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慌得喊：“放开我！我还没洗澡呢，臭死你！”

“哗啦”好大一声响，林雨被囫囵一扔，爬坐起来她才发现：原来是在盛满水的浴缸里。

阿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乐了：“那你就好好洗洗吧。”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房间，正照在林雨的眼皮上，把她弄醒了。

睁开眼第一件事，是伸手去摸枕畔的另一个人，却摸了个空。难道是自己在做梦？林雨坐起身来，被单滑落处，一阵凉意，方才悟到身上未着寸缕。拥着被单，痴痴想着昨夜的缠绵。

那不是梦，幸好，那不是梦。

幸福地叹口气，重新躺下，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摸索着把那东西拿了起来，原来是那枚钻戒。上面还系了一根缎带，缎带上写着：“老婆，以后不许再朝我扔这个了，会把你老公的心打破。”

林雨看得噗嗤一笑，这个阿哲！

卧房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大概是阿哲在做早饭吧。林雨从床头拿起那件阿哲的格子衬衫套上，蹑手蹑脚地去开房间的门。

先把门打开一条缝，大惊之下林雨却忘了缩回一点就直接把门打开了，结果那门板“砰”的一下撞在了她的额角上，疼得她“哎哟”一声。

正在布置早餐桌的伊然听见响动，转过头来，兴高采烈地说：“嫂子你醒啦，可巧，来吃早点！”

林雨捏着衬衣的前襟问：“那个，阿哲他人呢？”

伊然的脸上阴郁一闪而过：“那什么，大哥他有点事，让我来帮你看着钟点，怕你上班迟到哪。”

她似乎洗过澡了，换下了那套蛊惑仔行头，现在穿的是一件红色套头毛衣和仔裤。那么鲜的红色衬着，也不见她的脸上有娇艳之色，仍是一派英姿勃勃，比汪志飞的男子气还足些。

林雨简直没法把她当同性，可是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还在浴室里，只好硬着头皮从房间里走出来。

“哇！”一声大叫，吓得林雨一哆嗦，“嫂子你的皮肤怎这么好啊！”

伊然凑到她身边，还弯腰察看着她的腿：“喝，连汗毛孔都找不着哎！我可是三天不剃就成杂草丛啦，呵呵呵！”站直了还在笑，“怪不得赵哥紧张，嘻嘻，脸蛋桃花儿似的！”

林雨昨夜亲热的痕迹还留在体内，哪禁得住她这番调笑，想翻脸又觉没理由，飞也似钻进浴室，巴不得不要再出来。

不出来的想法还没定型，伊然敲得门乱响了：“你倒是快点啊嫂子，早点要凉了！”

林雨恨得骂了一声，穿上衣服出来。

一桌子花红柳绿，像是预备十几个人吃的。酱饼子，牛肉条，五色粥，酥炸盒子，凉皮子，还有好几样凉菜，摆了满满一桌。

“哪吃得了这么多啊！”林雨轻声说了一句。

“早知道嫂子你们南方人食量小啦，要不大哥叫我来干什么！”

先还没仔细想伊然这句话的意思，十五分钟后林雨懂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只饭桶！除了林雨喝的两小碗粥，其余食物全都安息在她肚子里，没有一个幸免于难。林雨大学里那个叫小胖的同学跟她一比，简直就是林黛玉。

伊然将最后一根萝卜条塞进嘴，大咧咧用袖子一抹：“好了，我们出发吧！”

林雨尚自在脑中想像阿哲一早起来为这一大桌而忙碌的样子，心疼地想他大概没怎么睡，闻听这一声大叫，什么罗曼蒂克的想法都给叫没了：“出什么发？”

上了伊然那辆老爷吉普车，她笑嘻嘻地说：“告你个秘密吧嫂子，我也喜欢过赵大哥的！”

林雨发出“咕”的一声，硬生生把笑声给吞到肚里去了。这个牛高马大的家伙，跟阿哲？饶了我吧！她看都不敢看伊然，怕自己会笑个不住。

偏偏伊然还意犹未尽：“当然了，他看不上我。说也奇怪，你看妹子我有才有貌的，咋就找不着男朋友呢？我追的几个男人都说我像他妹妹，还有说我缺女人味儿的，我怎么缺女人味儿啦？”

林雨心说你这作派，百分之二百象个T（即TOM BOY,女同性恋中较男性化的一方），还女人味？忍着笑把脸转开，却发现有点异常：“伊然，你看后面那辆车！”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但正因为如此，太过强烈的光线反而造成能见度不高，到处是被玻璃和金属反射的耀眼光芒。

伊然眯着眼看看：“哪个呀？”

林雨指着后视镜：“黑色的那辆，现在到右侧去了，被那辆黄色路宝挡了一半的，从小区出来就跟着我们。”

“丫活不耐烦了！”伊然竖起眉毛猛踩油门，破吉普象个有哮喘病的老兵，哼哼着向前冲。

还没出去二十米，遇见了红灯，伊然骂骂咧咧地来了个急刹车。

后面那车来不及躲避，直冲到离他们的车不到三米的地方才停下。

那司机戴着副墨镜，但林雨还是觉得眼熟。她附在伊然耳边说：“往后退一点点行吗？”

伊然毫不犹豫往后就倒，引来旁边各车司机一片骂声。“可以了。”林雨忙说，现在的距离已经足够让她认出那个戴墨镜的司机：虽然那家伙的特征并不明显，但林雨曾经在很特殊的场合见过他：那天张副市长的夫人到小酒馆来寻衅时突然跳出来说了一大篇怪话的赖司机。

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听他那次讲的话，似乎他已经投靠了张副市长的对头，那么是那个人指使他这样做的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阿哲在这里面是个什么角色呢？为什么人人都说他有危险？一大早他到底上哪儿去了？

想到阿哲，林雨只觉得胃里火烧一般，忍不住问伊然：“阿哲跟你说了他去哪儿吗？”

“没有。”绿灯亮了，伊然根本没注意听林雨问的是什么，咬牙切齿地骂着：“小兔崽子，敢跟你姑奶奶斗！看我不掏了你的黄子喂狗！”

手上脚上忙个不停，看得林雨眼花缭乱，老爷车在她的操纵下居然灵活得象游鱼，三下两下就把那赖司机开的黑色轿车甩得不知去向。

“哎，可是——”林雨隐隐觉得不妥，却说不出为什么，难道还能下车去盘问那赖司机不成？以他上次的表现，还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正这事跟张副市长有关系是肯定的。

想到这，林雨脑中灵光一闪：“伊然，你有手机吗？”

“干嘛？”伊然一边问一边已掏出手机递了过来。

林雨接过手机拨通了公司办公室的电话，跟人事主任要求再请两天假。人事主任的口气听上去不太高兴，但还是答应了。

林雨道过谢马上挂了线拨另一个号码。伊然奇怪道：“你不去上班啦？那我往哪儿开？”

林雨没回答，神情凝重地重拨了两次那个号码，好像都没通，这才抬起头来对伊然说了一个地址。

“这什么地方啊？“伊然按林雨的要求将车停在一处幽静的小街，一头雾水，若在漫画中当可看见她的头上方布满了问号。

林雨看着街的那头，运了半天气，终于壮起胆子开了车门说：“伊然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伊然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不行，先告我你要干嘛。”

阳光透过法国梧桐茂密的枝叶照在青砖人行道上，映出美丽的斑驳图案。林雨看看地上又看看伊然，侧过脸没说话，低垂的长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林雨回头看看正雄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她身后的伊然，想叫她悄着点儿，可转念又一想，还不如叫犀牛轻盈点。只有自己小心，眼光灵活点了。正在忖度着，一个黑色的瘦小身影从她的眼角余光处一晃而过。

那不是方婶吗？林雨追过去想问点什么，方婶却背着个包袱贼似的扭头就跑。

伊然大着嗓门问：“要不要逮住她？”

林雨看着那方婶以更快的速度飞跑，哭笑不得地说：“算了，树倒猢狲散，也怪不得她。”

回首方婶出来的那扇黑铁雕花门，竟然没关上。林雨与伊然对视一下，很有默契地往里就走。

穿过院子来到小洋楼跟前，林雨再看一眼伊然，抬手去敲门，门却应手而开了，原来只是虚掩着的。这倒把林雨吓着了，犹犹疑疑着不敢进去，只怕是个陷阱，就算不是陷阱，贸贸然闯进去给人见了也很难说得清楚。

伊然不知她一瞬间已转了这许多念头，笔直就进去了。林雨倒觉得自己相形之下太拘泥不化，摇摇头也跟了进去。

这是林雨第二次进入这栋小洋楼，上次是因为被雨淋湿了而随阿哲到这里来跟婉婷小姐借衣服。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林雨甩甩头发。真的只有一年吗？感觉已是一生的距离。

站在那天阿哲站过的位置，那些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竟像是前世的记忆，唯一清晰的是心中对阿哲那份患得患失的爱意，至今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