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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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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客人点“容器”前,会先验货(揉揉你的手腕、摸摸你的脸、用目测猪肉斤两的眼神称量你)。余笙遇到最得寸进尺的客人(其实还好),叫他坐到腿上,余笙比那客人高,客人好像也挺喜欢他的,但身高摆在那,客人像搂着人型娃娃,场面滑稽。客人又问余笙能不能带走,余笙微笑摇头,客人只好放余笙走。后来长公主咕叨,说客人一晚上都挑这挑那,当时陪坐的“容器”穷于应付。

拍沙发是陪坐的信号,余笙很自然地坐下,开始头脑风暴聊天话题。

余笙不爱热闹,与他关系近的朋友遍布世界,比起和朋友聚餐、逛街、看电影...余笙宁愿去博物馆画廊坐一下午,坐到日落恰好透出粉色,走在街道上,耳边响起下班归家的奏鸣曲,在谷歌地图上只有几十条评论的小咖啡店点一杯燕麦拿铁,少冰,再漫步回住处,画上一整晚的画,到天明。总之聊天是他的弱项,但仅限于和熟悉的人。他用过交友软件,和陌生人搭讪的套路他游刃有余。加上,余笙就职前受过训练(“容器”和客人沟通像画画是门艺术),他学到的花样比艺术史丰富。

“先生,今晚怎么就您自己?”

他勾出标准的笑,给自己倒上一杯莫斯卡托,度数低,容易保持清醒。

男人微微侧着头,像在斜视他,也可能是不经意的姿势。男人又一拍座位,手掌落下的区域几乎贴着男人的大腿。

余笙顿时有点怕。

大多数情况下,包间里至少两个人,没人会单独包下泳池大的包间。人一多,会产生一种平衡,像即将被斩首示众的囚徒有半路逃跑的机会——因为变数多。而当牢门转开,形单影只的杀手举起手枪,囚徒死前甚至没完全意识到死神降临。

余笙挪过去,没贴上,那小段距离延伸成蠢蠢欲动的可能。

“先生,今晚怎么——”

男人抬起手,拂过余笙的发梢,像蜜蜂轻吻花蕊,接着扣住余笙的下巴,蜜蜂采取花蜜。余笙和男人鼻尖对鼻尖,他如乱颤的花,不禁狂眨眼睛,又垂下。

“看着我。”

男人终于开口。

余笙立刻服从。男人拥有人鱼般的嗓音,听者追随到海洋里的深渊。

于是,余笙看着男人。

这次余笙敢肯定,男人也在看他。男人的墨镜很深,余笙仍看不清男人的眼睛。而被观察的失守感,余笙这半年来深有体会。

男人要余笙看出什么吗?余笙总不能说,看完了,您很好看,感谢您让我饱享眼福。

余笙第三次尝试,“先生,今晚——”

“我姓匡。”

“匡先生。”

匡先生又沉默了。

余笙总觉得匡先生在期待着什么。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小时,匡先生热爱电影,余笙略懂,大学时上过一节写剧本的课,了解几部中国电影,看的更多的是海外的。余笙很幸运,能够追求艺术,他热情的归属,他能在几句话以内听出对方是否爱着自己的事业,那是种语言难以束缚的情感,他必须把自己的爱表达到画上,那份爱意是□□无法驾驭的,把持不住的,有触感有气味有颜色。匡先生也持有这种爱。

匡先生谈论电影时,那副黑墨镜是温暖的光源。

您为什么戴墨镜?几轮酒入腹,余笙忽然问他。

知道安娜·温图尔吗?

嗯,她也总戴墨镜。

我向前辈学的。

匡先生说话打太极,一番对话后,他的话使捂暖了你的胃,像微醺了,你醉醺醺地再看着他,他的重影侵染你的视野,你看不真切摸不着,你怪自己贪杯。余笙可以说,在另一个维度,匡先生能做他的密友,电影和绘画均是艺术的分支,你中有我。匡先生无疑是美的,他美得纯碎,糅合了东方人和西方人对中国人的审美,这种美丽还展现在余笙从古玩店淘来的一盏日式茶杯,外国人和中国人见了都准会称赞,美到你舍不得使用它(余笙至今没用过那盏茶杯)。

匡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有人跟您说过,您很美吗?

当然不。你的问题——当然。

一定有很多人爱慕您,对吗?

是。

匡先生,那...今晚怎么就您自己?

兜兜转转,返回原点。

啊...来这,我只能自己。

您信不过梁姐(长公主)吗?Panem保密工作绝对到位,您可以放心。

我信她。

一顿。

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余笙听到了另一个自己。匡先生不缺爱慕、不缺朋友,但没有信得过的朋友。他忽而想起教室里的女孩,那个女孩是不是也曾光鲜亮丽、受人爱戴,却没有深交之人,深埋难言之苦?余笙宁可只信任艺术,若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以颜料宣泄总比以语言诉说更诚实、安全。他不否定,人与人,灵魂与灵魂间的对话是难以替代的,所以余笙来Panem找刺激,匡先生来Panem找人作伴。

匡先生,您信我吗?

余笙没等到答案。

匡先生的指尖落在余笙嘴上,像画笔一蘸,又回到匡先生嘴唇的前面。

手指静止了,余笙想到悬崖勒马。分明是细微的动作,却有悬崖勒马的气势,坠崖会粉身碎骨。余笙暗叹,这足以是电影里最完美的瞬间,演员用表情演绎这一刻人物内心的波澜,有犹豫不决,有兴趣、有冲动、有畏惧,人物的生命凝聚在一秒的迟钝。这一幕也可以是一幅油画。是电影就叫《悬崖边》,是画就叫《指尖和唇的距离》。

匡先生,您喜欢男人。

陈述句。

你不喜欢?

又打太极。余笙皱起眉,一歪头,有着儿童在疑惑时特有的纯真感。

您猜不到吗?

余生,有没有人说过,你...把自己藏得很严?

余笙挑眉。

我把自己藏得很严?您说我虚伪?

恰恰相反,你真实,只是真实的你被你藏起来了。

如果是真的,那我也是在保护真实的我。

嗯,我想欣赏你真实的那面。

欣赏。别人向他说,余先生,我很欣赏您的作品;余先生,我很欣赏您;朋友会说,余笙啊,我真欣赏你。匡先生说他、想,是邀请,在我面前卸下面具,让我见一见你真实的模样,我将作一名谦逊的欣赏者。或许出于浪漫情怀,或许出于艺术家对真相的渴望,或许出于余笙本人,匡先生想和余笙坦诚相待。他们的生命轨迹在此之前毫无交集,现在,要他们坦诚相待。余笙莫名哀伤,家人朋友间很难能做到这四个字,两个孤独的陌路人却能在几杯酒、几段话后实现。是,他们不用对彼此负责,出了这扇门,他们可以忘掉一切,而这短短数小时内的坦诚相待将延续到时间的尽头。

匡先生,您是匡先生,而我是余生,我们从名字上就做不到坦诚相待。

那你想知道我的全名吗?

客人来Panem不仅是为这的设施和服务,主要是隐秘性。客人很少会亮出的真名,除非不介意,但通常也是客人和客人谈话时顺嘴带上真名,对“容器”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

匡先生这么问余笙,知道了名字是坦诚相待的初步诚意,余笙要是拒绝了,坦诚相待将彻底熄灭。

您不会骗我吗?

都说真实了。

那好,您说吧。

记好,别忘。

匡先生嘴角漾起笑的波痕,像在等待着...某个反应?

我的名字,匡静河。

哪个静河?

匡先生顿了一下,才回答。

安静的静,河流的河。

啊,名比人美。

匡先生——不,匡静河笑笑。

我叫余笙,笙箫的笙。

一幅画渐渐成型,两个男子分别在河的两岸吹着笙,中间河水平静。余笙爱把自己和周围的世界揉进画里,当匡静河和余笙坦诚相待,《静河上的笙》蓦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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