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盯住他的账本，胸口发闷，正介于耻辱和尴尬之间，偏向后者多点——妮索致力于此，仿佛逗弄她雇主的长子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她还为此专门做了些小法术，确保他情绪激动过后不会昏过去。

能够放肆的大笑和发怒是很畅快的事，布莱恩感激她的帮助，却不能认同她的初衷。

红发的女性法师盯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先侧过头去对她的朋友微笑，过分甜美：“贾伊罗，如果有人让你吃饱饭，不用你去为他办些龌龊的小事情或者，不干涉你关于丛林和神秘部落的小事，只要求占用你一点夜晚的时间。你愿意为他服务吗？”

德鲁伊看起来更疑惑了，但还是点头表态：“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愿意。”

“他最近很穷，而你不仅是执政官的长子，还是个成功的商人，你富有得能把他买下来。”她对布莱恩笑了，甜美，让人警惕，“不过那句话怎么说，你们布尔维尔的格言？”

而布莱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布尔维尔只有信徒和商人。”拔腿就跑的冲动被理智压住，布莱恩逼着自己平复呼吸，“这是句没什么用的俗语，您看，我现在就既是商人也是信徒。”

“我不否认你辩言的技巧，布莱恩，一个既忠实于日光之神又敬拜财富女神的商人，日光的照耀能让你手段公正，女神又让你能开出漂亮的账单……而现在，转眼去看你的新房客，你瞧见了什么？”

施法者头发是灰色的，富有奇妙的生机，像远山上的积雪。那是种神奇的，灰得纯粹的颜色，完全不同于年老者因生命力流逝后呈现的灰白，如果你精力丰富，又无所事事的愿意一直仰着脖子，那么在有雨的阴天，你便能看见那颜色了，它蜷缩在流动的铅色云朵里。

他的眼睛仍是灰色的。

布莱恩收回视线：“一位尊贵的施法者。”

妮索偏头咬下一颗女奴递上来的葡萄，双腿放在软垫上，一条皮革的袜带沿着小腿拉伸到她的裙子下面，线条美妙得无法让人无视。

在自由地的习俗中，妮索的装束并不算暴露，可布莱恩还是垂下眼睛，打算给视线找个包着块布的东西：上一个直直盯着对方流口水的家伙已进了冥河的河道，在法术的影响下，他连块完整的灵魂都没剩下。

女法师摇摇手指：“我只看见一个男人，来自森林与丛林的律法，就算是有点野蛮人的灰血，也正直单纯得就像新雪。我能保证贾伊罗是个可爱的家伙，而鉴于我认识你的三年里从没看见你享受过女人，还在上次狂欢节里拒绝了不下两打贵女的热情暗示，我就猜测，或许你更喜欢有人能够为你屈膝。”

被讨论的两个当事人里只有布莱恩立刻听懂了，她在建议他和他的新房客滚上一张床去，还拿了

托良好教养的约束，布莱恩才没能脑海里再闪过点其他什么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勉强将热意克制在了耳根。

“感谢您的好意。可即便您的朋友不介意，自由地对此的态度也是绞架。”

布莱恩没打算与为家族服务的施法者直接叫板，况且妮索，她就是觉得逗弄他好玩儿。

布莱恩比大多数商人年轻、瘦弱以及苍白，还有着奇怪的小毛病。人们总以为他们见到了一个软弱的年轻人，因为这人发怒起来居然会像条没水的鱼一样喘不过气，但熟悉他的人则明白这年轻人既懂得示弱和讨好强者，也知道如何运用他的小礼物去制约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在周边的数十个城邦里，只有以塞陀河的布尔维尔，能有一位家族名义的法师。

“是吗？可你的舌头在城邦议会那里，要比我的秘法管用。”

布莱恩绷紧下颚，隐约觉得被冒犯了，就算这不是一个调情，也是一个调戏。他曾为了留下妮索而劝说亲王们修改律法，公然挑衅诸国权威，他让女性之间的情爱能合法传颂，满足了施法者既无理又无聊的要求。

接着，是布莱恩让奴隶贸易又一次在城邦中盛行，只为能在港口开辟新的贸易线，来弥补为了讨好一个施法者而出卖的金钱。

“那是专为您送上的礼物。”布莱恩维持着自己的语气，“而眼下这个不是。”

自由的宣扬者憎恨他，某一些理智的淑女既厌恶又尊敬他，吟游诗人的小调充斥着一个尖锐的小人形象，坊间流传着关于他的不堪的下流传言。

“你能在上绞刑架之前就更改这条法律——借口。”

布莱恩没有回答，他能做到，但他不必为调侃深究。

“你看不上贾伊罗？他可是他们部落里最强壮的男人了，或许德鲁伊不该划分成施法者的范畴，他们当中总是有既强大又健壮的。”女法师说着，接着恍然大悟的拍手，“是你想为他屈膝？不过我觉得你们的体型……”她比出个下流的手势，“我觉得不行。”

“妮索！”贾伊罗叫了一声，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朋友的恶趣味。

“那是你觉得布莱恩不够俊美？三主神在上啊贾伊罗，你不会知道有多少女人想爬上他的床，而又有多少男人愿意为他……嗯，做点上法庭的事。”

妮索调皮地眨眨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相信一个美艳得能勾引任何忠贞丈夫或者妻子的女人，还能把这个动作做得多像一个孩子。

“瞧他的蓝眼睛，有人说那是‘蓝得让人愿意上绞刑架’，而他成功的生意和手段，则又让多少人想把他按在身下——至于哪种方式，只有那些男人们自己才愿意描述了。想想，一个住在庭院深处里的法师听到的传闻都如此多，真正的坊间该多混乱呢。”

布莱恩故作镇定，他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更不想要自己的小毛病再带来什么混乱，通常而言，像是妮索说的那样，男人妒忌他的财富和权势，女人怨恨她们的男人不像年轻人那样具有权势，他是那个拿着账本和蘸水笔，就能叫别人心惊胆战的主宰者。

现在，布莱恩却恨不得拔腿就跑，结识妮索简直是场堪比风暴灾难。

暴雨立马验证了这份腹诽。

妮索结束施法的速度几乎只要了一下挥手的瞬间，雨水在她头顶不远处打了个转，没有一滴胆敢落下。

布莱恩被拉到走廊下面的速度也很快，却还是淋了一身，他摸了把脸，水珠跌进领子里，他新房客的手臂正有力地环着他，对方惊恐又飞快地眨眼，让布莱恩怀疑他是不是眼睛抽筋。

随后布莱恩意识到了关键，今天他为了处理河湾的船只搁浅而走的太急，都没在外衣下面多套两件衣物，早间的懈怠这下重回了眼前，他穿戴的轻便衣物正贴在身上。

深色丝绸被沾了水，几乎透明，德鲁伊的手掌仍贴着他的腰，皮肤上的热度高得吓人。

而在以前的这种情况，是他看别人。

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而对方之前出于礼貌的意义认为吻另一个男人是习俗，还刚听了堆乱七八糟的可亲建议。

布莱恩在猛然之间丧失了能言善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尤其还有妮索的笑声权作背景。

妮索在魔法营造的空间中大笑，她笑得太厉害，全身都在抖，以至于靠着女法师的流莺得要用脚趾抵住法术范围外的地面，才能继续贴着她。

德鲁伊的结巴表示他已经，不，他显然发现了布莱恩在丝绸下面什么也没穿：“呃…这也是个习俗吗？”

——这德鲁伊不仅仅是个正经人，还是个纯情的雏鸟。

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对方和布莱恩的年龄差不多，却都不敢正眼看被水打湿的自己，而且从实际的层面说，他还穿着衣服呢。

对着脸红得彻底的森林之子，布莱恩自己的耳根也烧了起来。

“我亲爱的贾伊罗，你觉得怎么样？”妮索的声音从庭院中间传来。

“嗯…他很英俊？”

布莱恩保持冷静。

而得到答案的妮索快笑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