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夜是沁着水、灰蒙蒙一片的，在夜色的掩饰下梅林好像什么都看不见。雷古勒斯拿着一杯咖啡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他的听力并不是特别出彩，但是在这种近乎无声的环境下，他敏锐的捕捉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现在是深夜，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他那叛逆的兄长回了家。于是他转头，看见了浑身水渍的天狼星，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将他那带着卷的黑色头发打成直直的绺，服帖地靠在他的脸颊上。天狼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一定很狼狈，所以他打了个响指，让小精灵帮他拿一块干净的毛巾来，先擦擦吸满水的头发。
他站在壁炉前感受贴在小腿上湿淋淋的裤腿在逐渐的吸收热量，他很不喜欢这种好像是别样的蒸煮自己的皮肤的感觉，于是他弯下腰用指尖轻轻一扯，来确保布料没有紧紧地裹在腿上。
“聊些什么？”他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就像他了解他却不理解他一样。所以他朝前走了几步，拿起桌上另一杯放的有些凉的咖啡抿了一口。
……方糖放的过于多了，甜得他直皱眉头。天狼星将这杯咖啡放回原位，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确保上面没有奶沫的残留，奶泡的触感让他抿起了一下嘴唇。
雷古勒斯没说话，用细细的匙顺着花纹一下下搅拌着，直至褐色和白色完全的融合成了一个圆。在天狼星等的近乎不耐烦的时候，他说：“去了哪儿？斯塔福德郡的猎苑、北部的坎诺克森林还是埃文河西部？”
天狼星挑挑眉，这个语气是相当少见的，至少对他来说，相同的只有在他在进入格兰芬多的当晚，一只家里专属的猫头鹰甩给他了一封措辞柔和且严肃的吼叫信，那封信是怎么说的来着？噢，他说：“爸妈很生气。希望你不要后悔。”
一共就两句，然后自动焚毁，仿佛从未出现过，也没有带给天狼星一丝波澜。
雷古勒斯看着天狼星，指尖有规律的点着光滑的木质桌面，那上面的天鹅绒桌布红的太过于显眼，在半年之前就被要求撤掉了。而沃尔布加仿佛忘了这里还有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忘记了要给这张桌子一条新的桌布，而家养小精灵也不会去主动提醒她说：‘主人，新的桌布是要绿色的还是黑色的？’，好在作为家里的物件之一，这张桌子仍然被打扫的干净，能让他偶尔坐坐。
他看着天狼星的沉默不语，看着那张与他相像却比他更为成熟一些的脸带着放肆的情绪，看着雨水从他的额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再滴在领口或是地上。他也是个倔强且固执的，于是他继续搅拌着那杯咖啡，看着上面浮着的沫子逐渐消失。
“坎诺克森林，就在你们到的两小时后。……别这么看着我，当我发现营地里有人影时我可是足足被吓了一跳。”
“鱼好吃吗，雷尔？把一条条半死不活的鱼挂在饵上可费了我好大的一片功夫。”
雷古勒斯想起了当时那种腥又苦涩的口感，他拿起咖啡抿了一口，用更为苦涩的味道将那股子虚假的奇怪味道涮掉。
“托你的福，难吃的要命。”
“我原以为你会记得要带香料，上次如果不是纳西莎带了盐，咱们三个差点没饿死在山洞里。”
“得了吧，你那鹿肉烤的也挺烂的，那叫什么，焦炭色？连贝拉的眼影都不会用那颜色。”
他们俩好像很久没这么说过话了，也都仿佛忘记了这场谈话的初衷，兄弟俩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暂时的，到了明天，阳光再次充满这间死气沉沉的老宅时，什么都不会变。就像是即便天狼星在第二天收到了成沓的吼叫信也不后悔来到格兰芬多一样，哪怕布莱克家族因他的举动变得地位尴尬，岌岌可危，不得已将贝拉和纳西莎早早地嫁出去。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一声哥哥，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你会叫他弟弟吗？就像是我叫的那样。”
“你说什么？”
“没什么，早点休息。”
看着不作声的雷古勒斯，天狼星烦躁的挠了挠头，那条毛巾现在已经有些发潮了，于是他转身，在壁炉旁停驻了一会儿，然后解开上衣的扣子，将湿淋淋的上衣脱下后，风吹的他的皮肤有些战栗，于是他先关闭了走廊的窗，然后再回到了房间。
什么都没有变，责任是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的。雷古勒斯看着窗外，如此想着。
壁炉的火瞬间变成了绿色，一个身影从里面踏了出来。
“夜安，雷尔。噢，应该是早安？总之差不多，你在喝些什么?”奥佩琉斯的嗅觉一向很灵敏，他在踏入室内一瞬间分别闻到了雨水特有的尘土气息与咖啡豆淡淡的苦味。
“今天的月亮……挺好的。”他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和雨水只能看见天上有圆乎乎的一团模糊的发光体。他看到了地上的水渍正反着光提醒他不要滑倒，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抽开一旁的凳子，坐到了雷古勒斯的对面。
“怎么样?”奥佩琉斯被这没头没脑的问句问的一愣，却在雷古勒斯坚定的目光中更为疑惑。
“……还行？人都是那些人，茜茜和贝拉也在场，没出什么乱子。”
“噢，你放心，我没和别人跳哪怕一个小节的舞。”
“我是问你‘烧伤’怎么样了。”雷古勒斯小幅度的掀了个白眼，意有所指。奥佩琉斯抿了一小口咖啡，里面所含的糖分让他放松地眯起了眼。他看着雷古勒斯定定地看着他，于是将左手伸了过去，让他亲手解开绷带的活结。
——光滑的小臂上黑魔印记栩栩如生，在洁白的皮肤上显得狰狞。
“你的‘皮肤’……”
“嘘！”奥佩琉斯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确定他不会发出多余声响后压低了嗓音：“那位大人不允许他的标记被任何东西遮挡住，这绷带还是我现找的。”
雷古勒斯了然的点点头，他能感受到奥佩琉斯有些轻微颤抖的指腹在他的唇瓣上抵着。
“还想听点什么？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不，有必要的话你会和我说的。”这句话成功地让奥佩琉斯抿了抿嘴唇，把话头都咽在了肚子里，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又喝上一口咖啡，让糖分来解决一切焦虑的情愫。
“很疼吗？”他感受到雷古勒斯的指腹在他的小臂上轻柔地抚摸，于是他伸手摁住，带着他的手摸遍那个标记的每一寸。
“还好，至少这次我有了点准备。比上一次轻松的多。”
雷古勒斯没再说话，只是指腹仍不住的摸索着他的手腕，奥佩琉斯感觉这有些太痒了，所以他抽回了手。钻心咒所带来的痛感顺着糖分的流淌逐步的消散。
“你说的是这个吗？”
“嗯？怎么不是。”
雷古勒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房门被他轻轻地合上。奥佩琉斯并不是很在意他的离去，他正拿着匙子戳着上面的奶泡，看着它们逐渐消失才停手。
“敬永远纯洁的布莱克！”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半个小时前的场景，在他脑内的一阵刺痛后，那位大人贴着他的耳边说：“我要你看好那个叫雷古勒斯的男孩、看好天狼星，帮我看好那永远纯洁的‘布莱克’。你能做到的，对吧？”他感觉到纳吉尼正嘶嘶吐着芯子，冰冷的触感像是雨点一样砸在他的手背上。
“是的，主人。”他听见自己喃喃道。
“我记得马尔福现在仍是霍格沃茨的校董之一?”
“是的主人，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别那么紧张，阿布拉克萨斯，我的老朋友。奥赖恩显然是被一些琐事忙昏了头，忘记了他的教子奥佩琉斯还只能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黑魔王用指尖挑起了阿布拉克萨斯垂下来的一缕淡金色长发，奥佩琉斯神色麻木的站在他的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纯血巫师是不可荒废学业的，虽说我们并不缺一个好的指导者，但在这方面，霍格沃茨的地位不可撼动。”他像是不满足寂静的会场一样，有些抬高了音调：“我说的对吗？古老的纯血巫师们?”他满意的听着会场中的赞同声，然后再次开口：
“何况这孩子还是个布莱克……一个全新的布莱克。”
奥赖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止不住的打颤，薄薄的冷汗覆在了他的身上。黑魔王的鼻腔中溢出两声哼笑来，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扩大。
“放松些，奥赖恩，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如以前了。”
“带着这孩子去邓布利多的办公室，无论如何都把他送进霍格沃茨，我的老伙计。”
阿布拉克萨斯连忙应下，在他身后的卢修斯也因此低下了头。
阿布拉克萨斯的执行力很强，近乎是两个小时以内就解决了文书工作。作为姻亲，奥佩琉斯有着足够的条件来走这个“后门”，而其余的校董也乐意卖一个面子给布莱克，就这样，他在阿布拉克萨斯的带领下从壁炉中直接到达了校长的办公室，那时邓布利多正穿着紫色丝绸质地上面有银色星星刺绣的睡袍，手掌抚摸着一只火红色的凤凰。
“马尔福？校董会可没通知我今天在这个时候有会要开。”
阿布拉克萨斯直接拿出了文书作为回应：“别扯有的没的，邓布利多。我来给这孩子办理入学手续。”
“嗯……？我记得卢修斯应该没有一个这么大的弟弟。”
“他是个布莱克。”奥佩琉斯感受到了邓布利多浑浊镜片后清澈的视线，似乎是能洞察一切。
“过来，孩子，正巧有一些糖果还没被小精灵们收走。”
奥佩琉斯没有敢妄动，仍旧站在阿布拉克萨斯的身后。
“我觉得他不需要进行分院了，直接进入斯莱特林。”
“我们应该给孩子一些选择，以及一个完整的入学过程不是吗？提前入学的那位似乎……”
“邓布利多，你知道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一个叛逆男孩的风光事迹的。”
“我当然知道，阿布，过来孩子，坐在这儿。”一顶磨得很旧，打着补丁，而且脏得要命的尖顶巫师帽被他从架子上取下，递给了奥佩琉斯。这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它似乎更脏了，也没有唱那音调奇怪的歌。
“醒醒，老伙计。”邓布利多用指尖轻轻搔了一下分院帽的……姑且说是鼻尖吧，因为它在那之后打了个喷嚏：“……早上好？邓布利多，我记得今天好像不是开学的日子吧。”从表情上来看它应该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但我们先迎来了一名小客人不是吗？”分院帽突然转动了一下，用褶子拼出来的眼睛好像有些疑惑的看着奥佩琉斯：“奇怪……你像极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学生。”
“或许我们能开始了？”
“当然，孩子，把我放在你的头上。放轻松……”
“嗯……相当有趣的思想。”
“你很适合拉文克劳，你有着对知识格外强烈的追求欲以及恰到好处的点子，即便它们在旁人看起来可能是匪夷所思的，相信我，个性鲜明且独立的你会在那里得到最好的培养与足够的自由。”
“不，斯莱特林。”
“好吧好吧，让我看看……嗯？你的内心让我想起来了一个老朋友，还有两年前的一个小子。你和他会成为好朋友的，格兰芬多有着你渴求的友谊与放肆。”
“不，这些简直一文不值。”
“好吧，你现在可能也不够正直，喜欢当操盘手的你可能会成为一个大麻烦，虽说狮子们不会去在意那些，但赫奇帕奇也因此拒绝了你。再让我看看……权利、野心、渴望着明哲保身，但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恰到好处的精明与贪婪。那里很少会有寻求安定沉寂的、据我所知他们通常会做出一番大事。在斯莱特林你可能会感到痛苦，拥有强大同理心的你会在不必要的时候成为你自己的软肋，这类人往往会拥有比他人更强的负罪感与焦虑症。而你的善恶恰巧也都不纯粹，这导致你会活在摇摆不定的虚假中，不够真实。”
“斯莱特林，我只去斯莱特林。”
“嗯……，那些渴求也说得过去。你会在那里找到你想要的，即便痛苦万分。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做好抉择了，那么——斯莱特林！”
“理所应当的，他是个优秀的布莱克。”
“小天狼星也是个优秀的孩子。”
“你是老糊涂了，邓布利多。就现在来看，他比他更加优秀。”
回忆结束，他喝完了那杯糖分超标的咖啡后回屋休息。那时雨也停了，难得的在云层间透出一缕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