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见贾伊罗。

作为执政官的长子，布莱恩常见到施法者，苍白皮肤，身材纤细，言语里同时藏着蜜糖和毒药。妮索符合这一特征，她高挑美艳，从不穿戴长袍遮盖环绕手臂的魔法宝石，她喜爱和她头发一样鲜艳的红色，但她带来的，那贸然拜访的灰发男人是项例外。

德鲁伊穿深绿斗篷，提着装水的皮囊，作了游侠的打扮，在与脖颈的交汇处露出一小片健康的、久经阳光的深色皮肤，裤脚上沾着叶片和泥点，他站在中庭天井里，对周围一切绷紧神经，甚至吓退了两个想要为他摘下外衣的侍女，更是对衣着放开的娼妓和气味甜蜜的水烟没什么兴趣。

他差点捏碎了那个透明的小瓶子。

“你看，城外的旅店不比这儿好。”妮索这么说，利落得无可反驳，“而且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小小鸟儿。”

女法师的指尖划过裸露的雪白肌肤，往怀里娼妓的裙底探去，那女人在她怀里喘息——来访者的脊背明显绷紧了，表明他有双好耳朵，他被施了石化咒般僵直站着，在一堆羽毛软垫的旁边，与自由地的奢侈格格不入。

“赞美斯格兰。”布莱恩问候道，面对施法者，他的态度总是诚挚的，“我总是乐意在祂的日光下见到您，妮索阁下。”

“赞美他。”妮索姿态优雅的摊在软垫上，另一个女奴匍匐在她脚边，往她嘴里喂剥好皮的葡萄。

“布莱，这是贾伊罗。贾伊罗，布莱恩。”她懒洋洋开口介绍他们。

灰发施法者努力地把自己缩成角落里的一团，但他失败的很快，因为当流莺们发现他其实只是在害羞和不知所措后，便立即围了过去。

“贾伊罗会在以塞陀河呆一阵子，如果他为了救点小动物而有金钱方面的需要，随便给他找个搬酒桶的活儿就行。”妮索笑着，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自己的朋友，“看他，这个荒野之子能从饿狼嘴里救下怀孕的母鹿，却被几只小鸟吓到墙角。”

好容易从小鸟们的包围中挣脱出来的德鲁伊红着脸，斗篷被拽的乱七八糟，在他试图抬手整理时，布莱恩也瞧见他左侧袖口的边缘沾着一点可疑的红色。

接触到布莱恩这份随意一扫的目光后，对方脸红得更彻底了：“妮索！”

“就在这儿，我亲爱的好友。”妮索微笑起来，甜蜜蜜地应答他，“我的小鸟儿服侍得你不满意吗？这几天你得住在我这儿，可得天天见呢。”

贾伊罗绷紧得像是一把弓，布莱恩想着，他大概是个正经人，受不了这么放浪的环境。

然后，黑发商人就接受到了施法者求助的视线，对方的紧张和迷茫差不多是黏在了自己身上。

哦。他又想，却只蹦出一个字。

“假设我有这份荣幸的话，贾伊罗阁下也可以暂住到布尔维尔的庭院去。”布莱恩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了话，“距离妮索阁下这儿只隔开了半街，如果您得要经常出门往城外去，侧厅也更近搭乘方头船的水道。”

妮索没了逗她朋友的机会，于是眯起眼睛打量了布莱恩。

“你真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

“为您的朋友。”

布莱恩恭敬地微低着头，带有恰好的笑，在心底扫开那双灰眼睛。

妮索向后仰躺进玫红的软椅，女奴适当递上又一粒葡萄，等红发的法师咽下后，她也向布莱恩垂了一下眼。

布莱恩去看他的书写板，开始打算研究起账本上的数字，就好像它们突然变得有趣极了——被薄纸与麻布包裹的炭条轻点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他很有预感自己马上就能得到妮索的又一个新玩笑。

因为他才和这个灰发的施法者见了头一面，就邀请对方和自己住在同一个房子里。

“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小麻烦，我说不定会爱上你的机灵。”妮索慢悠悠地说，又转向她还在发楞的朋友，“贾伊罗！告诉你一个小秘诀，如果布莱哪天昏过去了，你可以吻醒他。”

贾伊罗迟疑地眨眼：“这是南方的习俗吗？”

妮索狡黠一笑：“不，当然不，这是属于布莱恩的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会为此感谢你的。”

德鲁伊点头表示记下，他把那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