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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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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每一天的动静都是一样的,心率监测器有规律地将陈松伶心脏跳动的起伏传到房间内,让人安心的继续等待她。

虽然她依然没有醒过来,但是只要那嘀嘀嘀的声音在响着,就说明,她还依然活着,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依然能够触摸到她,依然能够看到她。

“顾总,这些就是今天要处理的重要文件,其余的我都处理完了,这几份我看过,没什么问题,您再看看,就可以签字了。”庄晓菲背着个帆布包,包中装满了文件,她坐在病房外面的铁椅上,一份一份拿出来摆齐后,递到顾原星面前。

顾原星接过文件,视线终于从陈松伶身上移开,他匆匆扫了几眼,接过庄晓菲递来的笔,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大名。

“行了,你回去吧,有事打电话给我。”顾原星合上笔,将文件重新还给庄晓菲。

庄晓菲接过来,仔细地收好,起身看向病房内,“陈小姐情况还好么?”

“嗯,这几天都很稳定,估摸再过一两天就可以醒了。”顾原星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只是这几天整个人没有了之前那种骇人的沉迷欣赏,反而多了几分让人放心的平静。

庄晓菲点点头,祈祷道:“陈小姐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她并不知道陈松伶的情况,除了林子洲,顾原星,黄条聿,顾原晟以外,再没人知晓。

顾原星听见她的话,不由淡笑道:“是啊,平平安安。”

多难得的心愿,这世界上,哪一个至深至爱的人,不是这么希望的呢?

“那我先走了,有事儿您给我打电话。”庄晓菲站了几分钟,就告辞了。

顾原星看向长长走廊尽头的窗户,天光已经昏暗,月亮又慢慢缺盈。

很快今天又要到尽头了。

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松伶,该醒过来了。”

五天了。这五天是顾原星生命中最难熬,最灰暗的五天,无尽的痛苦、悔恨、后怕、绝望死死围绕着他,让他片刻不得喘息。

第六天,清晨起了很大的雾,人要是出了门,转身就能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顾原星早早赶到医院,如往常一样守在玻璃边看她。

管床护士在里面检查着各项设备,记录着各项数值,突然她停住动作,片刻后又再次确定了一边仪器上显示的数据,立即冲出门大喊道:“十二床醒了!医生,快来!”

顾原星心跳都不住地快了起来,他凑近玻璃,似乎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床上的人缓了一会儿,似有所感一般,下一秒视线就落向了他。

明明那么轻的视线,没有任何转动的痕迹,没有惊扰任何人,可他心中却如擂鼓一般,热烈而盛大。

那一眼那么重,千山万水都不及于此。仿佛一个背负着无上信念的信徒,跋山涉水,历经险阻,最后终于在神佛面前求得圆满,尘埃落定。

他呼吸一滞,清晰地看见陈松伶看向他眨了眨眼,似乎无声地表达着安慰。

医护人员很快过来,大家在里面一通检查,一个小时后众人脸上才彻底放松下来。

医生走出来,语气都有些轻快:“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顾原星刚要说话,却发觉自己喉咙发紧,竟然一时之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

“没事了,生命危险暂时是解除的。除了……”医生看向他,“除了她本身的血癌以外,保护得好的话,不会再发生这种危急情况了。”

下一次危急的情况也没法救了。

其实这句话说的非常矛盾,陈松伶这次的抢救意义并不大,因为她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存活了,血癌晚期,束手无策,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甚至现在随便一个简单的感冒发烧,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她已经无比虚弱,无比残破。

唯一能够救她的,是一个月前的她自己。可惜她放弃了那个机会。

顾原星一瞬间的喜悦顿时化作失魂落魄。

“今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您上次说的那个VIP病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医生见他这样,又接着说道。

从ICU转出去,意味着两种情况,一种是没得治了,一种是没危险了。

陈松伶处在没得治的一边,但这句话后面又加了一个普通病房,无形之中,也带了点没危险的意思,给人一点点安慰之感。

顾原星迅速收起脸上的表情,客气地笑道:“行,谢谢您,麻烦了。”

医生摆摆手,转身吩咐她们做转房工作。

陈松伶躺在VIP病房里,顾原星跟着医护人员忙前忙后,连接好一切仪器设备后,护士对他吩咐了几句有关数值和仪器异常情况的表现,顾原星认真记着,对医护人员再度表达了感谢后,众人才都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个人,顾原星这才拉过凳子,坐在床边看她。

陈松伶偏头注视着他,眨眨眼,虚弱道:“谢谢。”

顾原星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轻快地笑了一下,“不客气。”

两人这么互相注视,顾原星俯身轻轻替她将头发别到耳后,距离非常近。

陈松伶脸色非常白,她本来就瘦,这么几天待在ICU里面,从鬼门关回来了一次后,整个人更加消瘦,隔着病号服都能看见空落的胸膛前凸起的锁骨。

手背上一点肉都没有,轻易动一下,都能看见手骨清晰的形状。

顾原星这么俯身看她,心中顿时难言。

“为什么不治病呢?”他轻轻抚摸她的侧脸,柔声问道。

“治病,需要钱,需要时间,需要坚持,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适应能力,这些我都没有。”陈松伶闭了闭眼,缓了口气,较为轻松地回答他。

顾原星执起她的手,看着她哽咽道:“你不接受治疗,是因为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啊。这世界上,没有值得你眷恋的事物,没有值得你牵念的人,是吗?”泪水滑过鼻梁,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陈松伶手背在上,清晰地承接了那滴滚烫的泪水。

她一瞬间愣住,手忍不住颤抖。

生死轮回之际,眼前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那双眼睛,那双悲伤的,蓄满泪水的漂亮眼睛,一如现在这般,悲痛而绝望。

那滴泪水如此滚烫,像是透过她的手背,一瞬间融进血液里,随着循环直击心脏,让她也不由得瞬息之间,疼得没法呼吸。

二十六年来,这是第一个为她而哭的人。这个人不止哭了一次,他泪水存在的每一次,都是那么悲伤无助,惹人心疼。

顾原星看着她,一瞬间明白了所有。

第一次接触时滚烫的体温,那份摆在桌上的遗产捐赠书,孤儿院中悬挂起来的画,一直以来的不为所动和明确拒绝,在别墅时默许的纵容和亲吻,突如其来的辞职和早退,失约的饭局,家庭的伤害,早早去世的母亲和妹妹,煎熬的少年时代……一切的一切,明明他都没有经历一分半点,岁月遗留下来的有关痕迹,却如烧红的铁块一样,在他心上重重烙下,让他疼得近乎痉挛,此后的一生都无法忘却这段岁月,带着印记残度余生。

“上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顾原星问道。

陈松伶愣了一瞬,才明白他问的是上次两人约饭的时候,那晚她没有去,还撒了慌。

“嗯。”她闭了闭眼,积攒着力气,回答他。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啊?”顾原星语气轻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像哄小孩一样。

“没事的。”陈松伶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轻,似乎想要这样给他一点点安慰。那次的情况并不重,和这次相比,完全是天壤地别,小打小闹。

“可我就快要失去你了……”顾原星哭腔浓重,眼眶红了又红,他俯身离近了,陈松伶这才注意到,他眼底无法遮盖的青黑和满眼的疲惫憔悴。

“别哭,”陈松伶瞬间慌了神,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顾原星,鼻尖却不自觉酸了起来,眼角滑落泪水,顾原星伸手替她擦去。

“松伶,松伶。”顾原星半跪下来,俯身在她胸前,一声一声低低唤着。

他抱着她,眼中热泪盈眶。

他在人群中,随着他们一起走在时间里,他不是那个被留在原地的人,陈松伶才是。她会被岁月淹没,也会消散在人群中。

经过她,又远离她,在时间的推移中,渐行渐远的,是他们与她啊。

度过这段时间,他们当真阴阳相隔的时候,从此任他再如何祈求,也无法再见她一面。

面前明明能够触及的温热,却会在接下来的某一天彻底消散。他如何面对?如何接受?如何释怀?

陈松伶抬起手,手指无措地屈了屈,却最终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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