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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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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思彦和乐瑶公主原本定在开春之时成婚,可那时定州突遭劫难,长祈城的仙君庙又被烧毁了,京城一时流言四起、谣言纷纷,便将婚期推迟了。

如今定州之难已平,阿柔等人也平安无恙地回到京城。戚思彦与乐瑶公主的婚事被重新提上日程,最终将婚礼敲定在了初秋的一个日子。

戚叶临守在边关,自是没法亲临儿子的婚礼了。而戚思辰原定在京城停留小半个月便回西境,如今也将计划推迟,决定婚礼结束后再走。

再说景西王府这边,阿柔自定州归来以后,在府上待着的时间要比从前多了许多。毕竟如今的景西王府中,除了她和大哥之外,尽是些老弱病残,大哥平日里忙,只有她这个闲人能腾出些时间来照顾怀孕的大嫂和尚且年幼的小侄子。

乐瑶公主先前也来过几次,但在婚期定下之后,为了避嫌,就没往这里来了。

这日,阿柔约着司言去了趟市集,想送二哥一件新婚礼物。毕竟是成婚这种重大场合,阿柔想将礼物选得珍贵些,却又不能太过庸俗,最好能够投其所好,并且长久地保存下来。

思来想去,阿柔还是决定挑一样珍宝或是字画,但苦于对这一行一窍不通,就请司言这个眼光稍好一些的来帮她遴选对比。

二人到了风雅斋,掌柜立时迎了上来,“戚三小姐。”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司言身上,“还有这位贵客,如何称呼?”

阿柔看向司言,司言目不斜视地说道:“我姓顾。”

掌柜的盘算着戚小姐和这位顾公子的关系,又在心中遍寻一圈姓顾的高门大户,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不知二位贵人今日想要看些什么?”

阿柔说道:“我要挑件礼物送人,在你这店里看一看,你不必管我们,忙自己的事去吧。”

掌柜的心知二人这是要说话的空间,应声离开。

待掌柜走远后,阿柔意味深长地看了司言一眼,“顾公子?”

司言靠近她耳边,轻声说道:“司言的身份早就卷进党争之中去了,不好和戚三小姐的名字一同出现在人前。”

“是吗?那你宅邸门匾上的‘顾宅’二字,难道也是照顾我的身份不成?”阿柔略一挑眉,“司门主在京城布局之时,应当还不认识我吧。”

司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阿柔当真敏锐,什么疑点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阿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哎呀,算啦,反正你瞒着我的事情也不只这一件,再多一件也无妨。”

人都是有秘密的,而司言身上的一些疑点令她犹为看不清。只是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阿柔早已知晓司言的为人秉性如何,倒也不太在意他身上隐藏的一些谜团了。

阿柔本以为司言又要插科打诨,没想到他沉默片刻后,异常认真地说道:“不会太久了。”

阿柔一愣,“什么?”

司言牵住阿柔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眸,说道:“待到京城的事情了结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阿柔对上他真挚而净澈的双目,心中微动,似有春日和风从心间微微拂过,“去哪?”

“随便哪里都好。”司言畅想着说道,“和你一起游历山间,行侠仗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①……只要我们两个在一处,哪里都好。”

司言背负着自己的仇恨与别人的希望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言语间流露出向往和憧憬。

阿柔心中为他感到快乐,嘴上仍打趣道:“不管故渊门了吗?”

司言唇角勾起,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不管了。”

阿柔骄矜地微微偏过头去,“带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也总得许我些好处才是。”

司言闻言轻笑一声,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戚三小姐,我全部的身家性命可都交给你了。要什么好处,你自己来取便是了。”

“真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阿柔得逞似的说道,继而踮起脚尖,凑上前去,薄唇在他面颊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碰触了一下。

司言的面上几乎是立刻绽开了红晕,呼吸都变得不太稳了,“阿柔……”

阿柔在光天化日之下胆大包天了这一回,也有些不好意思,稍稍转过泛红的脸。

司言这才堪堪从刚才那个短促而柔软的吻中回过神来,揽过她的腰,说道:“阿柔既从我这里讨了好处,便要信守先前所说的诺言才是。”

“三小姐我可是向来一诺千金的。”阿柔给了保证后,赶快把话题拉回来,“好了,不闹了,先忙正事。”

二人收敛了玩笑,细细地挑选起送给二哥的礼物来。

只是好的字画藏品向来可遇而不可求,风雅斋中挂出售卖的上乘字画倒也不在少数,二人也遴选出了一些寓意与技艺并存的藏品,但终归没遇到一眼就能对上心意的,也没有特别适合送给二哥的。

想起上一次来风雅斋给司言挑选礼物的经历,阿柔又叫来了掌柜,问道:“你们这里可还有云深先生的画作?”

掌柜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云深先生的字画,本就是一作难求,上次卖给三小姐的那幅《羁鸟归林图》,也是小人费了好些功夫才得来的。何况自那以后,云深先生便再未出过新作。小人便是想求,也无从下手啊。”

阿柔点了点头,并无多大的意外,只是稍微有些失望罢了。

掌柜又道:“下月初三,翰林院学士杨以清杨大人要在府上办一场清谈会,邀请了整个大昭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据说云深先生也会到场。三小姐若实在求画心切,不妨去试试运气。”

阿柔觉得有些疑惑,“你先前不是说过,这云深先生不喜凡尘俗务,故而归隐山林,无人睹其真容吗?既如此,又怎会来京城参加什么清谈会?”

“风云瞬息万变,人也未必就不会免俗。”掌柜说道,“大昭取士,不仅看科举,还要有知名人士的举荐。秋试在即,若能拜入杨翰林这位名臣巨卿门下,往后仕途岂不是平步青云?”

“既是杨翰林办的清谈会,我一个不通文学的凡夫俗子,去凑哪门子的热闹?”阿柔浅淡地笑了一下,“再说,云深先生若当真离开山野,追名逐利起来,想必心境变了,所作的作品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这有悖于我求画的初心,我想还是算了吧。”

掌柜自知此番是自作聪明了,讪讪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最终,阿柔挑了两件还算满意的藏品,让掌柜的帮忙打包好,便离开了。

待到出了门,一直沉默不语的司言终于开口说道:“其实,要送少卿大人礼物,也不一定非是字画不可。”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少卿大人是喜好字画不错,可我想,这字画就如同他在京中做文官一样,未必是他心中最向往的东西。”司言说道,“我听说,少卿大人曾经也是上过战场的。”

阿柔默然半晌,缓缓开口:“二哥自小习武,他有天分,又肯努力,和我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半吊子不一样。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戚家一门竟出了两个少年英才,往后定当与景西王同辉。”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西北大乱,二哥身中奇毒,落下病根,从此便远离了西北战场。那个时候,二哥才十六岁……”

司言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安抚似的说道:“嗯,我知道的。所以我想,这么多年来,少卿大人虽未曾提及,心中到底还是惦念着过去在西北的时光吧。”

“你是说,礼物不一定是文,也可以是武?”阿柔仍旧有些犹疑,“我只怕二哥回想起过去策马衣裘的时光,又会徒增落寞。”

司言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少卿大人未必就那样脆弱。相反,他的心性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坚韧。所以我想,既然寻不到合适的字画作品,倒不如造一把上好的宝剑送给他。”

阿柔思索片刻,竟真觉得是个思路,说道:“但上好的剑器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如今时间紧迫,又要去哪里寻呢?”

司言回答:“我故渊门中就有专门存放剑器的宝库,若你信得过我,我便差人从江南送一些过来任你挑选。若还不满意,就先送一样过得去的,往后再寻名匠专门锻一把,你意下如何?”

“若故渊门珍藏的宝剑都没有满意的,那我的眼光未免也忒高了些。”阿柔笑了笑,“只是承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该如何回报呢?”

“这也没什么。宝剑虽贵重,也得赠与有缘之人,才不枉存于世。”司言思索片刻,又道,“阿柔若过意不去,往后再还我一个情就是了,不必太过计较。”

阿柔想了想,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故渊门原也不缺,倒不如先将人情欠下,往后有机会再还。

如此定下之后,阿柔就打算打道回府了。谁知刚和司言分开没多久,就有个形容娇小、头戴白色斗笠的人将她拦住。

“戚三小姐,请留步,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阿柔透过白纱看清了那人的眉眼,竟是乐瑶公主。

阿柔有些讶异,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李小姐请。”

“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乐瑶不由分说地抓住阿柔的手,带着她往前走,“跟我来。”

……

清韵阁二楼雅间。

阿柔为自己和乐瑶添了茶,说道:“公主殿下找我叙话,不知所为何事?”

乐瑶已经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娇艳灵动的面庞,端坐于对面,拿起茶盏轻啜一口,随即说道:“乐瑶心中有一个疑惑,想向戚三小姐寻求答案。”

阿柔听得有些好奇,“有什么是阿柔能解答的,公主但说无妨。”

乐瑶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神色似有踌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想问问戚三小姐,当年二公子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阿柔神情一滞,敛了笑容,“公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那日在城门迎接五哥和你们的时候,世子爷说,都是他欠二公子的,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乐瑶平日里虽然娇蛮任性,分析起来竟也头头是道,“世人皆知,戚家二公子在西北之乱中身中奇毒,自此便坏了身子,再不能武了。”

“可我想,若世上当真有这样凶险的毒,能叫一个自小习武的人从此变得体弱多病、破败不堪,却又并未大规模地投入到战争中去,可见奇毒虽毒,却也不是想要就能有的。若我是敌方将领,得了这一份奇毒,定然要用到紧要之处,缘何对一个十几岁,尚未及冠的孩子动手?”

“乐瑶公主果真敏锐,阿柔自愧不如。公主既问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阿柔眼眸微垂,神色中显露出几分心疼来,“当时二哥才十六岁,没上过几回战场,纵然早先便在众人面前显露出将帅之才,到底还是初出茅庐、名声未显。九年前,赫月族用了些阴毒狠辣、有违天道的法子炼成了一副毒药。”

“他们想要下手的对象,本应是少年成名、骁勇善战、获封世子,将领之才比我爹还更胜一筹的大哥。”阿柔嘴唇翕动,终于将最终的真相诉之于口,“就在淬了毒的暗箭即将刺入大哥胸膛的那一刻,二哥挡在了大哥的身前。”

乐瑶抓着衣角的手倏忽攥紧,瞳孔在这一刻也蓦得放大。

原来是这样,果真是这样……

乐瑶是最小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小到大,凡是想要的东西,没有不能有的。她骄矜自傲,有时又盛气凌人,生平最看不惯京城里那些闲散惰怠的公子哥,以及心眼密布、玩弄权术的阴谋家。

乐瑶常说,她是大昭最受宠爱的公主,就算要嫁人,也该嫁个意气风发、少年英才的盖世英雄,而非病骨沉疴、终日抱恙的病人。

她敬重戚家上下的所有人,同样也敬重戚思彦。只是在陛下赐婚之时,心中到底还是有些落差,认为他不是自己意中人的模样。

却原来,平日里温声细语、眉眼温柔,如白纸一般脆弱的二公子,也曾是驰骋于战场的战士,最终却用血与泪的代价换得家人平安无恙,亲手葬送自己的理想,从此囚于京城这座巨大的牢笼中,不得解脱。

戚思彦从来都配得上一句“盖世英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江北孙圣手赶来西境,堪堪救回了我二哥的命,但这副奇毒对于身体的损伤已然无法逆转,哪怕再后来终于研制出适配的解药,也早已过了施药的时间。”

阿柔提起这桩过往,心中也相当沉重,“大哥少年成名,原也是个不藏锋芒的性子,自那以后便越发沉默起来,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心怀愧疚。至于二哥……后来的事情,公主殿下应该也知道了。二哥在云影派休养了几年后,便入京做了文官,从此再未出过京城一步。”

戚思彦从来都配得上一句“盖世英雄”

①出自王维《终南别业》

第41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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