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时间在钟表记录下行走，过去的记忆与当下的流逝重合，静谧在房间的体现由空调风声到腕表齿轮运作声。

两个人互不开口，白纵灵在陈述结束后双眼便呈现滞然，盛着海的瞳停止流动，杏叶平铺大地，齐整得没有风痕。

眼里没有高光的人，在神经浅薄群体眼中往往会被视作沉浸在想象中停止思考，或是迟钝，实际上总有人淡然了表象时内在的思考、事态的明晰仍然复存。

钟懿琛他们都习惯白纵灵这副样子，知道她这种状态只是因为现在懒得说话，静小会儿轻淡的声音便会传出。

“这个案子查不出来的，后天商棣火化了我们就回国。”

对面的同事掀了一把头发，没有作声。

“商棣临死的眼神，能再复述一遍吗。”白纵灵看向他的眼睛。

钟懿琛没有多想：“和被你操控的人一样，很正常的眼神，但能结合面部看出自己的意识没有主导。”

白纵灵将这番描述和下午车内的言语对照了一番。

“或许有人能改变过去呢。”她撑着桌子的手肘开始发酸，她直回腰，坐姿不再带着随意，灯光下眼里的高光随着身体流动，“异能黑户那么多，来个克你的也有可能。”

“现在没什么证据吧。”钟懿琛拿上手机，回顾着一整天的经历。

“所以我说明天再查不出来回国算了，异能事件不能以正常的刑事案件看待。”她认为无意义的搜查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回国去提高其他案件的处理效率。

“你说林逸翛是因为早就料到了这点所以没来吗？”钟懿琛翻阅着他和林逸翛的对话。

白纵灵撑着桌子起身：“我如果是总指挥也不会把这个外勤交给自己。”

钟懿琛关掉屏幕，摘下眼镜揉捏鼻梁，眉间呈现出叹息后的微蹙：“你们又达成什么共识了……”

白纵灵打了声招呼准备回房，身后才熄屏的手机瞬间发出铃响，钟懿琛半睁开眼确认了联系人，看清后先接通电话才去抓桌上的眼镜腿。

刚要打开门的人见眼镜与桌面的摩擦慢过了铃声的结束，低头给秦苛发了消息，让她过来这边。

薛寻续平冷的语调从听筒传出：“钟部，商棣尸体不见了。”

钟懿琛心脏一跳，对注视这边的白纵灵比划手势。

她看完后双眉微挑，打开发出敲击声的门。

座椅上的人刚开口，指令还没有发出，另一头就报来了下一个情况。

“柳尽南也在这里，他说他带我们去找。”

门边白纵灵跟秦苛讲完了前情，看着钟懿琛的手势点开手机联系林逸翛。

“你们先跟他去，现场还有其他人吗。”钟懿琛的右手悬在半空。

“没了，”薛寻续那传出细小的谈话声，“和部在跟他交流。”

几句叮嘱过后，双方的通话暂时结束，联系一直继续，缅方得知消息后，准备用异能让他们赶到异能局。

“柳尽南不用本体不是因为怕被我们抓，而是因为人在火葬场？”钟懿琛拿好东西，准备转移，“我以为他早去了，还是说一直在那待着？”

白纵灵在他说“早去”的时候点头。

秦苛在一旁手抬着电脑，敲键时注意到领导们的神色也露出了一份惊异。

被转移的前一秒，钟懿琛注意到桌上险些被忽略的手链，怕出意外，一把抓过来放进兜里，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仰光当局。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一边人，讨论声浮在室内，在三人落座时结束。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要传达的东西不言而喻：“出于方才的报告，我们调取了该火葬场的监控录像，发现遗失的遇害人尸体不是被人带走，而是自己离开，现在已经脱离了监控范围。”

视频里没有见到柳尽南，大概率是躲进了监控死角，尸箱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后被顶出，商棣拉扯着裹尸袋，行动不如活人便利，钻出后发硬的身体行动起来让人不寒而栗，裹尸袋落到地下，被他踩了一脚。

他们稀奇事见得不少，现在看到逝友这副样子心里还是发堵，钟懿琛稳住语气，瘫脸道：“值班室没有人看监控吗？”

他很少露出这副表情，无论心情再坏也不会让人因为面色而感到难堪，可现在却用着对面众人的母语郑声质问。

“人在事前被杀害了，”局长切换到下一条影像，“凶手是另一具尸体。”

多个值班人员先后被尸体杀害，员工的惨叫声的回响浸透了空气，在两个御执没有赶到前，这个火葬场除了柳尽南没有留下一个活人。

画质模糊不清，尸体的身份无法迅速确认，一番讨论后确凿了该事件与异能者有关，同时薛寻续的信息被接收。

“这里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柳尽南说凶手是WCM的一个小孩，10岁左右，异能是操控尸体，柳尽南在找你之前就来这儿有一会儿了……”

“WCM？”缅甸人再次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阵势比刚到时要激烈些，局长敲了敲桌面，室内才恢复秩序。

钟懿琛手肘抬上桌面，五指扣着手机，断开没开多久的蓝牙，打开免提。

“我们出来了。”薛寻续那边静得和电话音质混合在一起的虫声都尤为醒耳，三个人的脚步混在一起，节奏参差不齐。

“薛寻续，我们现在在仰光异能局会议室，我们的对话内容会实时被记录，你记得及时反馈消息。”

“钟部，查到了，昂基，10岁，今年年初加入WCM被全国通缉，异能为「尸」，可以操控任何失去生命体征的生物。”秦苛将电脑和屏幕连接，显示出了资料。

钟懿琛将其发给了和璃三人，垂头两耳听着局长的陈述：“今年全国不少流传的灵异事件其实都和他有关，从被通缉开始一直在逃，人是缅北过来的。”

“我们已经将今天遇到的其他两位WCM成员和有关信息给到你们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WCM已经进入仰光，具体行动未知。”秦苛切换界面，继续记录会议内容。

键盘机械地发出声响，局长看着对面冷淡的三人，唾沫滑过喉管，僵道：“国际御执组织那儿已经联系好说明天会派人来，顺便协助调查商御执遇害一案。”

坐在他旁边的御执两手放在桌上，手指相嵌，没有规律得摩挲着：“钟部长，这会不会是WCM的圈套，要不让两位谨慎跟随？”

钟懿琛立马否决：“不用，带他们走的这位我们了解，就算有再多的阴谋，找到商棣这一点是绝对的——薛寻续，你把电话给和璃，让她问柳尽南这到底怎么回事。”秦苛在话后便呈现了柳尽南的资料，给缅方进行补充。

“好，”薛寻续递出手机，“部长。”

和璃接过通讯工具，和局里确认后将脸边的发丝顺了顺，汗水让原本根丝分明的头发再次粘在一起：“柳尽南，你为什么知道尸体在哪。”

“查出来的，加上都在一个组织——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昂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和璃挥着四周的飞虫。

“以前懒得管所以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他喜欢到处找尸体。”

“为什么尸体走了你还不追。”

柳尽南停步，回头望着和璃，不耐烦：“我是在被你们审讯吗？”

“快走。”和璃把手机抬了抬，示意他赶快带路。

柳尽南迈出步子，知道当局已经开始派人抓自己，他也没有在意，继续赶路。

周遭已经出现了尸体腐烂的气味，炎夏里腐烂速度更快，味道也散得浓，昂基肯定不止有那几个尸体，现在他身边肯定躺着一堆生蛆蝇围的死人。

尸体量大，薛寻续这辈子没同时见识过那么多发臭的死尸，他紧捂口鼻，脸被戴着的防护口罩压出印痕。

尸臭灌进肺部时全身被闷了一口烂气，抖动的欲望由头皮鼓胀到脚底，呕吐时的下意识换气只会让这种感觉循环，一瞬间对于校园垃圾场，街区下水道，旧校区的粪厕一类回应在臭味的作用下被带出，激出的眼泪模糊着本就昏暗的道路。

和璃在这方面耐性稍微大过他，面部表情已经控住不了，她的声音被挡在嘴前的手吞掉一半，伴着嗡声：“回答问题。”

对方冷不丁：“知道你们要来，多两个人好打，提前跟钟懿琛商量只会让一些缅甸人来送死。”

和璃用电话戳了他一下，柳尽南后觉自己这话说得不妥，大概是被熏得，会议厅内本就找不出什么话讲的缅方更是沉了下来。

“WCM到缅甸来干什么。”

“我没义务告诉你们……”柳尽南有些累了，在此之后和璃再问什么问题他都选择了留口气。

环境过于恶劣，到最后和璃放弃了这个问答工作，三人一句人声也没有，靠着之前练的憋气熬过剩下几分钟。

电话传出来的脚步声节奏比最先更乱，在路面的停滞以秒为单位在小幅度延长，口腔和胸肺的气息、哼哧声断续涌出，杂虫选择手机停驻时叫声扎啦地嗞在会议室众人的神经，衬着逐渐与人耳相融的敲键音。

让常人枯燥挠心的噪声持续为多人关注，白纵灵在位置上盘手，静得能感受到脉搏，双眼仍是不紧不慢地开合。

“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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