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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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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阿柔又对乐瑶说起了许多往事。说起西北的烈日、雄鹰与战马,说起云影山的朝雾、流云与飞鸟,说起许多在京城之外的,无拘无束的过往。

阿柔讲得很动人,乐瑶听得也很认真,眸中满是向往。毕竟,她自小到大,也只踏足过京城这方寸之地而已。至于外面的世界如何,只能从话本闲谈,以及他人口述才能窥见一二。

也正因为这次相谈,乐瑶终于知道,她所要嫁的人,并不如他的面色一般苍白单薄。

正相反,戚思彦的生命比谁都要更加鲜活。

阿柔回忆起许多往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陡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回西北了。

原本年初的时候,她离开京城那一趟就是要回西北祭拜母亲的,只是因为后来发生的意外,不得已终止了原来的计划。

和乐瑶从清韵阁分别之时,天色已晚。长祈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行人于街市间穿行。

念及今日发生的一切,阿柔突然就不着急着回家了,而是一路来到莲心湖边。

“老伯,要一盏花灯。”阿柔说道。

“好嘞,姑娘,您拿好。”老伯收了钱,喜笑颜开地递了盏等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伯,我也想要一盏。”

阿柔讶异地转过身,对着司言道:“你怎么在这里?”

司言付了钱,收了花灯,说道:“与你分别之后,我本在家中坐着,冥冥之中却觉得有一股力量指引着我,让我必须来这里一趟……这不,果然就遇见你了。”

阿柔嘴角扯了扯,“得了吧,扯谎也不编个像样点的。”

“纵使我编得再天衣无缝,又怎么瞒得过神机妙算的戚三小姐呢?”司言笑道,“说来确实很巧,方才在清韵阁的时候正巧看见你和公主殿下道别,见你离开的方向似乎也不是景西王府,便跟着你来了。”

这回的理由倒还像模像样的,阿柔又问:“你怎么去了清韵阁?”

司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是为了品茶。”

阿柔一时语塞,似乎觉得没法反驳。

“好了阿柔,不说这个了。”司言牵过阿柔的手,走近湖畔,“你不是想要放花灯吗?咱们一起吧。”

两个人就在湖边蹲坐了下来,将手中的花灯放在湖面,轻轻向前一推,两盏灯就这样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转转悠悠地漂向湖心,融汇在夜色之中。

做完这一切,司言偏过头去问道:“阿柔许愿了吗?”

“我本来在年初就该回西北祭拜亡母,后来徒生变故,这计划便被搁置了。如今我在京城还有未尽之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由着性子任意离开了。所以,用这一盏花灯,权当是告祭故人之灵。”

阿柔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眸光也被衬得温柔了几分,“花灯很小,我的愿望却很多。我希望我能快乐自由,潇洒自在地行于山水之间,我希望我的家人平安顺遂,一辈子无病无灾。阿言,我还希望,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实现今日应承你的那个诺言。”

司言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今日在风雅斋,他对她说:“待到京城的事情了结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涉入京城朝局之中,也不过才一年时间,司言就已经有些厌烦了。

师父生前为他规划的一切,替他畅想的未来,他一个都不想要,也要不起。

只是,纵然他想要逃离,却不能无视故渊门中几十位罪臣遗后昭雪旧案的愿望。

这些年来,司言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搜寻牵涉到门中弟子的旧案的证据,现如今,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能将所有人证和物证送达天听,昭告于世的契机。

待到事了,他便可归于自由,听凭内心指引,只为自己而活。

“你的愿望里有我,我很高兴。”司言发自内心地笑了。

在京城这座遮天蔽日的牢笼之中,也只有和阿柔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得到放松与快乐。

“那你呢?你的愿望里,有我吗?”阿柔微微扬起脸。

“嗯……”司言故作思考,半晌才道,“阿柔猜猜看?”

“哼,无聊。”阿柔扭头就要走。

“哎。”司言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将人带到自己身前,轻声细语地哄道,“阿柔,我的愿望,本来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阿柔别过脸偷笑了一下。

他们离得很近,偷笑的动作就在司言的视线范围之内,逃无可逃。

下一秒,阿柔就被拥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鼻尖碰触到坚实的胸膛。

阿柔睁大了眼,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拥抱。阿爹抱过她,二哥抱过她,就连平日里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哥,许多年前也曾拥抱过她。

但是,与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相拥,这还是头一次。

家人的怀抱温暖、厚重、充满珍视,而此时的怀抱则更加热烈、坚定、带着一些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将阿柔整个人裹挟起来,似是再也不愿放手。

“怦,怦怦,怦……”

阿柔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有些快,还有些杂乱无章,险些让她以为司言是不是生病了,随即才幡然醒悟——也许这个拥抱对于司言来说弥足珍贵。

司言自小就没了父母,跟着师父长大。他那严厉而执拗的,强硬地为他设计好全部人生道路的师父,可曾在他感到寂寞难过时,拥抱过他?

阿柔忽然有些心疼,心中酸涩不已,眼眶也微微红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司言的怀里,回抱住了他。

阿柔明白,司言的占有欲之下,隐藏的是不安与害怕失去。

他害怕不能圆满地完成故渊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事业,他害怕自己在京城的朝局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脱身,他害怕……他害怕没有机会跟阿柔一起走了。

“阿言……”阿柔声音微颤。

“怎么了?”司言察觉到阿柔的异样,松开怀抱,低下头去看她,却见她眼眶泛红,立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道,“是我唐突了,还是说我把你弄疼了?”

阿柔摇了摇头,抓住他的衣袖,抬眼望他,“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你答应我。”阿柔说道,“不论你要如何解决过去的恩怨,都不要做危险的事,可以吗?”

“阿柔……”司言眼眸中包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以至于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过了半晌,他终应道,“我答应你,阿柔。”

阿柔却仍不放心,“倘若到时,承王不肯放你脱身,又或是看出你原本的意图,找你清算……那我就带你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司言笑了一下,“好啊,那就说好了哦。”

那夜,莲心湖上的两盏花灯紧紧挨在一起,悠然漂浮向远方。

……

自打那日承王在宫中晕倒之后,皇帝强制要求他在宫中休养了好长一段时日,却没有限制他参与朝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彻底开始宠信承王了,如今承王的势力一日一日壮大起来,几乎能与嫡出的怀王相抗衡,而如傀儡一般的太子就更无法与之相比了。

当初圣上为了制衡朝局,不让怀王一家独大,方才立他人为太子。可谁知这太子不争不抢的,一点作用也没起到,反倒是让这半路杀出来的承王夺了机会。

许多人都传言说,太子这步棋早已成了废棋,圣上不日便会废了东宫,另立他人。

这天,李钰将承王单独叫到宫中,嘱托道:“奚儿,朕知道前段日子你在外面受了委屈,险些丧命于柳叶门刺客的刀下,朕心中一直有愧……想不到以我大昭如今的盛世之景,仍然潜藏着此等罔顾礼法、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帮派。”

“朕已下令让各州府严加管控,并由专员负责整理柳叶门相关的线索,必要之时,则发兵清剿。朕知道你背后有江湖高手相助,对付江湖门派,自然还是江湖门路方便一些。所以,朕想让你也多多关注此事,并予你便宜行事之权。若是事成,朕重重有赏,若是不成,朕也绝不会责罚于你。奚儿,你可能应了这差事?”

李晁奚自是不可能驳了李钰的面子,应道:“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所托。”

谈完公事,父子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李晁奚便退下了。

回到府上,承王立刻寻人叫来司言共商对策。

李晁奚讲完事情的始末,冷笑一声,说道:“父皇先前说要为我做主,如今却是要将这烂摊子交给我。”

李钰明面上是叫李晁奚亲自找柳叶门寻仇,事实上就是不想管这件事。

上回在宫中,李晁奚以身体为筹码,将自己在定州遭遇刺杀的事情捅到李钰的面前,借机换来了一些愧疚与宠信,在幕后主使一事上也故意引得皇帝往怀王那里去想。

只是李钰到底是老了,无论是心性还是能力都大不如从前,纵然急火攻心之时真的想过要给怀王一些惩戒,待到冷静下来后,还是不愿亲手打破如今平衡的局势。

“我早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了。”李晁奚自嘲地说道,“就算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他也绝不可能在明面上对怀王做什么。”

“但殿下先前的计谋,原本就是为了在陛下心里种下一颗怀疑与忌惮的种子。至于他会不会立刻采取行动,本来就不重要。”司言说道。

“你说得对,是本王急功近利了。”李晁奚叹了一口气,“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倘若这事办不成,父皇虽然不会过多苛责,到底还是会留下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殿下不必忧心,故渊门定会全力相助。”司言胸有成竹地道。

“你有把握办成这件事?”李晁奚连忙问。

“要解决江湖之事,到底还是江湖办法来得好些。这些年,故渊门一直在追查与柳叶门相关的线索,也得出了一些眉目,只是一直不敢贸然动手。如今陛下既允了殿下便宜行事之权,清剿柳叶门一事也算是师出有名了。”司言说道,“若殿下信得过我,我便着手去办这件事,定不负殿下所托。”

“好,你既已有决断,便去做吧。若缺人手或物资,只管来找本王。离京之后,随时与本王保持通信。”

……

另一边,随着大嫂产期越来越近,阿柔也不怎么出门了,而是帮着大哥一同照看大嫂。

大嫂的娘家深知景西王府的情况,自是不放心将照看产妇这事交给一个爷们和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去做,便派了好些年长的嬷嬷来贴身照顾,杨家夫人也日日来王府探望女儿,与她闲聊解闷。

“你说这钦天监也真会挑日子,偏巧将阿彦的婚期也定在最近。我这做长嫂的,原该帮着操办婚事才是,如今却是有心无力。”大嫂杨昔云靠坐在软垫上,抚着高耸的肚子说道。

“皇室赐婚,婚事自有礼官操办,大嫂只管放宽心,安心养胎就好。”阿柔劝慰道。

“阿柔说得对啊。”杨夫人也道,“彦哥儿的婚事是陛下定的,娶的是最受宠的乐瑶公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再不然,还有我帮忙看着呢,出不了岔子。”

“如此,可真是劳烦母亲了。”杨昔云笑道。

“哎,一家人之间,说什么劳烦呢?”杨夫人嗔怪着道,“再说了,我近日来正闲得慌呢。你爹这几日在府上办什么清谈会,说是宴邀天下青年才俊,畅谈什么玄呀,理呀的东西,这忙前忙后的,自然就顾不上我了。哼,我看他就是瞎折腾,这天下才俊岂是杨府这方寸之地能容得下的?”

杨昔云见母亲神色不愉,便说道:“父亲他大概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考量?”杨夫人不赞同地说道,“谁都知道你爹是万人敬仰的学士,那些投了名帖前来拜访的,又大多是些即将参加科考的青年学子,心思各异的,哪里是纯粹来求学的呢?你爹办的这事,除了惹人耳目之外,又有什么好处?”

“许是因为做了这么久的翰林,也没遇上几个得意门生,心里急了吧。”杨昔云说。

“清谈会这事我也听说过。”阿柔道,“听说有位颇负盛名的云深先生也去了。”

“你是说云深先生?”

阿柔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伯母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何止是有印象?”杨夫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就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起来,“我虽不懂文章书画,却也听说过这云深先生的盛名。此人有逸群之才,又心地质朴、谈吐非凡,那日在清谈会上大放异彩。老爷也赞他是当世奇才,想要收他做门生,却被拒绝了。他说此番入京,只为与天下才子切磋交流一二,并无他意,也不愿在长祈过多停留,连真实姓名都未曾透露半分。老爷几经挽留,终究还是不成。因为这个,我还嘲笑了他好几天呢。”

“您是说,云深先生并不想入仕?”阿柔有些讶异地道。

“这天下有名的青年才俊都在场,他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假话不成?”杨夫人说道,“我瞧这孩子倒真是个心性好的,难怪比旁人要更有才气一些。”

“既如此,我先前竟是误会了……”阿柔喃喃自语,想起先前在风雅斋说过的话,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她又好奇地问道:“我听说这位先生从前行踪不定,从未露过真容。伯母可瞧见他长什么模样了吗?”

“我人在后院,哪能亲眼瞧见人呢?方才所说,可都是听下人传的。”杨夫人说道,“但说到这,可真是奇了。他们说那云深先生来的时候戴了个面具,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看不见,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只能从身形和声音判断出来,大约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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