。”

他和夏将倾前往校门口，这是祝祾江第一次说过的安全区，路如晦猜她可能在那，但那四处没有任何阻挡，也不知是怎么成为安全区的，可能是祝祾江设定的，学生都不能靠近学校大门，防止他们出去。

祝祾江果然在校门口，在正门大路左侧的草地边长椅上坐着，正对着学校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他们走来的动静，也只是看了一眼。书包就随意的丢在她脚边，上面果然沾了很多血。

她果然察觉到什么了。

待他们走近，祝祾江问：“杨大强呢？还活着吗？”

“活着呢，有点伤，留在操场了。”

祝祾江歪过头看他们，忽然笑道：“那你们来杀我了。”

路如晦被她问得呼吸停了一下，他还没有作出决定，他一直觉得不该由他做决定，要是祝祾江不是现在的样子就好了，要是她也变成鬼的样子就好了，就和那个跳楼的鬼似的，血腥可怖，夏将倾肯定能毫不犹豫下手，他也能在事后为她惋惜一下。

现在的样子，跟活人有什么区别，难道要他做决定，杀一个女大学生吗？她满18岁了吗？她看上去还未成年呢，要是夏将倾下的去手，他怕是还会谴责夏将倾呢。

路如晦被问得不知所措，又想拖时间，打个哈哈说：“你怎么知道的？”他转头看了夏将倾一眼，“你杀气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