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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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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下葬了。

一顿仪式走完,夕颜的回忆也戛然而止,脑海陷入骤然的空虚,她在零星几人的后面,看着骨灰盒被抬起。

墓园就在附近,距离商敬笺下葬还没多久,他旁边的坟是个没人约的空位,亲戚们和夕颜一家子商量了一下,最后挑了这里。

父母站在她旁边,反而比自己哭得要狠。

虽然对外宣称失踪,但异能者都知道柳尽南和鹿知终这两个通缉犯,她父母守着商棣的灵,心里难免不去想到柳尽南,只是没有人在嘴边提起。

三位都知道,柳尽南今天肯定会过来。

夕颜安慰的话语变得生硬起来,常年积累的职业经验放在自己的生活里影响似乎会弱化,她看着父母在旁边擦着眼泪,跟随队伍离开前往墓园。

墓园里平日是清净的,他们现在成了这边最显眼的一群,商棣的墓地要走一段路,等到了位置,所有人背都汗湿了。

她看着殡仪馆的人做着落葬的工作,骨灰盒就在他们手上,想到原本百来斤的人就这样变成碎骨头装在里面了,难免去思考人和尘埃的区别,人类到死都比微尘要沉重,哪怕身体化成了灰。人的开头和结尾都是封闭起来的,从母亲的子宫,到下葬的棺材、骨灰盒。

甚至很多年以后这些骨灰盒还会被丢弃至荒郊野外。

骨灰盒被封起来了,夕颜在想他被扔出来的时候自己能不能过来续个费,转念,自己大概也活不到那时候。

父母的样子始终是哭得最狠的,那股劲驱使着他们往坑边走,一个人过去,另一个人就把他往回拉,拉完自己又走了上去,时不时还扭过头朝商敬笺的坟哭,接着又被自己刚刚拉过的人拉住,两个人既是柱子,也是被柱子拴住的动物。

这画面里全是呜咽声,但竟然没有人说话,弄得人还觉得怪安静,夕颜父母都是高知,连离别的场面都表现得体面很多,没有抓狂,表现得像陷入泥浆。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留会儿。”夕颜想等等柳尽南。

她表现得太淡定了,换成一般家庭,是会被骂冷血无情的。

父母听到女儿的声音似乎恢复了一点,互相扶着就要点点头要走了,没有劝夕颜一起。

夕颜蹲下来,撑起下巴,看着碑刻,看到上面的“商棣”两个字变成简简单单的横竖撇那。

“他们走远了。”

她飘出来一句。

后面确实走出来了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和自己相差不大。

柳尽南先是走到商敬笺坟前去,往上面放了一朵小花。

“等我死的时候,你能直接用风把我的遗体带走吗。”

夕颜站起了身,看向旁边坟墓的柳尽南,脚底下飞来一只鸟。

柳尽南走了过来,鸟被惊走了,从二人的面前划过。

“那我要是死得早怎么办。”

夕颜没接:“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挺好。”柳尽南看着墓碑,夕颜在碑旁开了几朵小花。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回附中了。”

“他们高三毕业那天去的,”柳尽南道,“那只鹅还认识我。”

“钟懿琛说他想给你看看商棣写的遗书,”太阳大起来了,夕颜觉得愈发热,“但你没要。”

“那东西现在在局里收着的吧。”

“搜查完就让我带回家了。”夕颜说完,手伸进裤兜,里面掏出来了几张纸,“只有侦查部的人看过,我还没看。”

柳尽南看着那一叠:“你带了几个人的。”

“全是你的,”夕颜将手移过去,“他进入异能局就在写,每年都在加,我把局里要求上交的和他在家里写的都带过来了。”

柳尽南想去接,但抬不起手。

夕颜把他手抓起来,将纸放在柳尽南手心,那些轻飘飘的东西堆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厚重,他一开始使不上力,觉得手发酸,后来风快把最上面的一张吹走了,他才发劲一握。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夕颜走到他面前,“当着爷爷和商棣的面。”

柳尽南没有作答,人是呆着的。夕颜就直接问了。

“仰光的毒窝,你跟我说清楚。”

“缴获的毒品我全清没了,放在那警察局的人也不牢靠,那个窝点有一阵子了,不过他们连蹲都不带蹲的,你们都说WCM的人全是疯子了,留着的那几个还都是我让他们别杀的留下来给警察局当线索的。这是缅甸的事,你们先把国内管好吧。”

“那商棣这个事,你有什么线索。”

“没有。”柳尽南冷声。

夕颜抬眸:“能当我们的线人吗。”

“为什么你还在问我这种问题,”他回答得非常了当,“我不干。”

夕颜没再问他,墓前两个人安静了几秒,她在心里酝酿着词汇。

“其实,”开口时还是有些艰难,“钟懿琛为了查案子,把商棣之前去过的地方都看了个遍。”

柳尽南没说话,汗珠挂在脸上。

“爷爷走的头一天,商棣最后一次进病房,”她呼吸顿住了,“他用异能了。”

柳尽南听这话,脑内荡起弧,后背淌冷汗:“啊?”

“他,”夕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商敬笺的坟,“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自己的异能。”

“你还要再待会儿吗,”夕颜道,“我得回去忙了。”

遗书攥在柳尽南手里,时间长了竟然没有了纸质品扎手的痛觉,他把遗书拿到面前,将发皱的纸柔顺,手上的压痕像被字打出来的一样,是一堆深红的坑洼。

遗书被保存得很好,十多年过去除开纸张自己的发旧,看上去都像新买的一样,上边没有那么正式的落款,开头就是一排字,却能精准识别是写给谁的,商棣的字笔锋很自然,打小写字就工整,字迹不凌厉,像一滩雪。

柳尽南的手在没有去解读文字是还是静的。

——今年,我在家院里种了一棵柳树。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可以长大,或许再过五六年它就会变得高大。

爷爷认为生命是有轮回的,我曾经问过,如果我的灵魂正在经历轮回,那么现在来到了第几道。

他说,人的轮回,从根源上只有一道。

我想着,或许是这样的,过去轮回里的我,有着“灵魂”,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枷锁,但每一世的思想,始终只有一个,所以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请不用太过为我悲鸣,因为用爷爷的话来说,“我”已经达到了涅槃,如果人没有罪大恶极的经历,都会达到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棵树长大,也不知道它的灵魂是否赶在我前面进入所谓的轮回。

在很小的时候,我其实是渴望有同龄的孩子陪我玩儿的,后来在爷爷的教导下也就无所谓了,我喜欢下棋,因为可以幻想对面有一个人,即便这种幻想也只是自我博弈,好在后来你们过来了,我一开始以为你们会像其他小孩儿一样被家里人带走或者自己就跑了,但没想到你们反反复复踏了那道垂花门十多年。

你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告诉我你名字的意思是“柳上烟归,池南雪尽”,到现在我也很喜欢这句词。

幼儿园的时候,你带着班上的朋友来找我,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想着你竟然才开始就主动去交朋友了。

谢谢。

你经常来找我,无论学校还是家里,我想说的是我并不会因其而感到厌烦,按照你的性子或许每次干完这种事就会反思自己,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了,但那是完全没必要的,我也很高兴你喜欢和我说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小时候告诉过你,遇到可怕的事情可以出来找我哭,你听进去了,过去的时间没少跑到我家里来,只是以后就不行了,那时候你还会因为那些事情崩溃吗,现在大概也没有人会给你拉开那道朱门了,得你自己开开。

御执的寿命很短,异能是无法捉摸的,有时候一做梦,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听说一级御监都换得很频繁,其他地方的这种级别的领导人都是一直当着几十年不动的,但御监不仅只有二三十岁,还兼具超高的牺牲风险——因为最困难的事只能他们去做,现在的我才进到总局,牺牲又会在哪一年。

我冥冥中有种感觉,我的出生是混乱的,生命像被打上了无序的烙印,这种感觉很难表达出来,就好像真的在靠一具灵魂于世间摆渡。

这封遗书写得很艰巨,我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有时候会觉得我们三个和爷爷死在一起有多好,这样谁也不用伤心了。说起来,如果我走得早,爷爷还得麻烦你们了。

我还想告诉你,你是块黄金,是块钻石,而非被人踩在脚底的石头,叔叔阿姨将你领回家,定是因为你给了他们有大过千金的感受,或许他们会让你感到不适,大人的很多举动都是这样的,他们竟然也无法察觉,这真的让人很恼火,爷爷有时候也会让我烦躁,但好在他对我都是散养,我听说叔叔阿姨把你们学习管得很紧,虽然嘴上说着对学业无所谓,但还是会因此焦虑的吧,如果他们拿我跟你比较了,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三人的优秀是同等的,至于那些东西,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真正地离开,离开让你不舒服的地方,如果你成年之前看到的这封信,请你成年后务必参考,如果这个时候你已经很大了,甚至是老了,那我希望你已经离开。

我好像没有太多要交代你的,大概是因为很多话平时就说了,我死了之后,那些东西,你想拿走就拿走吧,对于祭奠上,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但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在每年的生日来看我一下呢,纪念我在世间的记忆又长一岁。

我并不有别人想的多么热爱生活,我对世界的评价并不是高尚的,但偶尔也会去享受,这享受时的有一部分,就是和你们待在一起。

不知道该写什么,可我想尽量多说点,万一我刚落笔就走了,那就不好了。

那就最后再说一句吧——我很喜欢踏莎行,除开首句,我最喜欢的是“梦意犹疑,心期欲近。”

第一次写这个遗书是在十六岁的时候,现在过了两三年,我想作点补充。

按照我们现在的关系,等我走的时候你大概会伤心得更重,这是无可避免的。今天在从湖边回家的时候,我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回来填这份遗书。

又有一段时间没打开它了。

我开始自责,竟然没有发现你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夕颜说你真是个不错的演员,我无法反对,你身上的疤不是战斗和训练留的伤痕,是自己对世界恨意的宣泄,很抱歉,你看到这里时或许会被唤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你现在还在因为那些事情而崩溃的话,我想说,如果实在痛苦,选择死亡也并不是错误。

你做得很棒了,撑到了现在,毕竟「肃」轻轻一吹,人就能消逝,想到这里,我就觉得现在该做的不是写这个东西了,而应该在你身边带去安慰。

没想到你做了这个选择。

你杀了人,纵使杀的是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我还是崩溃了,加入WCM,我实在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那个组织杀人是不需要什么深思熟虑的,完全就是一群反社会聚集在一起,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希望还不至于太寒酸。

出于私心,我希望你可以逃离抓捕即死刑的命运,但我也有责任,抓住你的责任,私心能盖过责任吗,等到时候见面就知道了吧。

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写这个是为什么,等我死的那天,你真的会拿到这封信吗。

我竟然还在断断续续地补充这封信。

看到你的时候,我竟然开不出枪,明明你站在那根本没有动,观察你的样子,大概在里面混得还不错,如果能带领那里面的疯子不去杀害无辜的人,也算一种意义吧,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些肮脏的事。

之前说,人死了其实就是达到涅槃了,但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与我而言,生命的终点已经不是那了。

私心放过你,已经算是一种罪大恶极。

爷爷走了。

你回来看他过吗,我相信你是会的,有个事情我得告诉你,我也写给了夕颜。

爷爷病情太严重了,不想看他再继续痛苦,你见过那个样子吗,长痛不如短痛,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用异能送他走了。

这是在犯罪,我很抱歉。

他们说我的家人都是被我害死的,这句话大概没错吧。

我梦到你了,我还在梦里感受到了风。

那股风在告诉我,似乎该去趟缅甸,所以我现在该放下笔,去赶那趟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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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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