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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深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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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士兵方才见过他,如今难保不会认出她样貌,故而青璇一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虽说她有法子能躲过这二人,可许渊既有此安排,她便先按兵不动。

身侧的士兵从袖中取出一枚漆黑的令牌,交与两个守门的士兵查看:“禁庭办事。”

那两个看门的士兵扫了一眼令牌上的铭文,忙低下头去,令人将两侧宫门打开,迎二人入内。

见二人走远,两个士兵才将躬着的身子直起,叹了口气,眼中仍带着一丝余悸。

禁庭啊,那可是宫中最神秘也最可怖之地,幽禁冷宫的妃嫔,犯了大错的宫人,里头之人大抵精神失常,再不就是缺胳膊少腿,总之是个连鬼都不愿去的地方。

可就是这等地方,却被景帝严令禁止外人出入,除却几个守夜的侍卫和内侍,再不得旁人擅入。

曾有妃嫔为求景帝垂爱,被人陷害,误入禁庭,而后被景帝察觉,不过一日之间,那妃嫔便在宫中被赐了一杯鸩酒,在此之前,她一直是景帝枕席上的宠妃。

自此之后,禁庭当真成了宫中禁忌,两个士兵也不例外地对此避如蛇蝎。

顺着蜿蜒的宫道,不知走了多久,青璇见身前引路人的脚步停下,抬眸便见一座破败的宫殿,上头的牌匾经多年风吹日晒、年久失修,已然褪色,依稀可辨那团字,应当是腊梅轩。

在殿前站定,忽听得一声女子惊叫从屋内传来,而后是一阵咿咿呀呀的歌声:“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吟的是首钗头凤。

女的悠扬婉转的歌声仍在继续,唱到最后不禁几度哽咽,待到落下三莫,方才哑声。

青璇递给侍卫一个询问的眼神。

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她引入内殿,她也因此见到了那吟唱之人的真容。

那是个与许渊足有半成像的中年美妇,一双含情眸此刻蓄满泪水,身着一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宫装,发髻仅用一根簪子轻挽,见青璇进来,露出惊恐的表情,连连后退:“来人!来人!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青璇微微蹙眉,心念电转之间闪过许多想法,最终凝眸望向身旁侍卫,意思很明白:你该出手了吧。

面前侍卫却叫她失望了,他微微欠身施礼:“人已带到。”而后不再停留地旋身而出。

屋中霎时只剩青璇与那美妇面面相觑。

她先前的一连串惊叫并未引来旁人,青璇暗暗打量着她身处的这件宫殿,屏风错落,蛛网凝结,许多家具上染了厚厚一层灰,而案上摆着的饭菜似乎方才用过一半。

想是除却一日三餐,这位娘娘再没有旁的起居安排。

这是位失了宠的妃嫔,青璇望着她那张同许渊十分相像的脸,大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见青璇不说话,她嚷得更大声了,望着青璇,快步朝她走了过来,目光中尽是央求:“皇后娘娘,是我错了,你放过渊儿,放过渊儿!”

一个踉跄,竟是要往一旁倒去。

青璇眼疾手快支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想起许渊和她的那个交易,心下已了然,许渊想她出手救治的那个身患癔症的病人,应当就是面前这个状若癫狂的、许渊的生母。

被青璇扶住,谭美人依旧不死心,拼命挣扎起来,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上青璇的胳膊。

“得罪了。”青璇一记手刀拍在她颈侧,谭美人很快晕了过去。

许渊在宴饮散去之后,便入了坤宁宫聆训,同皇后虚与委蛇一番,悄然往蜡梅居而去。

推开那扇如有千钧重的宫门,许渊见到的便是那般场景。

他的母妃正在榻上安睡,在她的榻前,扮成小内侍的青璇正靠在一旁小憩。

被许渊开门的动静吵醒,青璇立时睁眼,眨眼间袖下银针已执在手中,却在见到来人时缓缓收了回去。

“你来了。”她微微松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

许渊应了一声,将门带上,快步走至榻侧,看着谭美人熟睡的脸:“她……情况如何?”

青璇方才替她把过脉了,闻言蹙起两弯秀眉:“心血亏损,五劳七伤,娘娘是虚弱不错。”她抬头望向许渊,“有些奇怪的是,我并未诊断出旁的。”

自然,人脑乃全身最为精妙之所,她诊不出也是合情合理。

青璇有些心虚地垂了眸。

许渊替谭美人掖了掖被角,问:“姑娘言下之意?”

“娘娘的病,我束手无策。”若是些外症也便罢了,这癔症…

青璇叹了口气,只怕连那太医院中最负盛名的医正都无计可施。

许渊似乎早知道这个结果,闻言神情有些复杂,哑声道:“那便劳烦姑娘替她开上几剂调养身子的药。”

“这是自然。”青璇微微颔首。

许渊看着她,好几次想要开口,临到末时却将话收了回去,到底是一言不发地回了王府。

青璇见状,满腹的惑然也只好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打从一见到那位谢将军,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回府的路上,她几次想和许渊打听,却在见到他面上的冷意时打住了念头。

这位谭美人应当是许渊生母,许渊并非皇后所出,也难怪她和许卓视许渊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防备了。

许渊今日方才在宫宴虚与委蛇,谭美人的癔症又无药可医,也难怪他心情不好了。

想通了这一层,青璇靠在一旁的车厢上,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

她和许渊的约定似乎已经完成,许渊替她求来了还魂草,她也如许渊意看过谭美人的诊,虽说无济于事,可毕竟她也从未夸下海口能治好谭美人的癔症。

只是这般无功而返,青璇到底是有些过不去,且——

青璇眯了眯眼,她头顶还有一柄利剑悬着,叫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为今之计,只能是和许渊将这案子审了,顺藤摸瓜揪出身后的南疆人。

那人说她身上的毒每月发作一次,届时若无解药,她连活着都成问题。

青璇抿了抿唇,闭了闭眼,只觉心头一片沉闷,在这一方有些逼仄的马车中格外不宁。

此前她已旁敲侧击许渊多次,此刻若是再提未免要令他起疑。

万蓉蓉一案依旧毫无进展,据朱伯允传来的话说,秦文沧在山脚下开的那处妓/馆虽说有买卖情报之嫌,却终究算不得什么大事,所招供的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抵不过是秦文沧再无缘仕途云云,不过众人也都知道,无论是否有这事,秦文沧都与做官无缘,不过是湖面投入的一颗小石子,翻不起什么涟漪。

大理寺上下仍在为万蓉蓉一案奔忙,朱伯允派出的几个探子再次往白云寺而去。

可许渊和青璇却都觉得秦文沧父子所谋并不简单。

宁王府的书房内,烛火彻夜照耀。

“你寻个信得过的人,将此信送到王御史案上,做的干净些。”许渊将他誊抄的那张字条交与寒锋。

寒锋拱手应是,很快如一道未曾来过的影一般,消失在那处。

躲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的青璇一言不发。

见许渊没有熄灯的打算,她手中银针微捻,几次想要出手,却几次都犹豫不决。

她固然可以对许渊施毒,但凭她习武经验来看,许渊功夫不差,若她不能一招制服,定然会打草惊蛇,届时许渊怀疑到她头上,那她在宁王府中便举步维艰了。

取出那刺客给她的那颗药丸,青璇愈发迟疑起来。

想必此刻便是该用此药之时。

可她却有些下不去手,一则此毒药效不明,若许渊毒发,她无药可医;二则,青璇在心中暗骂一声,想起这个人对自己的多番搭救,她竟有些下不去手。

就在她迟迟不决之时,许渊将灯烛吹灭,转身出了房门,往住处而去。

青璇那颗摇摇欲坠的心终是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原处,待脚步声逐渐远去,她绕过了几个守夜人的盯梢,从书房后窗轻巧地翻了进去。

许渊的书房姑且算是宁王府中唯一的一处重地,严令禁止旁人进出,饶是青璇功夫尚可,也足足绕了三圈才蒙过了那几个盯梢的侍卫。

此刻屋中静悄悄的,唯恐被人觉察,她不敢点灯,仅凭着朦胧的月光堪堪视物。

书房的装潢十分简单,仅一桌一椅,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连着的几排架子,卷轴竹简,占了整个屋子的十之七八,浩如烟海。

青璇绕过那几个摆着竹简的架子,一一查阅着后面架子上的卷轴。

一卷一卷地翻阅过去,青璇的眉头愈蹙愈紧。

兵法、棋艺,无论是孔孟圣学还是旁门左道,这架子上的书俱都包揽了。

且似乎许渊真将府中所有字画送与她了,这书架上如今再无一幅字画。

将最后一册卷轴合拢,青璇难掩眸中失望,微微叹了口气。

这趟算是白费心思了。

莫非那梅花踏雪图当真不在宁王府?

青璇暗自思忖着,却听得门外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心下大惊,忙躲入一侧架后。

烛火照亮了满室,许渊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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