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惊讶吗？我还活着。”陈纤纤在方知绿面前站定，脸浆白浮肿，像个白面袋子。
方知绿头颈后仰，“我还没蠢到以为这样就能杀死你。”
白面袋子挤出一道深深的褶皱——是陈纤纤在笑，“你该杀我的。”
方知绿眉头骤紧，这女人还没死心？还想弄死她挖她的异能？
陈纤纤扬起臂针，果断地朝自己大腿猛地一戳，带着泡沫的深绿色汁液哗啦啦涌出，“泡肿了，放放水。”
谁看到陈纤纤此时的模样，都不会认为她还是个人。
方知绿心觉不妙，试探着问她:“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要跟你合作，你们在找疯狂柳的域梁？”
畸变植可不会“谈合作”，方知绿心落回一点，但仍未放松警戒，“跟你合作有什么好处？”
“找不到域梁，我们谁都没办法杀掉疯狂柳，与其这样耗着，不如先齐力破域，然后......各凭本事。”
陈纤纤见方知绿不为所动，持续加码:“而且，我已经找了一个关于筱筱的关键信息……
听到筱筱这个名字，方知绿知道陈纤纤确是真的知道些信息。
“说详细点，我才能判断值不值得合作。”
“我没有地方住的那一天，挑了一幢废弃的房屋歇脚，在那栋房子里，我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牧师一家生前住的房子。”方知绿肯定道。
“没错。”
“你发现了什么？”
陈纤纤的浮肿此刻消下去不少，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逐渐张开来，“跟我合作，我知无不言。”
方知绿本就打算联合植异们，争取在明晚六点新一轮的抓娃娃之前找出破点，不过……她看向陈纤纤，“你还想要我的异能吗？”
“当然。”
方知绿眼皮一颤，这女人倒是实诚，“那我只能避开你。”
“我是想要，但我没打算再在这儿动手，听你说了那番话，我现在，更想要赢。”
“那怎么办？我也要赢。”
“啊哈——”陈纤纤长出一口气，歪歪头，“你都有那么完美的异能了，有什么非得要赢的呢？”
有什么非得要赢的？方知绿愣了下神，最初是为了能受植研会庇佑活得更久一点，后来是为了早日成为B级可以去看林崇越......这是很客观很具体的理由。
可现在......方知绿闭了闭眼，心口像噎着坨热糍粑，正被木锤一下一下重重敲打，她无法对自己撒谎，活了这么些年，她从未有一次承认过想赢的心，没有想赢，就永远不会输。
“只是我想赢而已。”方知绿轻轻说出了口，想要赢得种子计划的机会，去植异者全球联合协会，去看看这个日益陌生的世界到底变化成了什么模样。
陈纤纤此时已完全恢复了原本模样，处处都纤细，连望向方知绿的目光都是纤细的，湿漉漉水淋淋的，浑身散发着带水茉莉的腐香，“赢有什么意思，爱才有意思......迷情的异能怎么就被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铁松树得了去？”
“铁......松树？”方知绿耸耸眉间，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
“是啊。”陈纤纤抬起柔软脂白的手臂，隔空点了点方知绿结实有力的肩背，“看看你这体格，再这样下去，快赶上白组长了。”
方知绿脑子里浮现出白成义林间猎人般的体格，换上自己的脑袋，竟然......还有些向往？
陈纤纤见方知绿若有所思的神情，“要不这样，我们就合作到破开疯狂柳的植域为止，再之后，那就各凭本事了。”
“可以。”
陈纤纤轻快地拍了下掌，像只欢快的小燕子，又雀跃地伸长胳膊，要跟方知绿握手。
方知绿握了上去，那一瞬间，手下豆腐般的触感变成冰冷的钢铁，她垂眼望了一眼，一根长而尖锐的针臂。
陈纤纤歪头笑眯眯地说:“我看你似乎很喜欢？”
方知绿撤回手，语气平平道:“要是能扯下来安我手上，就更喜欢了。”
陈纤纤想挖她的异能，她又未尝不想要她的？
陈纤纤的笑僵在脸上，“你不会想要这么丑陋的异能的。”
她一直以来都不太能接受自己异变后的样子，总觉得像一只巨大的蚊子。
“丑陋？”方知绿抬抬眼皮，用手背缓缓滑过针臂边缘，“多帅气啊......”
陈纤纤针臂形态本是没有知觉的，但方知绿柔情蜜意的动作竟让她有些痒——惊悚的痒。
方知绿是真想要她的异能啊......被觊觎异能的感觉，就好像是被盯上了器官，还没失去，就已经开始空荡荡的痛了......
“方知绿——”花萝出现在门口，正好撞见这诡异的一幕，“你们这是......”
陈纤纤一边针臂显出，像是攻击的姿态，但被攻击的方知绿看上去轻松自在，反倒是陈纤纤，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方知绿收回摸针臂的手，看向花萝，“你好慢，不过
来得正好，陈纤纤有个新发现要告诉我们。”
花萝用眼神询问方知绿，你——和陈纤纤？
“啊，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要一起找出域梁，破掉疯狂柳的植域，哦对了，其他植异者怎么说？”
花萝浅叹一口气，“他们不愿意。”
“他们知道不破掉植域就没法杀掉疯狂柳吗？”
“我告诉他们了，他们说自己能单独解决。”
陈纤纤冷哼了声，“怕不是等着捡漏吧。”
“那就不管了。”方知绿率先开口，“我们交换一下信息，我先讲，疯狂柳还没异变之前，是一个叫筱筱的姑娘......”
方知绿讲完，看向陈纤纤，“你在牧师屋里发现了什么？”
“一个金的的十字架项链，钉在书房里牧师的人像照上，不过十字架被倒了起来。”
倒十字架是恶魔撒旦的标志，寓意为堕神。
陈纤纤接着说，“我在客厅里其他照片里看到，同样的项链出现在牧师的脖子上。”
“你是说，有人刻意在牧师死后，找出那条项链钉了上去。”
“那项链很大，而且是纯金的。”陈纤纤幽幽地说。
“人死后贵重财物会交给继承人处理，没有继承人，会由相应组织集中收归，不会一直留在屋里。”花萝试着分析。
方知绿接话道:“你的意思是，牧师死的时候，项链已经被人拿走，不在屋里了。”
“还有一点令人疑惑。”陈纤纤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这么大个金项链钉在没人的屋子里，竟然没人去拿，就一直钉在那儿。”
方知绿跟她对上眼，“除非，金子压根没用。”
金子不流通才没用，而小镇居民被疯狂柳封锁在这里。
“或许——”花萝沉吟道，“十字架就是疯狂柳封锁报复的开始信号。”
“你是说筱筱拿走了那个金十字架？”
“不一定。”方知绿插话，“筱筱很有可能是钉的那个人，但却不一定是拿走的那个人。”
“她不拿，怎么会在她手里？”
“那就是还存在第三角......”方知绿抬高了声音，“这可能就是关键点。”
“我有个直觉——”花萝低低出声，“她是从凶手手里拿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疯狂柳知道凶手是谁，还见过他？”陈纤纤试问，“会是她父亲吗？”
“我觉得不是。”方知绿目光飘远，“如果确是她父亲，她为什么会怨恨整个小镇？不是凶手，却被所有人怀疑是，并最终被这种怀疑逼死，才说得通。”
“这种怨恨是支撑疯狂柳植域的域梁？”
“如果是怨恨。”花萝紧跟其上，“那最强的承载物应该是一句诅咒。”
域梁虽然可能是无形之物，但目前已知的形态有限，最常见的有语言、动作、味道。
“诅咒那么多，我们总不可能都试一遍。”
“在出事之前，她是个虔诚的信徒。”
“所以——得去圣言里找。”
花萝和陈纤纤，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有劲，唯独方知绿一直沉默着。
“知绿......”花萝轻唤她，“你觉得方向是对的吗？”
“看上去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我很在意那个倒钉着的十字架，我总觉得那不止是怨恨，还有某种我不确定的情绪。”
“什么情绪？”
“或许是......怜悯？”
“什么？”“不会吧！”花萝和陈纤纤一齐叫出了声。
陈纤纤叫得尤为声大，“牧师显然是利用影响力包庇儿子罪行，使他逃过处罚，她怎么还会怜悯牧师？”
方知绿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是错觉。”陈纤纤下了定论，“我们最好还是朝着关于怨恨的圣言方向去找。”
花萝思索片刻，“我也这么认为。”
“好。”方知绿爽快答应，“我们先去找，至于是不是，明天抓娃娃的时候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