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敬笺注意到了他们喜欢在商棣研究围棋时围着他看，所以没过多久老人就决定多收两个徒弟。

他会很多传统文化，都是这大半辈子慢慢积累起来的，象棋、围棋、茶道、书法……都称得上精通。

三个小孩也很乐意学，而且出奇的学习能力强，通俗点就是智商高，商敬笺教起来也轻松，后面基础打得牢了，就坐在摇椅上挥着扇子看他们下。

柳尽南下棋喜欢黑子，反正都是自己下着玩儿，商棣就每把让他拿黑子先下，谁输了就换人，打车轮战。

上了幼儿园之后，夕颜和柳尽南识的字越来越多，有时候看着商敬笺写软笔看多了也想尝试一下。

“嗯……你们现在认识的字虽然不少，但写字还不熟练吧？要等大一点，先把幼儿园读完再说。”商敬笺含糊过去。三个人识字多写字也熟练得快，不过他还是不打算提前教毛笔字，和正常学书法的年龄差不多了再教他们，在这之前会带着他们研墨。

上了小学，商敬笺就正式开始教他们毛笔字。

过去几年看着老人写字，耳濡目染多少对三个人有了点启发，学习的时候心里就会自动放映着商敬笺的样子，握笔、下笔、神情。

最开始为了练平衡感，会先在格子里写横竖线，那么小的孩子肯定是画不直的，更没有逆锋入笔的概念。

商敬笺就坐在那看他们第一次怎么写，出来的结果都是像心电图一样，有的心脏很健康，有的像那个奄奄一息的死人。

“逆锋可不是绕圈圈描圆哦。”他干脆在商棣的纸上做示范，每一笔都写得很慢，尽量让他们看清楚。

老人性子好，也愿意陪他们慢慢练，于是开始教他们怎么落笔、收笔，就这样作品纸林乱地画上了一堆横线，几乎是很有规律的几行汁水饱满后就干枯下来，虽然整体来讲很凌乱，但态度还是认真的。

那天写了一下午书法后，商敬笺给他们一人送了一盏墨碟。陶瓷烤的，很小巧，光摆在书房当摆件就相当好看，碟是白色的，但看得出来材质不简单，款式没有两眼的地方，十分质朴。

他们特别喜欢那个墨碟，每次过来写字都带上，完事后一起跑去水池洗干净，商棣和夕颜尽管长大后不怎么用那个碟子了还是会将它摆在书桌上。

再大了些，商敬笺会带着他们学茶艺，认识部分茶种，只是不会让几岁的小孩喝茶，有的时候怕浪费就会请夕颜家里人过来聊会儿天。

几人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到最后琴棋书画一个没有落下，尤其喜欢喝茶，办公室里茶桌都摆得很规整，墙上会贴着自己写的书法字。

阴天的下午，孩子们沏完茶都去了市里学传统弓，夕颜父亲坐在商敬笺对面和他闲聊。

这个时候的柳尽南已经三四年级了，他爸觉得年纪越大越会对自己的身世敏感：“其实我一直在想，后面要怎么引导他对自己出生的事。”

商敬笺喝了口茶，挥着蒲扇看窗外的老树：“这几个孩子都聪明，再大些心里都知道的。他要是谈起，你们正常说就好，这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没必要刻意强调什么爱与接受，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幸福才最重要，柳尽南现在有朋友，学习出色生活也富足，正常对待就行。”

夕颜父亲点头，茶杯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音：“他也不像是会主动说起这些的孩子……”

商敬笺笑道：“小南现在性格越来越大方咯，刚开始来的时候可腼腆，这下把其他两个拉出去玩的不都是他，夕颜也被你们教得可有教养。”

“是，不过心里还是藏着事呢，”夕颜父亲把茶续上，“说起来还得感谢您教孩子这么多东西，我们每次给您包红包都没有收……”他说着拍拍大腿，笑声在室内显得空旷。

老人挥挥手，笑言：“你们自己留着，给孩子发压岁钱。”

他说着，扇着扇子的手动作快了些，叹道：“其实商棣很小的时候问过我为什么咱家只有我跟他两个人。”

兴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对方也沉默了，风从开着的窗户那吹进来，把茶台上盆栽的叶子微微吹动，也给热茶降了一些温。

“不过他到现在也只问过那么一次，我现在觉得他们和别的孩子真的不一样，生下来就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灵性……”

夕颜全家基本上都是异能者，所以听到这话就觉得可能是异能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知道这位老爷子没有异能，对此话也就一笑了之。

这条胡同里多少都在传言商棣是灾星，幼儿园里东传西传也都知道了商棣一出生全家都被他克死的传言，所以商棣小时候习惯自己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不只是性格原因，或者说这个社会环境造就了自己的性格。

夕颜父母都是高知土著，不是御执，但工作偶尔会和异能局打交道，世面见了不少，人也包容，也就放任了孩子去找邻居玩，隔壁家人怎么样他们是知道的，至于那些迷信的说法，他们不在意就是了。

夕颜和柳尽南的到来算是商棣人生转折的起点，因为如果幼年时期的孤寂一直影响或者持续到成年，整个人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商敬笺在那之前也在担心孙子的这个问题，可他无计可施，除了对那种传言给予驳斥，别人想不想跟你们打交道都是别人的自由。

商棣沉稳，从小做事情都是安安静静的，对什么人都很客气，不少人都会评价他脾气好，健谈，才快三十修养就像半百的人，面相比钟懿琛更英气宁和，不过也不大会表述出心里的想法，这一点和柳尽南是有相似之处的。他温柔，让所有人都想亲近，但身上的那股神秘又让人主动后退。

夕颜父母给孩子选幼儿园时挑了商棣在读的私立，两个人听说和商棣在一个学校都兴奋得不得了，三个人开学后每天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一起放学，商棣要比他俩早一年升学，柳尽南当时知道最后一年商棣不在了还暗戳戳失落好久。

商棣第一年在幼儿园确实是没什么朋友的，加上他自己也不喜欢专门社交，这种情况就愈演愈烈，上课做游戏活动时并不是说大家对他有厌恶情绪，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更好的朋友，自然商棣就会被忽略了。

但还好，他看事情从小就开，闲暇就自娱自乐下围棋或者看绘本，别人也不会来打搅他。

进入幼儿园的柳尽南意识到商棣朋友竟然寥寥无几后感觉天塌了，他哥那么牛逼，怎么会没朋友，这不合理，于是原本腼腆的他开始了自己的交友，目的是让朋友变成朋友的朋友。

这个过程里，其实柳尽南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勇敢了，夕颜和他不在一个班，也经常跟女生们在一起，所以起初在外面只会跟着姐姐走的他开始自己尝试怎么接触各种各样的同龄人，大方的性格就此养成。

柳尽南第一次带着自己的兄弟伙去找商棣的时候，商棣正在看一个英文绘本，他瞧了眼教室，发现老师没在，就直接走了进去。

教室里吵的吵闹得闹，可商棣没有被影响，就坐在那，阳光透进来还照得他很舒服。

商棣在窗户边，桌上还放着另一个绘本。

柳尽南站在他身旁，瞧了眼他的样子，然后把桌上的绘本也拿起来，身边没有小凳子，他就干脆坐到地板上，商棣发现身边好像窜下去了个东西，就歪头去看。

“爷爷说这样坐着会受凉，而且地下脏，你坐我的吧。”商棣从凳子上下来，把绘本放下蹲在柳尽南面前。

柳尽南把绘本往下放了点，摇头笑道：“哥，我交了好朋友。”他那会儿完全把商棣当成自己哥。

“嗯，棒，”商棣点头，指了指他身后，“是他们吗。”

柳尽南没发现自己朋友在他后面进来了，转头过去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对商棣的话加以肯定。

“你以后要跟我们一起玩儿吗？”他说着往前凑。

商棣没有马上回答，看着面前的几个低年级同学觉得有点事发突然，心里有种说不上的小波浪在翻，和柳尽南一起的同学也用着期待的神情看向他，有的还在打量大孩子的教室。

下课时的幼儿园很吵，嬉笑打闹的声音盖在整个楼层，那一瞬间商棣感到那些嬉笑被放大了，裹在他的脑海里，咋咋呼呼。

闹声里，商棣把还坐在地上的柳尽南拉起来，然后淡笑着点头。

收获了成就感的柳尽南蹦跶着回自己班上，这段路途并不远，身后朋友们还在自顾自的聊天，走廊上他看到了夕颜的身影，他姐正在和朋友玩着自己看不懂的小游戏，

柳尽南小跑到她身边，上去讲述刚才的事迹。

“是吗？”夕颜转身，辫子轻轻飞起了一点，“话说你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敢去别的班教室了。”

而那时候的夕颜想不到，等他们三个上了异能局设立的附中时窜教室已经成了柳尽南的每日必备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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