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经过一夜的翻找，否定过数句之后，陈纤纤高高举起手中圣言书，“我敢肯定是这句！”

此刻天已蒙蒙亮，天光透过彩色玻璃窗透进来，模糊朦胧的光线里，陈纤纤伫立在圣像前，双眼熠熠生辉，像是得到了天启。

一脸疲色的花萝抬起头，“念来听听。”

陈纤纤清清嗓，“合伙犯下的罪——”她故意在这儿停顿了下，沉默的空白使接下来的半句变得格外沉重，“必须一个、一个、偿还孽债。”

站在筱筱的角度，是众人的怀疑杀死了父亲，这的确是相当锲合的“诅咒”。

方知绿和花萝对视一眼，率先开口“确实比之前的都更契合。

“我觉得就是这句。”

“可是......”方知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像是鞋垫底下小如米粒的石子，硌不到脚，但你就是知道——它在那儿。

“别可是了！”陈纤纤打断她，“难道你找到了更合适的句子？”

“没有。”所有与怨恨有关的圣言，没有一句比这更合适。

“那不就得了。”陈纤纤一锤定音，“我去准备。”

“怎么准备？”方知绿询问道。

陈纤纤和花萝互瞧了一眼，“你不知道怎么破除诅咒型的植域吗？”

“不知道。”方知绿认真回想了，“常识手册里没有写。”

花萝这才想起，关于各类植域破解法只有在给B级植异者的信息手册里才提及，“她不是B级，还没收到过手册。”

她们两都忘了，方知绿还不是B级......

陈纤纤想起之前在海里，方知绿绞杀她的样子，有些发笑，被一个C级植异者打到窒息，还真是有点丢脸。

她想挽回点尊严，对着方知绿解说:“对付诅咒型的植域，你要把诅咒刻在你自己的异能上，然后用你的异能去攻击植域，破掉它。”

“刻在？”方知绿有些不明白，“怎么刻？”

“这是B级会修炼的镌刻术。”陈纤纤亮出针臂，“你看——”

只见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针臂，但瞳孔上却空无一物，过了半晌，有金色字符开始在瞳孔上显现滑动，与此同时，像是有只无形的针，咔咔咔咔在针臂上刻上“合伙犯下的罪，必须一个一个偿还孽债。”

方知绿愣愣看着那随着刻字四散迸溅的金色火花，低声喃喃:“好神奇......”

“不过——你有针臂，有地方可刻，那花萝你呢？”

花萝的异能是氧气制造，她要刻在哪里？

花萝微微一笑，“陈纤纤已经刻了，我不能重复镌刻，影响诅咒效力，不过——我可以刻点其他的。”

话刚落，周围氧气含量暴增，方知绿的脑子像是钵被猛击了一下，被撞断了呼吸。

空气开始异变，越来越重，空气墙迎面压来，一个“方”字如同积木块，从墙中被直直推出。

方知绿呼吸阻滞，心越跳得蹦蹦快，要是在她的绿丝镌刻上诅咒，那会是什么样子？

“呼——”，花萝轻吹一口气，空气墙倒塌，缩回成雾消散。

陈纤纤仿佛从水里露出头来，发出猛烈的“唔——哈——”声，脸皱成一张纸团，“你这异能真的很讨人嫌。”

“有几个异能是讨人喜欢的？”花萝反问。

陈纤纤闻言，瞥了眼方知绿，“你旁边不就有一个。”

花萝略感尴尬，想起陈纤纤想要挖走方知绿异能这茬。

方知绿双肩一耸，“我倒是更想要讨人厌的异能。”

呵呵......陈纤纤翻了个白眼，“不想要给我。”

“拿针臂来换。”

“想得美！”陈纤纤下意识给驳了回去。

方知绿了然道:“舍不得么？看来你虽然嘴上说想要我的迷情异能，实则也觉得针臂更好吧？”

“少在那儿胡说八道！”陈纤纤直直怼了回去，“我不信你真愿意换！”

“我真愿意换啊！”

“好了——”花萝左看看右看看，“这儿是教堂，不是跳蚤市场，两位要搞以物换物，等破了植域再说，好吗？”

转回正题上，方知绿收敛起神色，“那今晚我们还要参加抓娃娃吗？”

“要的。”花萝点点头，“从疯狂柳现身，植域就开始展开，效力最强，直到它把抓到的人都投入哀穴，往海面退时，植域收缩，效力减弱，如果想要一击即破，我们要在它入海这段时间攻击。”

“我们可以先藏起来，等它撤退的时候再追上去。”

“应该不行。”花萝分析道:“小镇上每个人都要参加抓娃娃——这是这个植域的规则，打破规则，会被植域规律强制纠正。”

“怎么个强制纠正法？”

“大概就是把你单独揪出来，给你套上雨衣，再放回娃娃箱。”

“好吧......”方知绿看向陈纤纤，“你喜欢什么颜色？”

“嗯？”

方知绿笑笑，“我们得穿一样的颜色吧？”

陈纤纤一下明白过来，穿不一样的颜色，要是她没被抓，方知绿或者花萝被抓进哀穴，且诅咒是对的话——那她几乎必赢无疑。

“紫色吧。”陈纤纤虚起眼，“我喜欢紫色。”

她们出发前往各家，去找紫色雨衣，约定在镇中心那幢苹果绿房屋里汇合，等待傍晚六点的抓娃娃游戏。

安静的小镇里，第一批娃娃正在陆续归家，他们脸色灰白，像被潮湿雨水浸泡的墙皮，包裹着里面结成棉花团的血肉，没人说话，只是机械地排列着向前行走着。

方知绿在巷子撞上这一小队，侧身避开，目光在那一张张脸上掠过，没人回看她......突然，一张眼熟的脸闯进视线。

“斗魁？”方知绿小声呼唤。

斗魁体格魁梧，肌肉鼓胀，看上去是个力量感十足的摔跤手，此时的他外貌并没明显变化，初看仍能唬人，细看却更像商场里的充气玩偶，巨大但——虚空。

方知绿回想起那一个个小红娃娃被掷进猪肚穴的画面，这对普通居民而言，的确是精神身体的双重创伤，但是斗魁可是B级植异者......怎么也这幅模样？

她得先问清楚，那个猪肚穴一样的平台里，到底有什么？

“斗魁。”方知绿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她注入了丝丝绿丝，拽住斗魁的吸引力，“过来，跟我来。”

气球一样的斗魁被细线拉住，方知绿牵着线，把他领进一座无人的房屋，掩上门，望进他空荡的眼，注入更多绿丝，“平台里有什么？”

斗魁眼睛像是失去眨动的功能，固定在他眼眶，“有......很多人。”

方知绿皱了皱眉，“就这样？除了人，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还有......雨，在头顶，避不开。”

头顶避不开的雨？方知绿嚼了嚼这句话，“是总的一片雨，还是每人单独一片？”

“单......单独的。”

方知绿试着想象了那个画面，每个人待在穴底，或站或坐，或蹲或躺，但每个人头顶都有一片避不开雨。

有人能在雨里睡着吗？看方才那一张张灰白色的脸，似乎没人能入睡。

所以......只是因为潮湿缺眠，就能让斗魁变成这样？

“你跟其他人待在一起吗？”

这时，斗魁瞳孔猛地缩了下，这一缩，像是针刺穿了气球，他开始有了表情，“我在另一边。”

“另一边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手比了个“S”形状的手势，“他们在上边，我被拽到了下边。”

方知绿脑子里闪现过什么，“哀穴？”，那个会让人回到最黑暗的记忆的地方。

斗魁没有应声，看样子应当是不知道哀穴这个概念。

“在那儿，你有没有想起不好的记忆？”

不好的记忆......斗魁大拇指微微颤抖，“有。”

那大概是了......方知绿没再深问，收回牵扯着斗魁的绿丝，往外走去。

斗魁一下没了牵引，庞大身躯晃了晃，脸上露出孩童般的懵懂。

方知绿走到门边，一手拉开门，停住了。

她转头看向仍在恍惚中的斗魁，问了句:“是有多不好的记忆？”

什么苦痛的记忆不都已经扛过来了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斗魁愣愣的，然后嘟囔了句:“是你还没痛过的记忆。”

方知绿没能明白，她侧身走出门，将斗魁留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