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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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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地人谈论着王女与梵多雷爵爷的婚礼,从南方与金海之外运来的丝绸,消息灵通的盗贼则盯上权贵的府邸,计划着哪位大人要去参与婚礼,哪一扇窗口又将无人看守,王都与苦石堡的距离仅有半天路程,所以后者成了王都的中转,这场盛典叫物资紧缺,连农夫都带着孩子与牧群挤进外城,想要在商人们的指缝里捞上一把钱币。

街面上随处可见飘动的丝带,乐师与舞者组成的巡游,吟游诗人歌唱着在前几个日夜中赶出的诗篇,可最为精妙的展示,还得属那些还未被指婚的贵族少女,发色与眼睛彰显了她们是来自哪一家权贵,衣物上的刺绣则表明幕后掌权者想要被看见的意图,梵多雷家族的夜莺与谷地王国的亮色灿金占据主流:一排排百合、交叉的鸢尾,夜莺站立在嶙峋笔直的王城之上,惟妙惟肖地张开喙,似乎下一刻就要歌唱,而另一些纹章则有微弱不同,在那只小鸟的羽毛与爪子之间,眼尖的家伙会看见银线编织的细小冠冕,而尖顶宫殿的后方则蒙上一片浅淡的阴翳,至于这究竟是描绘者的创作发挥,还是别有深意的指代,只有其佩戴者本身明晰。

布莱恩在街上穿行,一个在头发与披肩上装点孔雀长羽的年轻女孩往他面前一闪,活泼地一笑,向他扔来缀满果实的深褐树枝,红如玫果的冬青果如一小群飞鸟撞入怀中,又四散掉落。

“安胡塞的祝福!”这女孩说,她披肩内里用金丝纹绣着谷地王都的轮廓,没有夜莺,表明她是来自一个对这场婚礼持中立态度的家族,女孩搂着树枝的手上带有一枚林鹿的戒指,一头信仰生命之神的小鹿——她用快活的热情眨眼瞧他一下,小跑回她朋友身边咬起耳朵,她们发出一串轻笑,齐刷刷扭头来看他。

几片凌乱的叶片擦到他的手指,“愿暮色女神爱慕诸位。”他向她们说,送上祝福,然后这群春日花朵般娇嫩的少女便耳尖发红地回头。

一个妇人从街道的另一边走来,她本该要与布莱恩擦肩而过。

“啊呀,今晚最少得有一人难以入睡呢。”

谷地的庆典让布莱恩记起接连不断的夏季舞会,以塞陀河的水中舞蹈,莉尔轻盈地在卵石间跳跃,扬起水浪,弯曲手臂时像是水间的精灵——贾伊罗带着莉尔的灵魂,我相信他,既然德鲁伊承诺了,我就能听见她再次的大笑。

就像刚刚那些女孩。

“真是抱歉,夫人。”布莱恩对她的调侃并不在意,他微微欠身,“我得请您接受我的歉意。”

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几个经过他们的路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那妇人意识到她没占据上风,便扬起下巴,猛地合拢手中的羽扇瞪他一下,丢下一句:“油嘴滑舌!”

布莱恩没再说话,他低头侧身,让出道路。

不论那些女孩如何,他确信他今夜不会安然入睡。

贾伊罗这几天不知所踪,直到下午才一声不响的出现在旅店的房间里,自他们渡河而来,有件事成了每隔几天的例行惯例。妮索每次单独面对布莱恩时都怒气冲冲,他猜测她要么是没能想起他是如何解决他的“小毛病”,要么是心照不宣,但探求答案的代价可能是被再捏一回脖子,所以布莱恩和贾伊罗都默契地不提此事,也躲着她。

德鲁伊换回了那件绿斗篷,安胡塞的领扣反别在斗篷下面,他说自己又得马上离开,为森林之子的某些职责,然后他把写着莱拉住所的纸条给他,让布莱恩有些安慰的是这封信不从下城发出,可没等他再问句别的什么,他就看见贾伊罗凑的很近,用那种森林之子的自在贴近他,水汽与阳光边缘覆盖上那双灰眼睛,雪松的气息在空气中穿行。

他说,布莱恩,我现在要吻你了。

***

莱拉现在住着的是一间洁净小巧的房屋,门上没挂着任何纹章与标识,修建于苦石堡与王都的内城中,在布莱恩打算去敲门前,她和一个男孩从里门里出来,后者在腰间佩了一柄长剑,夜莺徽记阴刻在剑柄一侧。

莱拉看见了他,那男孩也是。

塞谬比布莱恩设想的要年纪大些,容貌英俊,养尊处优,只是满脸迷茫,这男孩在心里等着一顿责难,他害怕被刻薄的指出来他应当迎娶艾玛或戴莫尔,她们的名声对于一位有望成为谷地大公的男人来说是好的,但当女大公看见是莱拉而不是其它的女孩跟着塞谬回到苦石堡时,她让仆人关上大门。

布莱恩要说母亲对儿子的宠爱不会衍生到权势,就算他现在比起以前已经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角色,可在布尔维尔家的玫瑰们之中他仍是一位兄长。

但莱拉没给他机会。

“你忘了给我一个吻。”

男孩讶异地回了头。

“你是不想吗?”莱拉看见了对方的迟疑,故意放低声音做出恼怒,那让房子里的女佣们轻声笑起来。

“我没!”塞谬急忙保证,又一扫门边的布莱恩,他显然知道他正面对的是谁,男孩的声音变小了。

莱拉笑了,追过去吻了吻塞谬的脸颊,后者带着傻乎乎的微笑往下一压脑袋,去吻莱拉的指尖,转身对着布莱恩庄重地按住左肩点头——一个骑士的礼节。

等那脚步消失了好一阵子后,布莱恩才得到了注视,莱拉领他进门,对着女佣吩咐了一份茶点,“按照他的喜好做。”她说,布莱恩花了点时间认出后者是他之前府邸的厨娘,他记起莱拉的信:布尔维尔的地位危如累卵,兼任家主与执政官的父亲只能为远嫁的长女抽出两个随从与侍女,显然厨娘就是其中之一。

“我以为你住在别处。”

他们走过前厅,这座小房子有一间半开放的会客室,外面是花园,正值春季,花香四处逸散。

“塞谬安排的。”莱拉说。她以情人的身份住在这里,而他们的母亲,也就是谷地王女让塞谬在苦石堡与谷地王都间当一个信使,她要他们去参与订婚典礼,要给他们帮助——在她强调这些的时候,布莱恩看见她举起茶杯的手腕上有因消瘦突出的骨头。

“布莱。”久别重逢的温情因莱拉脸上的苛责变质,她放下了茶杯,叫他的全名,问出那个她总归要说的问题,“我得问你,为什么贾伊罗会在这儿?”

上次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后,他的三个姐妹转身就去地牢里救贾伊罗了,等她们被拦下来,她们大声喊叫,说:哥哥、布莱、我们的好兄弟!

她们问:‘瞧你都做了什么!’

“等他今晚到这儿,你就告诉他,我们要他离开。”她在他耳边嘶声,“想想莉尔,那小懒猫有多喜欢贾伊罗,她会因为森林之子的到来在黎明时分就爬起床,来拽我们的毯子。你就忍心让她醒来,发现她哥哥害死了她最喜欢的朋友?”

布莱恩闻到她头发上的甜腻闷热,烛火没有摇动,任何一物的影子都没有如幽魂闪烁,光线并不暗淡,莱拉清晰地在他面前,她扣住他手腕的力道能扼住血液流淌。

“我们的父亲死了,学城崩塌的消息已和去瓜分我们的远亲一同抵达,所有人都会力证我非死即残,‘南方的布莱’回归冥河,‘以塞陀河的莱拉’只价值一个银币,你知道,莉尔仍住在日光之神的殿堂。女性在自由地没有继承权,但她们的丈夫有,艾玛和戴莫尔还在那里,迎娶布尔维尔家的女儿就能赢得我们的庭院。”

“会有别的办法!布莱恩,你知道不该再是他!对不对?”

或许有,而我知道不该。布莱恩想,布尔维尔的地位一触即溃,我只有贾伊罗。

莱拉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块石头。“看看你。”她静静地说,“不管你是为什么去当了一个学者,还扔了你的姓氏,你都是个活生生的布尔维尔。”

我带一个被我害惨了的人来到南方,我知道他带着一张由我亲眼见证的通缉,但只因为我有求于他,于是我带他来了,因为我知道他对我有求必应。

“他和我一样清楚这有多危险,莱拉,但你知道贾伊罗是什么样的。”布莱恩说,“我责难自己,我知道我有多糟糕卑劣。”

房间奇异地安静了。

突然间,可能他呼吸中的停顿、或是某个词汇击中了她,莱拉眼里消逝了苛责,她拉起他,用柔软的软垫将他簇拥,她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话,轻声言语了一个似乎毫无关系,又意有所指的话:“你真是个布尔维尔,布莱,我们都不愿意放弃我们本该丢下的,对不对?”

她知道一切。

布莱恩一刻就明白了这事实,莱拉与他血脉相通,她明晰那些没被他表达出来的,她曾偷偷的找人替他捡回那只小猫,他们一起把它埋在了庭院的角落,就像布莱恩知道他不该买下那只小猫,莱拉也知道她不该跟着一个男孩来到谷地,她知道,可她来了。

莱拉在她婚后的头一封信里写:“我昏了头,布莱,我跟一个男孩走了。”跟随她第二封信寄来的是一堆百合花瓣,在一张绵软的纸张上——她丈夫给她削了一个丑丑的木雕——大概是朵花,她这么写,但拒绝把那称为玫瑰。

会客厅里通往花园的门开着,雏菊、丁香、紫罗兰盎然绽放,藤蔓盘踞在水池边缘,沾染湿气。房间内有两把柔软的座椅,用来放茶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木制的方块,他认出它就是那个木雕,它被细致的描绘了颜色、刻出形状,可它确实不像是玫瑰,甚至不能算是花,布莱恩得说,他还从没见过丑得这么别出心裁的木雕。

花园传来一阵响动。

记忆压住布莱恩的手脚,他在学城重见贾伊罗,他是怎样克制而羞耻的从幻境中跑出,当德鲁伊在不久前吻他,那个女招待推了他的门,悄无声息地想要进来,同一时刻,他为那咬了贾伊罗的舌尖,而她和他对视不过一个呼吸就转身逃开,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副怎样的神态,但他明白他心里有团火焰。

布莱恩闭了一下眼,放缓呼吸,莱拉转身出去,把他一人留在房间里。

他需要缄默不语,因为这不是时候。每当那些真名在他的皮肤和口中显现,他都得压下一股汹涌惊人的暖意,他都得要克制自己去找贾伊罗的影子,小魔鬼的话刻在他的口舌之上,混着那点血液的味道。

“那么显眼!大人,要是您见到那副场景就绝不会忘记!德鲁伊走在磷火与浓雾之间,脚步像猫儿那样轻盈,呼吸却比黑熊沉重,亡灵和灰袍们尾随他,等着德鲁伊落进他们的餐桌,哈!一只羔羊!一次善神的祭祀!”

布莱恩知道布尔维尔只是需要一份帮助,需要一个施法者,贾伊罗的能力是能被替换的,可现在,可他,他故意让那个女招待看见他们接吻,在自由地已经该为这死上十遍,他宁愿为施法者担忧,猜忌哪一把暗地里的刀剑会要了他的命,他同样明白,只要求他离开,对方就会听他的。

但放任这森林之子走了?

使火焰如熔岩般吞噬布莱恩的人打门边进来,他抬眼看他,对方风尘仆仆,有双温和的灰眼睛,他姐妹挽着这人的手臂。

他的旧日之怒,不从波斯纳把他扔下甲板,不是以那些钻透他骨指间的细小法术开始,也不是妮索几乎要掐着他脖子的时刻。

它自那丛林之子在学城吻他伊始,火焰已炽热燃烧。

——如果我说我对他神魂颠倒,说我愿意做他的情人,就太像我为了利用诱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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