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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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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恩看着他的姐妹和德鲁伊进了门,穿过花园和一小块红蓝相间的方格地毯,当他开口叫施法者的名字,后者的注意力从和莱拉的闲谈转移,看向他。

莱拉的影子在门厅下被火光和黄昏抻开,她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紧盯他的眼睛,用存在提醒着他本该预想到的情景:作为草拟城邦律法的一员,布莱恩相当清楚城邦议会如何处理通缉者,他们曾削掉偷盗面包者的鼻子,在通奸的男女脸上烫下烙印,抓住普通人的是蛮力与武器,施法者会难对付些,但仅需一瞬的恍惚,从敲碎指缝的尖头锤、口枷到折断手指,连无知的莽汉也能为此涂满一打的羊皮纸。

贾伊罗会走过数个白天与夜晚,追杀者却只需一刻好运。

布莱恩说话时努力的不去咬到舌头,他的手指在衣袖遮挡下无端颤抖,鞭挞的记忆夹杂羞辱感被唤起,是贾伊罗像个成真的幻象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远离拉扯的铁链和指缝间的污泥,但现在,他又把他拉进了以塞陀河,贾伊罗的悬赏足够在南方买下几打城堡和岛屿,或在施法者的高塔贴满秘银。

很难说没人不想攫取这些,贾伊罗并不是第一个被自由地通缉的施法者,但却是头一个想要再回去的。

现在,只要这德鲁伊再踏出门,就有毒药和匕首要他的血。

贾伊罗点一下头,直白的指出:“你是想要我走吗?”

这被劝说者的第一次回答是“不”和有理有据的理由:远方表亲的谋杀策划,其它家族和领主的探子,之前布莱恩用了同样的理由来搪塞莱拉,她可什么都没相信,但贾伊罗的语气太过正直无私,以至于动摇了她的表情。

“别担心安全,”贾伊罗说,“我能为自己的行程和承诺负责。”

紧绷的下颚正拉扯着布莱恩的喉咙,他过于紧张,甚至没能礼貌的回答:“在自由地,盗贼和雇佣兵就像蜂巢里的蜜蜂那样多,你——”

三下默数,贾伊罗从房间另一侧走来,轻易侵入通常被称作私人的距离,布莱恩拿出自己在新斯坎侧塔和曾经作为一个奴隶商人磨练出的全部坚定与残酷,但不够,尤其在面对这样一个行走着的,牺牲者的化身时。

“——你不该回去。”他陈述道,看到贾伊罗眨了下眼睛,认真的看他,布莱恩开始想要遗忘这些摩挲着皮肤和舌尖的躁动。

贾伊罗伸出手。像抹去一块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样扫过布莱恩的肩膀,轻哼出一个安抚的音节,附身将手指擦过他的颈侧,然后更专注的看他——布莱恩猛的感知到自己浑身的骨节都在疼痛,而再多说一个音节都会让他眼前发黑——他屈从着黑暗昏沉的窒息感,当施法者的指腹触及他的皮肤,那动作却差点像个过分轻佻、技艺高超的调情,即使整个施法的过程都有种纯然的友善。

“呼吸…好的,听着我,慢点呼吸。”

一些亮橙色的夕阳正滴进房间,把贾伊罗的灰眼睛染成了灼人的暖色,这让思维和舌头连在一起变成了挑战。

贾伊罗等着他平静,又用了足以喝完一杯茶的时间沉默,变得严肃、认真、坚定且不为所动,看起来让人手脚发软的可靠:“我不能离开。”他用看小动物的模样瞧布莱恩,“我希望你能安全的去以塞陀河,找到戴莫尔和艾玛。”

身体的一部分在大声哀求布莱恩放弃抵抗,残余的理性则在脑海中朝扬起手和利刃,准备切断正在诡辩的独占欲,但前者的引诱简直就是一块甜美芬芳的糖果,黑发的南方人差点就在这晕乎乎的,令人温顺的气氛下点头了,如果没有他的姐妹挑了个恰当的时间用力叹息,冲到他们面前,她甩动的黑发风暴般掠过他的视线:“三主神啊,该死的,贾伊罗!我们在说的是你的安全,你的悬赏,更不用提所有以塞陀河的守卫都认识你的脸。说点什么,布莱,这回你有时间了。”她转向他,“别再让他为我们避难。”

所以布莱恩说:“你会死的。”在那么多委婉得体的叙述中,南方的布莱就选了这么一句,“你会被发现,再受到刑罚。”

而这一次就没人能换掉那些盐水了,布莱恩想,因为我会死在你之前。

“我知道。”贾伊罗片刻后回答,好像这句话的分量能抵下他的命,就好像他窥见了那个肮脏黑暗的小秘密,却不在意,“但我仍坚持,我留下,是因为你需要帮助。”

布莱恩轻咂了下舌,牙齿过于用力的碾过舌尖,有那么一个时刻,他想要伸手抓紧这固执家伙的衣领,诅咒他的良善或是咬他的嘴唇,从未有人向他谈及过一个饱含牺牲意味的暗示,或许在领主的军队中会有一两位因血缘和联姻的“骑士人物”,但过度忠诚从未出现在布尔维尔的族谱中。

斯格兰的神殿不收留他是有理由的,他不再做更多错误的事,但也从没想过要全部牺牲自己。

莱拉这下也拿看一块石头的目光瞧贾伊罗了,她看了看布莱恩,然后又看贾伊罗,她没说话。

会客厅靠里侧的门开了,是妮索推门进来,突然出现,没人弄明白她什么时候就在那儿的,当布莱恩注意到她时,他只看到她像个观赏戏剧的观众似的站在那儿鼓掌,然后她抬起了手——银白色的火焰在她掌心掠过,一张写满秘法的契约显现,布莱恩的口舌即刻因秘法的含义发麻,无需妮索解说,阿米莉娅给予他的能力已全数解读了一切。

契约,一份能让契约者随意支使另一人的契约。

“我想你们该偿还点别的东西了。”妮索近乎甜蜜地笑,像极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瞧,这已经写好了贾伊罗的名字,只缺你的,起誓或点下头写个名字——看在日光和真知的神名之下,连莎莎侬也会觉得这是趟公平的生意。既然贾伊罗不愿意走,你就得给愿意的好人一点儿酬劳,商人和信徒的布尔维尔,你早该做这个。”

而贾伊罗的反对比莱拉的否决更快,他向前迈出一步,嘶语出几个古怪音节,当妮索用同样的语言回复了一段更长的音节之后,空间中仅剩下一阵子怪异沉闷的寂静,接着,像是愤怒被猛然惊醒,德鲁伊身上原本有的温和褪下了:“妮索!”他低声吼叫,让人颤栗,仿佛是在深夜中见到有利齿的猛兽。

一个黑夜正隔着窗外的树木和花园到来,没有星光和月亮,只是将临的初夜,掺杂昏暗与雨后的滚热雾气。

“‘一切奉献都需要清偿。’”妮索突然换成了通用语说话,贾伊罗丝毫没影响到她。

“那根本不是条律法。”贾伊罗说,“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论这个,妮索,你该走了。”

“等着哪天收到装着你的灵魂宝石?”妮索说,“既然你要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不拿点回报?要是自由地的子民不愿承认这条律法,这就算是驱逐,而你,贾伊罗,被再次驱逐的可怜人,就该和我一起走。”

妮索提出这个就是她笃定布莱恩不会答应这个条件,这本该成功的,因为布莱恩理解,因为他的心脏正在疯狂地向下坠去。

良善使贾伊罗和矮人一样固执且有着骑士般的愚忠,不论出于友谊还是那些并不属于他的责任,对莉尔的,对布尔维尔,但遗憾的是良善不会在布尔维尔的长子身上发挥更多了,即使他在阿米莉娅的侧塔中学习,给一些孩子推荐信和金钱,他也没有忘记如何写下合约和誓约。那不是交易,但必须要有所约束。也许那些孩子这一秒还感激着救助,但在下一秒,谁能确信他们不会像卖掉他们的父母一样挥霍他给他们的金钱,再造一个新的赌徒、酒鬼或是娼妓。所以,十五个银币对一个牧师学徒并不是项严重的债务,而一座打造并奉献给珀鲁西的精钢雕像又不会难倒一个未来的铁匠。

布莱恩该死的擅长衡量,他知道命运下的一切奉献都需清偿。他可以先询问贾伊罗想要什么作为回报,但他惧怕听到一张殉道者写给自己的悼词,关于诚实、正直与信任,或许更多,而这些却正是他无法用任何东西偿还的。除了他姐妹们的生命,还有什么是贾伊罗开口而布莱恩不肯给出的?

“布莱不会同意的,他不能签那个,我们知道‘一切奉献都需要清偿’,但那也只是条箴言,自由地从没人真正遵守它,它甚至不是一条真正的律法,只是……”莱拉反驳道,但她转身来问布莱恩时,他从她眼里看到动摇。

“哦,天呐。”莱拉说,她伸手捂住嘴唇,向后退去,撞倒了那个放着小玫瑰木雕的桌子,茶水倾倒,染湿了她的裙角。

布莱恩从扶椅里站起来,踩在软毯上。

这一瞬间的空气突然尝起来像是仲夏的湿热,或者甜酒、酸梅和一束被罗列整齐的橡木树枝,布莱恩感觉自己正在旱地里挖掘一片沼泽,双手湿滑却呼吸干燥,那些溪流般的隐秘情感像被烈日灼烧的水渍那样开始消解,同一时刻,一个湿润而邪恶的秘密在他的口舌之下滋生,仅一下呼吸就能被诉诸于人,他几乎能在舌尖上尝到自己有多渴求那些,如果不是还能够念诵阿米莉娅的真名,他就该怀疑自己已是被恶魔附身的堕落鬼,那些无端的占有欲念和难以忽视的注视都在他的内里撒下诱饵,甜蜜地诱哄他让灰发的施法者留下,以忽视他性命的代价。

贾伊罗似乎说了什么,但来不及了,因为对布莱恩而言,那些有关无私的小事很早就来不及更改了,他只是个怀抱贪欲的普通人。

“向真知与命运起誓。”布莱恩说,没有隐藏与掩盖,他感到他的未来正沉重的下坠,莱拉投来悲痛怜悯的一瞥,他向下看见自己的双手,一些他熟悉的字迹在手背上浮现,像是野蛮生长的荆棘扎住了脖颈。

契约开始在妮索的手中震鸣。

“我愿意签下我的真名,直到冥河结束它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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