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亦是晚上最后一轮班,交接完下班已是深夜。
冬日的天气甚是阴冷,晚间夜风里像掺着冰碴,刮在脸上如利刃,割的脸颊处阵阵生疼。
脑袋往衣领缩一缩,掏出手套一一带好,整理下额前碎发,顺便把针织线帽子往下拉点盖住耳朵,免受风寒。
许悰立在马路对面,靠着车子,正双臂环胸,温和地看向她,视线随着她的身影,不曾错开。
马路两边张灯结彩,往日昏暗的灯牌彻夜长亮,国旗排排高挂在路灯杆上,远远看去,红彤一片,好生绚丽。
平添了几分年关将近的喜悦,她驻足抬头,看过去,竟有一刻的恍惚。
在这的第一个年,马上就要到了。
当初拼了命要来的地方,却毫无归宿感,她像是被贴好发条的机器,整日运作着,放置在工厂里,只能夜间窥得一人间温暖。
路间车辆川流不息,行人却寥寥无几,鹿亦身影折散在地面倒是显得清冷无趣。
她抽噎着鼻涕,压下心底冒出来的丝丝孤寂感,双手扯着胸前的包袋闷头往地铁站走去。
“鹿亦。”
鹿亦系完鞋带正准备起身走,身后听见有人喊她。在这静谧的夜中甚显突兀,她忙不迭地转身寻找声源。
“是我。”许悰快步迈过,立在她面前。
穿着莫黑色羽绒服,里面是深灰色卫衣,带着棒球帽,帅气俊朗的脸就这般定定地看向她。
一瞬,她有些失神,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他,这般出众的气质外貌,论是一向清心寡欲的鹿亦都难逃蛊惑,,,。
他真的很好看,,,青春洋溢中掺着不容忽视的贵气,,。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出声掩盖,“许悰,你怎么在这,”最近碰见他地频率的确是有点高了。
下班的路上,餐厅里,便利店,校园中,,,。
甚至是,,宋教授家中。
鹿亦也由此意外得知,他竟然是宋教授的侄子!!
许悰看着像是似是跑过来,微红着脸颊,哈着热气,闪着晶亮的眸子:“路过。”
鹿亦指向四周,“大半夜,路过?”
许悰:“嗯啊,路过,”见她不信,问道:“我不能走这条路?”
“能,能。”鹿亦看向他,收起疑惑。
鹿亦鼻尖冻得发红,流涕不止的鼻涕让她看着五官过于繁忙的拧在一起,看着颇为滑稽。
他伸手把手里的热饮递给她,“给拿着,暖和下。”
“谢谢。”鹿亦犹豫了下,伸手接过。
这么冷的天,方才许悰在她身后,见她一个人迈步在这清冷的街道。有时候觉得她像是不知疲惫的螺旋桨,瘦小的身子在,怎么能蕴含那大能量。
鹿亦估计是冻到了,片刻功夫,已带着浓重的鼻音,询问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回家。”
许悰说完反问她:“你呢。”
“回学校。”鹿亦说道。
“学校住着方便么。”
“还好,我们分在研究生楼层,什么都还可以用。”
“那就好。”他松下口气来。实在不行,他想着可以去他公寓住,他放假了正好回家。
许悰眸光闪了闪,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他想问放寒假了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只有自己。
为什么寒假要打这么多工。
每天一个人这么晚回害不害怕,,,。
他想了解的更多一点,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听着鹿亦的鼻音,摘下围巾,拉住她裹到她脖子上。
鹿亦想出口拒绝,许悰似乎对她过于了解,趁她还未挣脱出,快速给她绕好。
“别乱扯,好好带着。上班这么冷,怎么还不休假。”
“不是有份家教的工作,好好的假期,你这么幸苦做什么。”他本意是心疼,无意间说了许多,
“鹿亦,如果你真的缺钱的话,可以,,,。”“我多少还有点,主要是冬天打工太幸苦了。”
鹿亦低着头,对于她而言打工么,哪有那么多选择权。没有钱的恐慌和无助感可比打工的辛苦难熬多了。
只是她不会讲真实际的心底想法。
他的钱,,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用他的钱。
她和许悰差距那么大的两个人,鹿亦怎会不明白二人之间的阶级差距。
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大概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幸苦的挣这么点钱,或是,他甚至想象不出她的生活,能水深火热到什么程度,
无法共情,也不是他的问题。
鹿亦能做的,只能刻意回避两人生活上的差距,以及经济上的悬殊。
不把他无心的话,放在心上,以次来反复折腾自己的尊心,获取平衡感。
她心底的惶恐和不安就算讲出来,也不知道他这种优越生活里泡大的人,是否能理解。
所以,鹿亦索性闷着声,没有说话,等着下个话题的来临。
两个人并排走着,偶尔肩膀处的触碰,像两个不倒翁再反方向错开。冷风阵阵吹来,总算到了地铁口,鹿亦往里走上几步,暖和很多。
她见他还没有掉头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你确定,你也坐这条线?”
许悰,“对啊。”
鹿亦耐心的告诉他:“我到学校,是与你家是相反的方向。你,,,,知道的吧。”
许悰:“我就是到学校附近,顺便有点事。”
“时间已经很晚了,许悰。”鹿亦想着便说了出来。
“没事,你不用操心我,就一起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别耽搁了,走吧走吧。”
说着话,他硬是推搡着鹿亦一起进了地铁站。
冬天太冷,鹿亦最近也很少再骑车,出了地铁口,鹿亦与他踩着行人道,并排而行。
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等拉的老长,摇摇晃晃,纠缠在一起。
许悰看着重叠的身影,摇曳着变换着位置,像是相拥的恋人,在这静谧的夜间,只有他们二人,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感,想及此,他嘴角难掩笑意。
晃动的影子仿佛也承载了他的窃喜。
不知不觉走到校门口,许悰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鹿亦这次没再出口相问。
“我到了,你,,不是去学校附近?办事?”
“来都来了,顺便送你回去吧。”许悰淡然地说道,丝毫没有去办事情的紧迫感。
按照鹿亦对于他的了解,他不是会糊弄事情的人。三番五次这般,说辞,鹿亦想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但鹿亦没挑明,也没有再问下去,
这一路踩着月光,与他同行相谈甚欢,因为他的相随,的确少了些许孤单。
哪怕是一个对感情不开窍的人,也隐约感觉出来有些东西不对劲,
这世间自然有巧合,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缘分,
但,缘分多了,便是人为的结果了。
政治书中的哲学部分有句话,可以很好的解释这离奇的巧遇。
所有的偶然的背后都隐藏着必然,是必然的表现形式和补充,,,,。所以。
偶然的相遇,是人精心必然安排之下才会发生。
所以,她们的巧合,绝对不只是巧合,所有的偶然巧合都逃脱不聊必然的故意而为之。
鹿亦想到,他,,,大概,或许在最初就是打算送她回来。
每次的巧合很难去判定是偶遇的缘分,还是必然的发生。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像他这般拥有甚多选择的人,对他而言,她是特殊,还是他是对所有人都这般体贴周到,,,,,,
她无从得知,也没打算得知。
一路上,他们聊了学业,聊了爱好,聊了新年愿景,聊了以后工作的期望,甚至聊了些许关于学校的一些八卦。
但鹿亦始终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最近有这么多巧合,
亦或是他的这些巧合,意欲何为。
他也未说,他究竟是何意。
对于一份没有标准答案的试题,不知道参考答案的时候,或许才能根据本意更好的答题吧。
鹿亦从小过于心智早熟,她对于感情早就看得透彻,
对于模糊得情感处于抗拒的状态,甚至可以说视若毒药,她没有能力去操控,只能规避。
她没有拥有得欲望,所以极少去揣测别人的行为代表什么样的想法。
尽管疑惑的话已到嘴边,她还是选择沉默。
她知道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她,好在,她也从未有过觊觎之心。
她只是觉得,既然人生的路上碰见了,那就一起走好那段路,到了岔路口不顺路了,那便友好地说再见。
忙碌一天甚是困乏的身子,此刻迈的步子竟有些轻快。
感受到脖颈处的温暖和手心里的热饮,她说不上来具体什么感觉,好似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有人在她的身侧的升起了篝火。
伸出手,诚挚的邀请她共赴人间欢愉。
哪怕,这是她讨厌的世界。
她侧身,抬头看向他,无比真诚的说道:
“谢谢你,许悰。”
还有这个,她摇着手里的热饮。
“客,,客气什么。”“顺路的事。”他被鹿亦一盯,他往日的沉稳荡然无存,动作变得十分不自然。眼神闪躲,面颊处升着红晕,倒是不知人为,还是冷风所害。
他强装镇静,伸手摸摸她脑袋,轻柔细语,“上去吧,早点休息。”
看着她脸蛋,是日思夜想的眉眼,疯狂压下想说的话,拼命劝说自己,等待时机成熟。
他害怕以鹿亦的性格,如果他不是那么重要,怕是不会再拥有靠近她的机会。他不敢赌。
他不知道鹿亦的意思,也看不懂鹿亦的心思。
甚至,他绝对鹿亦和别的女生都不一样,他那些闪耀的条件和优越感,对上鹿亦,便是无计可施。
他扶好鹿亦的帽子,“早点休息,鹿亦。”
“好,晚安。”
“晚安。”
许悰送完鹿亦,看着她上楼才转身离开,踩着月光,按着刚才的路线,倒折回餐厅处去,他的车还停在那里。
鹿亦回去收拾完准备睡觉,一个人住在宿舍,略显空旷冷清,她躺在床上,脑中闪现着他的片段,,。
心底竟不受控制的有些,,雀跃,还有,,,,隐约的期待。期待下次偶遇,亦或是,,,,。
她拿着手机,点开他的对话框,想打下些什么,,,,,,
闭着眼睛冥想片刻,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质问自己,发这条消息的目的在什么,然后呢,,,,,。
思前想后,辗转反侧,
关于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最终还是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