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此处，夫妻俩互视对方同时凝聚着强烈的为难，老板把告示还给了李飏。

李飏叠整齐重新塞入衣兜，随后问他:“想起了什么吗？”

桂花虽然没说话，但她将目光频频投向老板，也算下意识把话语权留给了重要的人。

老板手中的烟拿起又放，反反复复在心底犹豫:“这……你们还没调查出来什么，我们怎么能胡乱说啊。”李飏再三恳求，他便往身后那些颠勺做菜的人望了一眼，回身时有些松口，“要不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好。”

三人再次来到老板的私人仓库，里面杂货成堆，摆放着各种用具。锁上门，外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倒算是个适合谈话的场所。老板颇为警惕的巡视了一圈，直到发觉仓库没人不由松气，他夹起迟迟未点燃的烟，准备放松放松。

李飏手指蜷缩，敲了敲旁边纸箱子，提醒:“仓库不能明火，你最好别这么干。”

老板讪讪一笑，“不碍事，我也就敢趁这点空稍微放肆一下。”

说完，他狡猾的努了努嘴，李飏眼睛划过刚刚出去的桂花，心领神会。

李飏便也笑:“说说吧，什么事让你们俩那么恐慌？”

一谈起正事，气氛又马上变得压抑。

老板神色浓重，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他狠吸了口烟，吐出白雾的同时面露苦楚:“李兄弟，我是看在你人不错的份上，才想说两句的。我也只是个开饭馆的，小本经营生怕招来麻烦，这一点你应该懂吧？”

李飏:“我懂，所以我也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应该保密，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老板感激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随后开始娓娓道来:“其实一开始我还真没认出那小子，那小子长的吧，就跟普通人差不多。属于是扔到人堆里，我都不一定去正眼瞅他。”

“我能突然想起的点，就是他眼角那颗黑痣，要说黑痣其实也不算特别。”

老板仔细回忆那天的情况，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副景象:“主要是那天这小子行为很奇怪，我开店那么多年，没见过这样式的。”

李飏不禁询问:“什么行为很奇怪？”

“那天早上，我开店正在码菜。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饭馆一般只有中午和晚上吃饭人多。但是通常很早就要起来备菜，所以开店时间也算早，我并没有做好迎客的准备，毕竟早上人家都吃包子油条豆腐脑，谁上来就吃水煮鱼这玩意。”

“结果，偏偏就是这小子走进来了。”一缕烟气在指缝处缓缓升起，老板眯起眼，思绪也随这缕青雾飘远，“我当时还以为他走错地方了呢，因为隔壁就是早餐店。”

“我再三问他，他都说他没走错，还问我有没有正宗的太安鱼。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些，并不特殊，只不过这鱼做辣一点比较香，所以我就没向你推荐。”

李飏笑道:“我知道你的好意。”

老板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烟雾吹散后接着说:“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毕竟打出来的特色菜就是这些，他说吃就吃呗。”

“然后我就开始给他做啊，我那一起来啥也没收拾，什么都是先做的，他还要了米饭，连米饭也是现蒸的。”

“端上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呢！我想着刚开始为特色菜打招牌，人家头回来吃，总得表示一下吧。然后我就送了他一瓶水。”

“他突然问我，你这有夫妻肺片吗？”

“我说有，他说你给我做一份，我本来想去做，但是他一个人，已经点完肉点完鱼了，再点就该吃不完了。”

“我就好心提醒他，嘿！这小子大大咧咧说‘没事，你做吧，吃不完我打包带走，正好他女朋友也喜欢吃这些’。”

李飏这时忽然皱眉，打断:“你等会，你是说他还有女朋友？”

“是啊。”

老板摊开手，无奈道:“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真的假的啊。”

这里李飏起了疑点，在纸上匆匆记录下。沈局长之前提过既然候孟杰能连续一次性从学校出逃好几天，应该会有一个长期可供他居住的地方。

难道这个地点……和老板口中所说的女朋友有关？

青烟缭绕在刚刚接触到灯管的那一刹，当即灰飞烟灭，李飏便在这个时候浮现出一些灵感。

他示意老板接着说下去，老板顿了顿，便把剩下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我给他上了一盘夫妻肺片，看他吃的挺满足，我就没再管他，自个到前面柜台上理货，等着厂家过来送啤酒。”

“时不时就朝他那瞟两眼，起初没什么问题，该吃吃，该喝喝，自从那盘夫妻肺片上来之后，他就有点不对劲了。”

老板像是想起什么骇人的事情，说到此处，情绪都不免高涨起来，他开始对李飏连说带比划:“这家伙啊，我是真没搞懂。”

“望着那盘夫妻肺片先是在那发呆了一会，等我出去搬完啤酒回来的时候，他竟然一个人趴桌子上大哭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啊，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我媳妇都嚎出来了，扯着我胳膊就往屋里带。我一瞅这也太奇怪了。”

“给我俩都吓蒙了。”

“还以为吃出啥毛病了，或者对我菜不满意。我就干着急啊，一边拍他肩膀安慰，一边好心劝，就是这个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他眼下的黑痣了。”

李飏打断他:“那你到底有没有询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问了，怎么没问啊。”

老板按揉太阳穴，连连叹气:“可惜这小子嘴严得很，什么也不肯说，就说是辣到了。”

“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事已至此，整件事情大致的轮廓像一副画卷正在层层染墨。现在可以肯定这个男孩失联前经常活动的区域应该就是在北区附近，他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被人杀害，情绪波动如此大，说不定出事前还遭遇过什么创伤。

李飏对收集到的调查还是很满意，最后问老板一个重要的细节:“他什么时候来店里的。”

老板细数了一下:“呦，这我可记不得了，大概，也就一个星期？或者五六天那个样子。”

“行，我知道了。”李飏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对于内心的初步判断算是告一段落，他对老板爽快承诺:“等我办完事情，回头请你吃饭。”

老板翻了个白眼，打掉他的手说:“你可拉倒吧，我就是开饭店的，你请哪门子的饭？”

李飏不由一笑。

二人还准备再聊一些家常作为结束语。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桂花不停的敲门声，桂花在外面急得不行，跟着她的还有刚在大厅的服务员。

老板打开门，桂花扑上去，抓住他就焦急地喊:“老何，你快去看看！”

“大厅有人闹事，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