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霈泽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海关托运标签，开车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从哪儿到上海？”
付冯笑了，“哦，关心我呀？从美国。”
付冯看常霈泽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想，这么好看的人，她当年怎么舍得的？
现在再回望，在当时来看仿佛是天塌了的事情，现在觉得也不过是一阵无关痛痒的风。或许，只是他们都太年轻、太弱小了，现实里的一阵微风都是地动山摇。刀锋不仅朝向自己，还朝向彼此。
那么现在呢，他们足够强大了吗？
付冯说，“常霈泽。”
“嗯？”
“我想吃你做的青椒炒蛋。”
正好是一个转角，常霈泽听后径直调转了方向，他没有犹豫，“好，那去我家吧。”
付冯把头靠在窗上，突然觉得心情很静，但不是她习惯的、寂寞的静。
这场大雨恋恋不舍地挨着外窗玻璃，看着朦胧得像裹着一层轻烟的城市。浪漫是一种流体的自由，像雨一样降落在她身侧。
这片云该有多爱这片土地，才能牺牲自己送去一场大雨。真是一场温柔的热吻。
常霈泽余光瞥到付冯看着雨幕笑得很好看，问，“你喜欢下雨天吗？”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付冯还是笑，用粤语说，“中意啊，钟意常落雨。”（喜欢啊，喜欢常下雨。）
常霈泽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笑了，“我还在开车，你就不怕我错手开拐了？”
他说，“你现在粤语说得不错。”以前他还想教付冯说粤语，现在估计是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在广东待了几年，听人说粤语听那么久，还能不听出点名堂来？”
常霈泽想起来，他以前怕付冯听不懂粤语，都和她讲国语，看来这粤语不是和他学的。
*
常霈泽家里很干净，他围上围裙进了厨房，付冯借厨房的洗手池洗了手，常霈泽就在一旁等她洗完。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径直闯了进来，而他根本无法拒绝，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的。
付冯倚着冰箱看常霈泽做饭，心想，她居然错过了围着围裙做饭的、十八岁的常霈泽，真是可惜。
“回国了，有什么打算？”
付冯懒懒地说，“研究生毕业么，还是想到处漂一阵，多看看。”
常霈泽顿了顿，还是问出口，“目前有心仪的定居城市吗？”
付冯笑了，“哦，遇到你之前还没有。”
付冯接了个电话，她没走开接，他也没避嫌。
“宁宁。”
“哦，酒店啊……算是搞定了吧。”
“跨年？我好像突然有别的计划了。”
“抱歉啦，不过，我可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目前还没到时候，你耐心一点，再等等……嗯，不过应该也不会很久。”
“那祝你和你男朋友跨年快乐啊，拜拜啦。”
常霈泽有些揶揄地笑看她，“什么好消息？”
付冯眨眨眼，假装无辜道，“你真要我现在就说啊？”
常霈泽笑了笑，“我很有耐心的，你可以等你觉得合适的时机再告诉我。”
*
付冯借常霈泽的浴室洗了澡，总算消减了长途飞行的疲惫和肿胀。她坐在沙发上，常霈泽离她很近，能闻到她身上和他一样的香味。
常霈泽对着面前的平板处理一些工作，“小房间给你整理好了。”
付冯忍住上扬的嘴角，故意逗他，“常霈泽，你知不知道留宿什么意思啊？”都是成年人了。
常霈泽从平板中抬眼，淡淡地看她，笑里带着点无可奈何，“我不是还没名没分么。”
付冯都要被常霈泽可爱得笑场了，应道，“哦，也是。”
付冯从行李箱里拿了一袋青柠味薯片，问，“我可以在沙发上吃吗？”
常霈泽说，“可以。”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笑道，“你还可以在床上吃。”他是很有耐心，但不代表他会对付冯的使坏无动于衷。
付冯也想起来了她以前说的话，看到常霈泽的鞋柜都放在门厅那儿。他记得，她也还记得呢。
付冯今天过得太累，现在被暖融融地裹在一种莫名的快乐里，更不想动弹，于是她和常霈泽就待在家里，没有按计划去外滩等跨年。
她换着台看跨年晚会，等到主持人开始倒数的时候，她突然想，什么是合适的时机？
再年轻些，他们幼稚又拧巴，揣着自尊和骄傲不肯让步，不算合适；再晚些，等彼此确认还是想要的那个人，徐徐图之，好像更稳妥些。
但她已经等不及了。都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还要再等多久？想要确认的，她可以用余生和常霈泽慢慢确认。
她抬眼看旁边安静陪她看电视的常霈泽，耳边是“十，九……”
她单膝抵在沙发上，轻轻抬起常霈泽的下巴，和那双温柔的眼睛对视。常霈泽不见意外，低声笑了笑，很轻地吻在了她的嘴角，然后抬眼看她。
那双潋滟的眼睛好像在诉说一场漫长的爱恋。
他在钓她呢。付冯也笑了，耳边数到一的时候，她吻上了常霈泽的唇。一个很轻的、像蝴蝶煽动翅膀一样的、不带情欲的吻。
付冯搂住常霈泽，贴着他的脖颈轻声说，“常霈泽，我喜欢你。”这声喜欢真是迟到了好多年，付冯说出口的时候竟然有种久违的熟悉，好像曾经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
在她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面临一切风险的准备。在他确认之前，她的心还是不能落定。
常霈泽笑得格外好看，“嗯，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也爱你。”
付冯低头看着常霈泽微红的耳尖，笑了，“这是谁家男朋友呀，这么害羞？”
常霈泽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低声说，“你的。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你的了。”
常霈泽的眼尾抹上了潮热的红。简直甜得发腻，像浸泡在糖罐一样的梦境里，浑身都熨帖又柔软。
“常霈泽，让我们谈一场迟到了很多年的初恋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