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带花汀闲到了监狱，带她去到治疗室。

犯罪心理矫正侧重点不同，但和一般心理咨询没有太大差别，夕颜他们通常都是通过咨询来矫正，偶尔会用上医学物理手段，部门里也有成立治疗小组。

监狱里绝大多数空间都能屏蔽异能，主要是为了防范罪犯，御执在那工作前会先去卫生部注射反屏蔽的药品。

“我马上还有事，不能实时看着你，不过我后面会去看录像。外边都有御执，发生危险就用发给你的警报器，如果今天顺利的话以后你就按照排班自己工作，异能只是起到辅助作用，地方上的罪犯可能一下子就能沟通好，但这里可能会有点艰难，”她站在门边，准备给花汀闲开门，“这个人的信息你都看了吧？”

“嗯。”花汀闲点头，夕颜前两天就把治疗对象的大致情况发给了她，是一个专门绑架高级异能者然后非法对受害人进行人体实验的罪犯。

据说马上就要执行死刑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治疗。

夕颜跟她讲，之前负责这个犯人时他的犯罪理由是想通过异能的方法向世界证明人生下来就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还有就是研究那些深奥的异能能让他获得成就感。

那几乎是场惨绝人寰的实验，他和从事人口拐卖的非异能者一起共事，收集到目标信息后前去绑架，嘴上说把这些人卖给别人，其实买家很多时候都是自己。

“他对我提不起兴趣，更不乐意和我交流，说我的异能太普通了。”夕颜苦笑着给她打开门禁。

花汀闲有了心理准备，负担倒是没有那么大，进去后简单沟通了一下就用了异能，这时夕颜已经自己工作去了。

对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摸了一把寸头，手顺着后脑滑下来，深黑的眼睛盯着花汀闲，看起来像在发呆，但她知道这人的脑子里正在想着东西。

她没有见过黑白如此分明的眼球。犯人的衣着还算整洁，把自己收拾得也挺利落，算是她接触的罪犯里看上去有条理的，精神面貌乍一看问题不大，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问题。

“这是你的异能吗。”他沉声道，嘴巴几乎没有张开，比花汀闲都要瘦，光看面相就是个知识分子。

“嗯，”花汀闲的声音和他形成了极强的反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对这个异能很有兴趣，”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我几乎没有接触过这种能震撼人心灵的异能。”

花汀闲看出来起了点作用，但效果着实不太大，看样子还是要靠沟通来疏导。她还没发出声，对方就抢先道：

“我比较乐于和异能有意思的人谈话，所以我跟你举个例子——你怀念高中的时光的时候，会选择回去吗？”

花汀闲一下子懂了，「清」牵起了一些过往，可面前的人并不是很想脱离那种犯罪心理。

“毕竟高考那段时间还是非常痛苦的……这个比喻或许不大恰当？我们可以聊聊那些让你轻松愉快的事情。”

“不，高考那类你们眼中的地狱其实更适合我这样的人安栖——你有幻想过自己把人的器官剖烂，把肉绞成细碎，在一个看似潮湿却遍地冰冷仪器的冷色密室里吗？

你们做了会害怕胆怯，我能想通但着实不能共情，因为我在对异能者进行实验的时候有种快感。话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有错？这只是一个行为方式而已。人就是喜欢搞些规则秩序条条框框，评判什么对错的，你们所定义的对错不也是一种主观产物吗？

再说被关进来的人是我，我个马上要死的人都没有低落，你们这些没有被我实验的公务员在暗地里悲哀个什么劲。”

花汀闲如果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可能会一巴掌扇过去，其实这种类似的事她干过，还被停职了一个月。对方在这絮絮叨叨，自己也不免想起了很多往事。

“为什么蛆会在物质腐烂后才长出来，而不是在最新鲜的时候，每个事物都是有既定模式的，我就是那个蛆，其实做蛆也没有多耻辱的，只是因为你们不喜欢那个玩意儿而已。

如果把脑袋炸成浆的我丢在荒郊野外，那么尸体上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我，蛆爬出来，其实人死后不管，不都是会长的蛆吗？”

*

夕颜在另一个治疗室外，准备进去，她今天负责的人是宋幻绚。

本来宋幻绚更适合花汀闲这类新人上手，不过出于案件性质他们还是把宋幻绚交到了夕颜手上。

“你确定要让花汀闲才来总局就去应付那个人吗，”她还是有点担忧，“虽然说那个人放在甲级里还算正常的。”

钟懿琛一路跟着宋幻绚过来的，现在正在外边和夕颜谈话。

“那种人换谁都治不好的，而且机会比较难得，让她接触一下，两个小时下来会有收获。”

“是，”夕颜朝花汀闲在的方位看去，头发讲她的颈脖裹得发暖，“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推荐她了，谢谢啊。”

“有帮助就好，花汀闲除了学历放在总局不太好看其他方面都不差，”钟懿琛习惯性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准备回去忙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今天散会的时候气色不怎么好，现在怎么样？”

花汀闲的异能帮她调解了不少，现在基本没有大问题：“不影响工作，话说我们当时差点以为你快死了。”

“林逸翛知道了也被吓得不轻。不耽误你了，我回去了。”

两人告别后，各自前去工作。

宋幻绚审讯时很老实，非常配合地回答问题，甚至钟懿琛都觉得他不需要做这个治疗，因为从他的填表情况看也没有什么问题，但综合考虑后夕颜还是接手了这个任务，哪怕交流过程中能有新收获也是好的。

宋幻绚的事依旧没有对外界公开，他是刚刚被叫过来的，因为这个时候两边都刚好有时间。

夕颜进去的时候宋幻绚正坐在那撑着下巴发呆，注意到有人进来后头轻轻抬了起来，眼睛像水晶球一样，看向关门的人。

宋幻绚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认为那个欧洲人的行为是正确的，商棣本就是不该活到现在的人，按照交易来讲他被杀死完全说得过去。

他阳光但不天真，并不觉得“杀人”有时候就是什么绝对错误的事情，比如现在，按他的理解，欧洲人的做法是为了确保交易正常进行，让商棣在30岁之前死去，毕竟是商敬笺先找上门来的。

而找到自己的原因就是他没有办法确保商棣能按照他们的预期行动，宋幻绚愿意帮这个忙，也是想到这一点。那个人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不过他很确定那是自己见过最接近魔法的能力。

他能看到很多东西，也能分清欺骗与诚实，至于现在这个下场，自己又不是什么弱智儿童，早料到了，况且欧洲人当时也跟自己保证过的，不会影响演出工作。

硬要说纠正宋幻绚的什么，只能说纠正法律意义上间接杀人的这个罪行，引导他遇到什么事情不要用这种手段解决问题。

干这个工作久了，夕颜就会有一种在做审讯的感觉，不问问题就无法得知情况，问问题又会给到人莫名的紧张感。

想知道的东西，宋幻绚在审讯室都已经说了，夕颜觉得这人没什么好矫正的，和他的沟通更像是在聊天，她甚有种宋幻绚在开导自己的感觉。

“是吗，不过每个人都有一点不太好的过去吧，间接杀害了你们的朋友我很抱歉，但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

“你相信‘注定’这一类东西吗，”夕颜与他交流得很舒适，“或者说，为什么相信有魔法的存在。”

“我除了魔法没有什么绝对相信的东西，再说，魔法于我们的定义并不是所谓挥一下魔杖就变出什么鸽子小鸟的东西，不然异能就可以和魔法相提并论了。

为什么相信魔法？我觉得世界很神秘是从发现自己头发和别人不一样开始的，自己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对于小孩子来讲很稀奇吧。”

夕颜以前在网上看图片就觉得宋幻绚的头发很特别，听说是天生的时候更惊讶了，那种感觉就像淡粉色的棉花糖，放在他身上也并没有什么不适。

“我一直认为你的头发很好看。”

宋幻绚跟不少人说过这些话，但无论多少次重复都还是津津乐道：“这就是魔法。不管有没有异能的人看到我的头发都会这么说，与音乐、舞蹈、风景这类能影响人心的东西有关的，都是魔法。

不过除了我的朋友或者粉丝，其实很少有人能理解，有个词不是叫精神病吗？大家常常这么想。”

夕颜摇头，现在的她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温和气质：“每个人对事物的理解不同，你的追求虽然不是宗教，其实都和信仰类似，我觉得你性格很不错。”

“和你聊天也很舒服，之前出事的时候公司找过不少医生跟我们谈话，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和他们谈下去，为什么那些中年人就不能让我们自己待一会儿？”

夕颜想起他的队友有因为心理问题自.杀的，所以没有马上说话，脑里比刚才多了道程序。

宋幻绚表情很自然，没有难过的神情：“那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吧，朋友都不在了，如果那天晚上邵偲也不在了，或许我真的就要去研究一下让肉.体起死回生的魔法了。”

夕颜听到这话，想起缅甸调查报告里那些对昂基的描述。

“那你觉得，肉.体动起来是不是就代表了活着？”

“尸体动起来只是一块臭肉在摆而已，哪里算得上生命，我们都行为不也是大脑在控制吗。如果真的有那种能让身体机能全部回生的魔法，那精神意识又怎么会回不来呢？

不过你的朋友用另一种形式的魔法呈现了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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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大概这一两章就结束了

作者补是反社会 p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